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公门里的斩妖日常 第35节

　　最后就变成了扯皮。而且明显能够看得出是王海在故意拉扯，就是不愿放人，也不离开，就这么干耗着。

　　直到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天色都黑了，王海才跟林奎重“讨价还价”结束：受伤的那些牙兵交给林奎重，两具妖邪尸体王海带走。

　　至于对错？

　　哪有什么对错，各凭本事去州府告状呗。大概率不了了之，或者各打五十大板完事儿。

　　但这个火，可不就此被彻底点着了嘛。

　　事了之后，杨谦跟着王海去了崔名盛府上。这是杨谦第一次在私底下见到这位三道城的衙主大人。

　　跟王海的态度一样，崔名盛并没有觉得杨谦这一次闹的动静有什么问题，相反觉得“闹得正好”。

　　勉励了几句之后才让杨谦离开。

　　这一折腾，等到杨谦回到自家的时候已经月上枝头，已是后半夜了。

　　门口却有一个人影蹲在那里。

　　“杨爷，您回来了？”

　　“李麻子，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让你回去了吗？”杨谦有些意外，但看李麻子脸上的苍白色旋即就明白了，这家伙被吓坏了。

　　“进去再说。”

　　进了院子。这里暂时就杨谦自己住，也没找下人打理，空荡荡的显得很是冷清。

　　“行了，你身上连油皮都没掉一块，怕成这样干嘛？”杨谦去了厨房，准备给自己烧点热水。生了火，然后一边朝李麻子打趣。

　　“杨爷，我李麻子死不死的无所谓的，贱命一条，去年就该死了，也是您救了我一命。如今是怕牵扯到我家媳妇。所以担心不敢回去。”

　　杨谦瞥了李麻子一眼，他算是看出来了，李麻子这个滚刀肉现在是真的变了，有了牵挂，做事自然就会瞻前顾后了。再想不管不顾也就没可能的。

　　杨谦笑道：“你自己也说了，你的命在咱们这桩生意里屁都不算。今天杀你是为了表态，可一不可二。你自己之后当心一些就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过来了。

　　你现在要担心的是糖霜的生意。后面宋齐勋不会再搭理你，毕竟你这么一个小虾米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动手实在太掉价了，态度到了就行。

　　重点应该是要开始给生意使绊子了。

　　你准备怎么应付？”

　　杨谦本来是准备明天再去找李麻子说这事儿的。既然对方找了过来，正好把这事儿后面的应变说一说，看看李麻子是不是有本事拿住私糖这门生意。若是李麻子没这本事，杨谦随时都可以换人，顶多给些好处算李麻子的辛苦钱。

　　李麻子并不知道杨谦心里所想，而是认真的考虑了一番之后才道：“杨爷，宋家这是要较劲了。一般而言会有两个方面最容易下手搞我们的生意。

　　一个就是堵住城门洞子不认官衙的手令了。或者说看到手令也要开篷搜查，搜到了就把货硬吃掉。

　　另一个就是跟着降价，跟咱们的货争买家。”

　　“货源呢？不会给你掐死？还有你走货的那些人，不怕被截了？”杨谦一边给灶上添火，一边好奇发问。他感觉李麻子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得继续听听才知道。

　　“杨爷放心。卫戍的人不敢城里随便查人的。这是官衙的权力，他们敢乱来，这是要被问罪的。而且麻绳巷的走货都是寻常脉络里面藏着的，一群大头兵哪里察觉得到？另外我这边的走货方式三两天就换一次，让他们查一年也别想弄明白。

　　再说货源。之前鱼叔是从都城那边找来的路子，硬扎无比，宋家也就在三道城里横，去了州府都不算多大的蛤蟆，更别说都城那边了，没人会买他的账的。

　　到时候我做两手准备。在官衙手令的车里放几十斤糖霜，有时放有时不放。同时主要的货直接打散，走麻绳巷的渠道进来，此一手准备。

　　另一手准备就是把货直接在城外散给各镇村的青皮、保户、猎户，这些人在各自地盘都横，都能罩得住，让他们走货。城里闻到信儿了自己就会出城去找货的。一样能把货走干净。

　　而且两手准备能同时开始，也可以轮换着来。就看宋家怎么出招了。”

　　说得头头是道，杨谦暂时也挑不出刺来。于是说起人手，李麻子不可能一直这么单枪匹马的混。

　　“麻绳巷里不是也有高手吗？那些档头门下的别刀子可不少，你有没有相熟的？”

　　“有的，可人家瞧不上我呀。给钱也不一定愿意来。鱼叔倒是帮了忙，但不会跟我，只是帮着看着点我新家，顶多下次我还能带着一个人挡挡宵小而已。”

　　“这就要看你怎么去要了。私糖生意可不是你李麻子一人得好处，麻绳巷里那些大档头得到的好处可比你多多了。

　　今天这件事可以作为你的底气，官衙没想过怂，也没有轻易把你换掉，你大可跟他们多要些。”

　　杨谦这一提醒，也把李麻子给点醒了。的确，之前麻绳巷里的那些大档头不搭理他应该都是在等风向，不敢贸然下注。

　　如今官衙态度强硬，那就意味着私糖的生意不会两三天就歇菜，那他李麻子的身价不就跟着涨起来了吗？

　　这时候再去要人手，必然跟之前会有不同的结果。

　　“还是杨爷您看得透彻，我明天就按您说的去找那些要过手私糖生意的大档头要人！不给我就减他们手里的份子！”

　　“嗯，也别太过分就是，你自己把握尺度就好。

　　另外，你刚才提到手下各村镇都有青皮，以前也没问过你，村镇之外，矿山那边可也有熟悉信得过的青皮或者熟人？”

