40k:午夜之刃 第552节
天使的生物本能让他开始尖叫,并不断后退。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开始在理智的碎片中不断旋转,有如另一个漩涡。
荷鲁斯不为所动,站在原地,仍然怜悯地看着他。
“你我之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他叹息。“而这就是父亲为你们设下的牢笼,我的兄弟,你们本可以拥有更为出众的形态,而不是被困在一具能被刀刃所伤的躯壳中,在漫长的时间中逐渐腐朽。”
他说着,忽然变得有些愤怒。他脚下的世界如玻璃般开始片片碎裂,它们并不存在,从未诞生,只是未来的一个小小侧面,此刻却因为一位神祇逼人的盛怒化作了现实。
可祂并不是来创造世界的,而是来毁灭世界的。在荷鲁斯的意志之下,它们迅速化作飞灰。
“你看,这就是他为我们创造出的陷阱。一个天生的囚牢!”
荷鲁斯低吼着朝着圣吉列斯走去,无数世界在他脚下诞生又毁灭。
“他担心我们威胁到他的帝国,他害怕我们把他推下王座,于是他用无数人的生命编造出了这个谎言。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他的计划而死?我们绝非通过所谓基因编程就能诞生的存在,看看你的羽翼,再看看你的光辉,圣吉列斯。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低沉地叹息,止住脚步,站在原地,任由他的兄弟哀嚎着远去,他把他送回了王庭之内,他从来就不想杀死圣吉列斯。
杀死他,对他半点好处也没有,圣吉列斯不能死。
他低下头,看见那只早已掉落在地的高脚玻璃杯,其内鲜血却仍然未曾洒出。荷鲁斯朝它招招手,它便飞了过来。他仰头,举杯,将杯中群星精粹一饮而尽。
他爱圣吉列斯,他本想让他也拥有超越凡尘的力量这份真心不含半点杂质,可是,圣吉列斯已经被他父亲的谎言欺骗的太久了,他已经无法改变。
除非有外力推动。
群星寂灭,神祇目光骇然地看向他被绑在石碑上的父亲。
“等着看吧,父亲。”祂吼叫。“我会改变你的谎言!”
他的父亲一言不发,只是低头,以此来投下一片阴影,庇护那个正在他脚下哭泣的信使。
“大人?大人?”
圣吉列斯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看见一片猩红,他眼前的所有事物都是模糊的,眼睛更是疼痛到仿佛要掉出眼眶。他勉强抬起头,试图回答那个呼唤,喉咙处却传来了一片火燎火燎的疼痛。
“大人?”那人再次呼唤。“您怎么了?”
圣吉列斯还是没能回答,但这一次,他的状况要好了一点。他的气力正在迅速地回归身体,当然,还有更多东西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比如那场简短的交谈,又比如那个荷鲁斯的脸。
莫大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天使从喉咙内发出一声急促的喊声。他向后倒去,身体摇晃,几乎要摔倒在地。在不该出现的、源自身体本能的恐惧之中,圣吉列斯终于勉强地回过了神。
恐惧会让一些人崩溃,但也会让另一些人鼓起勇气。
“我我没事。”他这样告诉那个叫做贝尔洛斯的执旗手。“只是旧习难改,看见了一些我不该看见的东西。”
贝尔洛斯点点头,并未追问更多。天使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力道并不大,可他的五根手指却滚烫无比。贝尔洛斯眼神一凝,仰头看去,发现天使的双眼一片赤红,血丝爬满了眼白,显得无比狰狞。
“是他送我来找你的,执旗手。”圣吉列斯勉强开口,他此刻的状态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差来形容了。他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虚汗,看上去仿佛重病之人。
贝尔洛斯默默地颔首。
在尸山血海之中,天使缓慢地低下了他的头。他松开拉着贝尔洛斯的手,反手握住了那根旗杆。
“我的父亲是一个习惯深思熟虑的人,他做任何事都有其用意。而现在,在这个时刻,他却送我来找你。你是什么人,贝尔洛斯?”
“正如您所见,我是他的执旗手。”贝尔洛斯如此回答。
“仅此而已了吗?”
“您还想要知道些什么呢?”执旗手狡黠地反问。“这些事对我们当下要做的事有什么帮助吗?”
