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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k:午夜之刃 第386节

  那些事,他们已经听过了。

  科尔乌斯·科拉克斯是个非常冷静,也非常理智的讲述者。他根本没有使用任何形容词,只是平铺直叙,将一切都讲得明明白白。也正因如此,他所描绘出的那些景象反而显得更加残忍。

  卡恩完全无法想象他的原体到底是以何种毅力迫使他自己保持理智与清醒的,要知道,安格朗甚至在醒来以后没有发泄

  他只是在了解情况后下达了几个简单的命令,例如调转航线离开,安置好影月苍狼及那位最后的荷鲁斯之子,然后便让人清空了一个底层甲板的仓库,将自己关在了这里。

  “吾主?您还好吗?我这里还有几份战报需要向您汇报。”洛塔菈再次出言。

  此刻,她很是痛恨打扰原体的自己,却没办法忽视自己的职责——她来这里是有事要做的,而非只是单纯地看望。

  坚定决心号上的每个人都很忙,如无必要,她绝不会拉着卡恩脱离他们各自的岗位,前来此处。

  “不太好,但不会对我要参加的那场见面产生什么影响。”安格朗闭着眼睛答道。“至于战报.放下吧,洛塔菈,我会看的。”

  “遵命,吾主。”

  他们就此离开,在他们离开长达十五分钟后,安格朗才从他的沉思中回过神。

  他低下头,鼻腔中有鲜血流出,染湿了放在地上的数据板边框。原体伸出左手,却发现食指与中指正在抽动。他深吸一口气,猛烈地摇晃了一下脖颈。

  屠夫之钉为这一下反抗而开始剧烈地惩罚他,他却长出一口气,手指的颤抖居然变得平稳了起来。山之子拿起数据板,开始翻阅报告。

  昔日两分钟都不需要的事如今花了他足足十分钟,相当漫长且痛苦,每一秒钟的思绪都伴随着因疼痛而产生的复杂分支,不过这不要紧。

  他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舒展身体,活动筋骨,血痂从已经愈合的伤口上掉落。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右臂,有种幻痛从神经末梢处传来。

  以原体级别的恢复力,要做到断肢重生并非难事,但他的右手并不是单纯地受了损伤.它已经无法恢复了。

  安格朗再次闭上眼睛,那些脸从他眼前闪过,那些名字伴随着他们各自的声音从他耳边划过。来自群山,来自森林,来自沙漠,来自努凯里亚。

  他们保护了他。一次,两次,最后一次。

  “我不恨你,荷鲁斯。”他悲伤地低语。“但我一定会杀了你,兄弟。”

  女舰长的名字打全名会被起点屏蔽,因此我把拉改成了菈。

345.第345章 65间幕:一位父亲的告解

  345.

  2023-11-29

  一个男人缓慢而疲惫地弯下了他的腰,一点点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他穿着深黑色的长袍,面容沉静,黝黑的皮肤上还沾着一些褐黑色的粉末,像是刚刚结束完一场劳作。他将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逐渐深陷椅内,表情也变得悲伤。

  “荷鲁斯已死。”坐在他对面的一名老者如是说道。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身处的这间房间拥有石头墙壁和泥巴做的屋顶,其内家具装潢也多半呈现出一种未经打磨的原始,要么是木头的,要么就是被人用锤子和铁钉一点点砸成需要形状的石头。

  墙壁上没有窗户,但也没有火把或任何其他照明工具。尽管如此,这里却还是拥有一种温和的光亮,并不烧灼他人的眼睛,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又过一会,房间的大门被人推开了。石头做的沉重大门和地面发生了摩擦,在沉重的声响中,卡里尔·洛哈尔斯走了进来。独属于禁军们的耀金之色在门外一闪即逝。

  “情况如何?”卡里尔问。

  他没有穿戴盔甲,只是单独佩戴着那张面具,骷髅的眼眶中亮着两抹灵能之光。

  马卡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靠在一旁墙壁上的权杖缓缓飞起,抵至了掌印者面前。他伸手握住它,杖尖顶部的天鹰开始散发炽热的光辉。

  一幅幅画面显现而出,浓雾萦绕,似乎是一条通道。墙壁呈现出一种异质的灰,曾经属于某个文明的尘埃随处可见。例如雕像、画作或已经枯萎到变成灰烬的绿植

  卡里尔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为自己寻来一把椅子坐下了,仍然没有选择摘下那副面具。

  马卡多为此不得不选择了开口说话:“你不打算将面具摘下来吗?”

  “我怕吓到你,老人家。”卡里尔说。“这面具底下的那张脸有些骇人。”

  掌印者轻哼了一声,反手便将手中权杖推了过去。动作不怎么友好,那权杖甚至看着像是要砸到卡里尔似的,却又在即将真的碰到他时立刻停下了。

  骷髅伸出手,缓慢地握住了权杖,顿时,一阵刺目的光辉在房间内骤然亮起。在光辉中,卡里尔面上的面具终于缓缓消解。

  那张苍白的脸仍然显得英俊,却已经在边缘处有了破碎的痕迹,眼眸中亮着无法熄灭的怒焰,已经替代了他原本的眼睛。

  马卡多没好气地伸出手,卡里尔微笑着将权杖推了回去,摇了摇头。

  “这面具戴的越久就越难摘下来,真可怕。”他貌似感叹地说

  “这是你自己选的。”掌印者貌似严厉地斥责。“谁让伱非得在复仇之魂上显灵?”

  “显灵?这个词有点太迷信了,吾友。”卡里尔耸耸肩。“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将这个词换成一个更符合帝国真理的词语吗?”