　　“矿山？杨爷，有的。但比起别的地方要少些，也还算能用。您有什么吩咐？”

第57章 打听

　　私糖的生意再赚钱也不是杨谦的主要精力所在。

　　说不好听些，私糖生意砸了，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损失。只是一种尝试的失败而已。

　　真正倒霉的是具体做这件事的人，首当其冲的是李麻子，不死也要蜕层皮。其次是麻绳巷，又要被卫戍撸秃毛。

　　也正因为此，从王海到崔名盛都把私糖生意作为一个声东击西的幌子在看待。能成最好，成不了也无所谓。

　　这个道理不是没人懂，相反，所有人都明白。只是各自的位置不一样。有些可以安稳看着，把胜负看淡。有些只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了命赌一把。

　　杨谦心里清楚，他要想一直站在岸上看淡胜负，那就必须要保持自己的位置不下坠，并且继续往上爬。

　　所以糖霜生意杨谦虽然看重，但知道主要精力不在那上面，而是该用在捕房的案子上。

　　问了李麻子，他在矿山上也有认识的“熟人”，可以用一下，但还是老规矩：得花钱。

　　而且矿山和村镇的情况很不一样。所以会有一些特殊的讲究。

　　矿山上没有村镇里那种宗族观念，但有师傅帮传的纽带。一个矿工不是上去就能干活的，需要师傅带，哪儿去不得，哪儿有矿，哪儿不能重手规矩多得很。

　　甚至很多时候矿上产出多寡都需要这些“大师傅”点头，不然下面的矿工出工不出力，谁也没太大办法。

　　所以矿主和矿工之间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压榨关系，里面错综复杂，弯弯绕绕多得很。

　　但矿山里不仅仅有矿工，还有苦力。

　　矿工干的是技术活，需要手艺。称为：劳力。

　　苦力则是没有技术和手艺，全凭力气换饭吃。干这个的一般都是在当地没根脚的外乡人，或者矿主从官衙手里买来的罪奴。

　　矿工跟矿主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虽然不多。但苦力可就没半点自主余地，让干嘛就干嘛，累死活该，不干就滚蛋。

　　至于罪奴，那就是跟牲口差不多的存在。一两年，最多三四年就得累死。活久了官衙还会来问你会不会用奴隶，这么久了怎么还活着？

　　罪奴嘛，就是判罚活受罪的。好吃好喝的活得滋润还叫判罚？

　　所以捋顺了矿山上的圈子，剩下的就才听得懂。

　　李麻子的“熟人”有两个，一个叫王三水，在武顺白玉矿上当切割工。另一个叫刘衡，在武祥铜矿上当选矿工。

　　切割工、选矿工都是字面意思：切割大块白玉的工种和挑拣铜矿品位的工种。

　　同时这两个工种都不是重体力的活，也就看得出，这王三水和刘衡背后都有在矿山上罩得住的“大师傅”。

　　按李麻子的说法，王三水好色，刘衡好赌。都不是什么良善人，靠着家里人脉关系才混到矿上好活计的。本身的本事很有限。

　　但这两人在矿山里都是争勇斗狠之辈，苦力见着就躲，矿工见着没有不跟他们主动打招呼的。手底下还有一些小兄弟。想要探消息，这两人肯定能帮上忙。

　　当然，接触这两人的事情用不着已经身为捕头的杨谦亲自去，交给下面负责矿山案的陈东去就行。而且根据这两人的喜好，并不难寻一个合适且不被人注意的时间。

　　要么花楼，要么赌档。

　　得到杨谦的指点之后陈东就去了，第一天没遇上，第二天在赌档里寻到了刘衡。

　　和消息里的描述一样，刘衡是个剃着光头的壮汉，年纪三十岁出头，皮黑，左眼角有颗大黑痣。

　　“刘衡？”

　　“你谁呀？滚开，别耽误你爷爷耍钱！”兴头上的刘衡头也没回，一句臭骂就给身后的陈东怼了过去。

　　“李麻子的朋友，找伱有笔买卖要说。”

　　“登哥的朋友？”听到这话刘衡才转过头来，看到一身粗布短打的陈东，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便有了计较。至少晓得眼前这人不好惹，一看是个拳脚了得的练家子。

　　“行，登哥的朋友就是我刘衡的朋友。走，边上说去。”

　　刘衡笑眯眯的不见刚才的暴脾气。有赚钱的买卖过来，还耍什么钱？听听正事要紧。

　　到了僻静的地方，陈东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听李麻子说你在武祥铜矿上很罩得住？”

　　“嘿，登哥是懂我的，在矿山谁不得给我三分面子？大事小事都能顺顺。这位兄弟，你是要走点石头呢？还是要走锭子？”

　　刘衡在矿上也是常有小偷小摸。顺些矿石出去卖，或者私炼一些粗铜锭也是有的。所以他以为陈东是来找他买东西的。

　　陈东摇头道：“我打听些事情。”

　　“打听？”刘衡一皱眉，顿感没搞头，语气都不太好了。

　　陈东见多了这种人，手一伸，从怀里拿出来一张银钱，说：“不让你白说，给你钱，就看你赚不赚得了了。”

　　见着钱，刘衡果然又带上了笑容，嘿嘿笑道：“你先问，矿上少有我不晓得的事情。”

　　“可知道矿上一共多少人吗？”

　　“啊？少说也有三五百吧？”刘衡有些蒙，这算什么事儿？闲得慌？问这个干嘛？

　　“具体多少？”

　　“这这还得回去问问才晓得。我说兄弟，你这不会是来逗我玩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