“在我看来,您之所以问我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感到不知所措而已,我没有说错吧?您想知道我过去的经历,并从中推测出帝皇送您来找我的原因——但是,如果他真的做什么事情都三思而后行,深思熟虑,我们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圣吉列斯略显愕然地看向这个敢于打趣他父亲的凡人。
“看看那些人,他们不明白我手中的这面旗帜到底代表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能否获胜,但他们依旧愿意为了他而战斗。我们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圣吉列斯大人,就是找到他,并从那个东西的手里保护他。”
“可是.”
“是的,我知道我们大概没办法在那种等级的战斗中派上用场。”贝尔洛斯笑了起来。“但是,做与不做,是两种概念。”
“你们总是习惯将他当做一个无所不能的伟人来看待,可我要告诉你的是,圣吉列斯,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也绝非真正的无血无泪。”
“事实恰恰相反,他比所有人都良善,比所有人在乎的东西都要多。所以,现在大概是他最需要我们的时候了。他不需要我们来帮他打赢那场战斗,他只需要我们在他身后。”
他从圣吉列斯的手中抽出旗帜,然后将它扬起。
“你还能飞吗?”他问。
圣吉列斯忍住微笑的冲动,缓缓点头。数秒后,他振翼起飞,阵阵金光从羽毛间缓缓亮起,使他好似变成了一颗流星。
他飞得很慢,速度甚至不如从前的三分之一,但这仍然不妨碍他飞到所有人前方——大天使在此刻方才意识到,原来在那面旗帜下已经聚集了如此之多的人。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力尚未恢复,他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剪影。他们正呐喊着奔向前方,奔向一团微弱的,已经被猩红蚕食了大半的金色光团
圣吉列斯看向它,眼神已彻底坚定。
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不明白那个预言会以何种方式实现,但他也不再在乎了,就像他不再在乎荷鲁斯·卢佩卡尔是否还是他自己。
对他来说,那个他所熟悉的兄弟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剩下的,不过只是另一个敌人。
他深呼吸,埋下头,双翼振动,他一头飞向那团光点。
——
卡西多里乌斯缓慢地抬起头。
大地干涸,满是尘土,就连石头上布满了龟裂的纹路。天空晦暗,阴沉似遍布死魂灵的鬼怪巢穴。在此处,他所能看见的唯一光亮便是那个被绑在石碑上的男人的眼睛。
他正低头凝视着他。
他的阴影将卡西多里乌斯完全包裹。
“你还有什么招数,父亲?”
卡西多里乌斯再次听见了它的声音,但他并不敢回头看。他已经丧失了这种勇气,因为荷鲁斯·卢佩卡尔已经不再隐藏自己了。
此刻,在他的声音中,荒原的大地正在不断颤抖。卡西多里乌斯低下头,凝视地面,发现那些龟裂的纹路内竟然有密密麻麻的眼睛正在眨动,紧紧地凝视着他。
被绑在石碑上的男人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他终于开口,却不是朝着荷鲁斯讲话。
“不要畏惧,卡西多里乌斯。”他的声音低沉而虚弱,仿佛将死之人。“存在于这里的他只是一个虚幻的形体,你所能看见的这些也都只是恶毒隐喻的一部分,绝非真实。他无法伤害到你,除非他先杀死我。”
“噢,真的吗,父亲?真的如此吗?”荷鲁斯厉声喝问。
他走上前来,用冰冷如寒冷钢铁般的手抓住了卡西多里乌斯的肩膀,那股深切的寒意让信使忍不住瑟缩了起来。
但是,真正让他恐惧的其实并非这次不真实的触碰,而是荷鲁斯的气味——他离他太近了,以至于卡西多里乌斯甚至都能够闻见他身上的味道。
那种味道闻上去甚至都不太好去形容,他只感觉自己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变成了成千上百只干枯的手,正满怀贪婪地抓挠他的血肉,渴求鲜血与灵魂。卡西多里乌斯深深地埋下头,开始颤栗。
荷鲁斯却在此刻将他按向地面,那股力量让人根本无法违抗。卡西多里乌斯的侧脸就这样沾满了灰尘,他的眼睛不知所措地四处乱转,又好巧不巧地和那些龟裂的纹路对上了。其内万千眼眸忽然变了颜色,黄澄澄的,有如提灯。
荷鲁斯再次开口,声音变得非人而富有力量,他将卡西多里乌斯拎起,然后再次重重地砸向地面。在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位般的疼痛里,信使缩起了身体,瑟瑟发抖。
“你真的这样想吗?父亲?我无法伤害到这个愚蠢、软弱且渺小的凡人?”荷鲁斯看他一眼,便抬起头,满怀冷意地发出了质问。
“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石碑上的男人平静地回答。“而且,他决不软弱。”
荷鲁斯松开手,任由满面鲜血的卡西多里乌斯蜷缩着爬向他父亲的阴影,满是嘲讽地笑了。
“那么,你又还能坚持多久?我已经毁灭了你的一百万个戏法,沿途吃掉了你留下的所有诱饵。你可以浪费我的时间,但那是有代价的。现在,你还剩下多少力量来维持这个保护他们灵魂与理智的虚幻之境?”