  “去他的帝国真理。”马卡多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在这一刻将视线转了过来。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把它们咽了下去。从他的表情来看,那些话的滋味多半不算好。

  卡里尔与马卡多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选择了沉默的等待。数分钟后,名为尼欧斯的人总算将开了口。

  可惜的是,当他说话时,他已经是帝皇了。

  “祂们已经明牌了。”他很是严肃地说。“我在来的路上做了一次预知,披着洛珈皮囊的那个东西正在罗伯特·基里曼的五百世界内焚烧星球以作献祭,我能猜到他的目的,他大概是想召唤一场能在物理宇宙中显现的亚空间风暴。”

  “反制手段?”卡里尔问。

  帝皇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我们倒也不是没办法,但这些解决办法要支付的代价都太高昂了。”马卡多说。“祂们的最终目的昭然若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做的事有且只有一件。”

  他没说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但他们其实都知道答案。卡里尔遗憾地叹了口气:“或许我应该晚点来泰拉的。”

  “然后在半路上被迫坐上那个座位?”马卡多毫不留情面地嘲笑了起来。“这可不叫解决办法,卡里尔。”

  “老实说。”卡里尔顿了一下。“我对‘解决办法’并不怎么感兴趣。”

  他缓慢地举起双手,五指修长且有力,指腹、手指侧面和第二关节处满是老茧,手心则更不用多说。

  “你杀得越多,你的人性消逝就越快。”马卡多说。“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最后的结局恐怕会造成史无前例的巨大灾难。”

  卡里尔不再说话了——实际上,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了,但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提起

  马卡多会否决他,有时帝皇也会参与进来否定这个想法。卡里尔自己其实也清楚这个办法到底有多么愚蠢。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便是正中祂们下怀。

  那四尊伪神无法接受一个能自由地行走在人世间的同类,祂们想要干涉现实需要花费大力气,更别提像卡里尔这样行事。

  祂们渴望如此,但祂们绝无可能如此。所以祂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卡里尔拉上那个肮脏的座位,迫使他成为祂们的一员。

  过了一会,他提起另一个话题。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场战争在以后会被如何描述?”

  “我宁愿不去想这件事。”马卡多说。“虽然我的职责中包括对历史的追寻与保护,但这一部分历史如果我们能赢,我希望它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

  “你呢?”卡里尔看向帝皇,轻声询问。“你怎么想,吾友?”

  帝皇没有回答,他靠在椅背上,表情开始缓缓转变。

  那无从摧毁的坚定决心与世人皆难以匹敌的意志从这个人身上缓缓下沉了,替代它们浮出水面的,是一种脆弱的人性。

  他的嘴唇正在颤抖,双手紧紧地抓在扶手之上。这一瞬间的脆弱是如此惊人,就连马卡多也为之改变了表情。

  卡里尔却仍然显得无动于衷,他将双手搭起,手肘靠在两侧扶手上,透过手指形成的尖塔观察着尼欧斯。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得到两个回答。

  “如果我们能赢,我会宣布他们为英雄。”尼欧斯说。

  “如果我们不能呢?”卡里尔问。

  “那他们便只是叛徒。”帝皇说。

  卡里尔叹了口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他们能够获胜,那么,帝国真理这个被编造出来的谎言自然也就不需要再被使用了。网道计划可以正式竣工,投入使用,人类不再需要亚空间,便可以在银河间穿梭,复兴唾手可得。

  历史便不再需要被遮掩,真相可以得见天日。

  但如果他们没有赢背叛者就只是背叛者,战争便只是战争。帝皇的幻梦是被他的儿子摧毁的,人人都将唾弃叛徒的名字。直到他们燃起火焰,摆脱黑暗,或被黑暗彻底吞噬。

  很残酷的处理,更残酷的是,或许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他沉默起来,开始和马卡多在灵能通讯中下棋,推演未来。帝皇几乎从不参与这种耗费心力与精神的棋局,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他一向都是如此。

  “时间太少了。”帝皇在此刻突然开口。“我的时间太少了,而我需要做的事情又太多。”

  卡里尔与马卡多中断棋局,抬头看向他。人类之主闭着眼,以其惯用的平静表情向他们讲着一句又一句不应出现在他口中的话语,这些话太脆弱了,且听上去与忏悔无异

  可是,他凭什么忏悔?他不需要对任何人感到愧疚。人类亏欠他许多,而他不欠人类任何东西。若不是他,泰拉现在甚至可能还处于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黑暗时刻,像如今这样扩展疆域则更是痴人说梦.

  但事实就是这样。

  帝皇正在忏悔、告解、吐露心声。

  “我只能在仓促间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来达成我的目的。比如这个粗糙的制度,帝国。它的律法需要每天更新,量刑也并不精准公平,充斥着法官自己的偏见,两颗相邻星球上甚至会对一个同样的案件做出完全相反的判决。”

  “还有帝国真理.我告诉他们这是我们认知世界的唯一方法,这个说法既不唯物,也不理性,从来就没有什么方法是唯一的。我说了太多谎,有时我自己甚至都会恍惚,这些谎言到底是虚假,还是真实。”

  “在一些人眼中,我是个野心足以遮天蔽日的暴君。在另一些人眼中,我却是这世界上唯一的明君。对我的儿子们来说,我是个形象多变的父亲。我可以温和,可以冰冷,可以多言,可以沉寂。我有太多张脸,太多无法忘记的记忆.”

  他说着混乱的话,不成章法,没有主旨,听上去几乎像是一个精神混乱的老人在自言自语。而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并选择生硬地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告解。

  “我要去工作了。”他站起身,走向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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