男人终于慢慢地抬起头,他皮肤紧绷,像是经过鞣制的皮革,脸颊凹陷,几乎已经到了皮包骨的地步。他的双眼内闪着微弱的金光,眼神毫无善意,半点怜悯也无,只余平静。
“你又以为自己算什么?”他语气平淡地发出质问。
“我的儿子荷鲁斯·卢佩卡尔早在很久以前就死了,他的牺牲让他的兄弟们得以逃脱,让他的忠诚子嗣们得以延续。他从未真正屈服,他的人性始终都有抗争。”
“而你不过只是一个捏造出来的侧面,你的自我意识只是用他死亡后的残渣锻造。你不是我的儿子,不过只是一个.怪物。”
“你的谎言动摇不了我,我知道我是什么,我仍然具备人性。”荷鲁斯不为所动地冷笑起来。他抬起头,看向阴沉的天空。
有一束流星在此刻慢慢地划过了天空,朝着他们缓缓接近。那光芒很是微弱,却还是能够照亮四周。
荷鲁斯的双眼忽然变成了两个漆黑的空洞,他的眼珠开始疯狂地转动,紧紧地追踪着那颗流星。过了一会,他低下头,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男人身上。
“所以这就是你的最后措施?”他轻蔑地凝视着男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父亲。不要忘记了,我和你一样,都借助混沌的力量看见了那些预言。”
“就像是圣吉列斯,他也看见过,可他太天真了,他以为自己只要接受那注定到来的死亡就能扭转局面,让你获得胜利——可我怎么会真的杀了他?”
他抬起手,天空中忽然传来阵阵雷鸣。阴云汇聚,形成一只骇人巨手,就要将那颗流星完全包裹。男人同样抬起头,看向天空。
他咬紧牙齿,枯瘦的脸上忽然显现出一抹杀意。
荷鲁斯立即心有所感地看了过来,一抹耀眼的金光闪过他的眼前,几乎与他的脸擦肩而过。他眯起眼睛,阴沉地抬手摸了摸脸颊。
他看见一道毫不犹豫劈向天空的闪电。
“你这恶毒的伪父!”他咒骂起来。“他只有被我杀死才能达成那个预言,你居然能下此毒手!”
男人不答,头颅低垂,呼吸渐渐地归于虚弱。
荷鲁斯不齿地摇摇头:“你苦苦保留,所剩下的最后一点力量就被你用在这样令人唾骂的地方?很好,父亲,很好。”
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卡西多里乌斯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发现荷鲁斯竟然已经消失,唯余声音还在原地扩散。
“那么,就调转角色吧,这次换我来拯救他.”
卡西多里乌斯的思绪开始沸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帝皇做了什么?荷鲁斯又到哪里去了?
然而,所有的问题都在低垂着头颅的帝皇面前化作了虚无。前不久还被恐惧摄取了心神的信使在看见那张毫无生气可言的脸后,竟然咬着牙站起了身。
他的理智已经不再支持他使用完整的逻辑链条来思考,但这样也好,那就干脆摒弃思考。
他走近那个正被绑在石碑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开始尝试着解开那些粗糙的绳索。然而,他不过才刚刚搭上手指,便感到指尖传来了一阵可怖的痛楚。
卡西多里乌斯痛呼一声,低头观察,发现那些绳索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漆黑毒蛇。它们的眼睛一片猩红,正吐着蛇信,不怀好意地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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