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公门里的斩妖日常 第216节

　　若是光看这些文书的话，你会以为双庆府是洪武朝内最安全的地方。

　　但事实却正好相反。

　　死的人太多了，只要我装作看不见，听不见，那就可以当作没发生。

　　只要活着的人当作没发生，那死了的人反正也开不了口。自然太平安稳。

　　当然也免不了会有一些躁动的人，闹腾。

　　你闹腾，三两天你就消失了，后面谁还接着闹腾呢？

　　这是让杨谦眉头紧锁的原因之一。另一个便是关于郑越的内容了。

　　之前杨谦心里一直在猜测郑越的死应该是跟肖苍昱不合，或者是直接触碰到肖苍昱的某些利益，最后才被弄了一些“失踪”的下场。

　　毕竟“失踪”不代表一定死了。这在官面上还不至于最坏的结果。反正后面慢慢找嘛，找个十年八年再说“身故”也不迟嘛。

　　加之双庆府的特殊环境，想要兴师问罪也是不太可能的。

　　但在翻了这七份文书之后，杨谦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犹豫。因为这些捕房里的捕头、郎官对郑越的说法就大同小异，但均透露出来的一个意思就是郑越的行为非常的诡异，并不是正常情况下失踪，而是在许多次诡异行为里突然消失不见。

　　并且郑越在双庆府的时候完全不是杨谦之前想的那样，几乎找不到一点干正事儿的意思，相反，总是在外面晃荡。

　　双庆府的城邑之外还有什么晃荡的东西吗？自然只能是妖邪和贼匪了。

　　七份文书，看起来都是“回忆”和“平铺直述”，字里行间基本上都是在“陈述事实”，但表达的意思却就差写上：郑越勾结妖邪、贼匪。

　　看完之后杨谦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费过这么多的脑筋了。

　　千头万绪，本还想着用郑越失踪的案子来打开局面呢，如今看来这案子最后能不能打开局面还不好说，但绝对给本就混乱缠结的乱麻更添了一层乱线。想要捋顺，难度跟着就翻了几倍。

　　真的？还是假的？

　　都有可能。

　　并且从这些人递上来的文书里可以看得出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不会凭空捏造。比如财物，这东西又不能吃，郑越的家小也不在双庆府，他自己用不完必是要送回家乡的，稍微差一些就能有数。

　　再比如郑越的住处，此时还留着，里面也必然会有些物品做不得伪，查证起来也应该能有发现。

　　当然，硬要说以肖苍昱在双庆府的地位和势力，完完全全弄一个谎言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真真假假还要进一步分辨。

　　胡安被杨谦喊了进来。如今双庆府里杨谦也就只能在胡安这边寻求一些建议。

　　将这些文书给胡安看过之后，杨谦也想听听他的看法。

　　“郑越的情况你怎么看？”

　　“属下不敢妄言。不过郑越官声很好，到双庆府也不过三年多而已，真要是这上面所说的那样，这变化也太快了。光是财物或者女色根本不可能。

　　要么另有因。要么就是这些人一派胡言，想用这种方式来把郑越失踪这件事给揭过去。”

　　胡安的想法基本跟杨谦一样。

　　“给皇城那边去条子，请核实郑越这三年来家里财物进出的状况。

　　再派几个弟兄去郑越在这里的住处翻翻看，说不定能有一些线索。”

　　“大人，若是郑越真的自有取死之道的话，那这案子.”

　　“那又如何？”杨谦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继续道：“郑越就算真的该死，那也是律法之责，而不是妖邪贼匪之手，更不是开脱的理由。

　　我们来双庆府要办的从来都不是肖苍昱，而是这里的纷乱。

　　不论如何，郑越都是我们手里暂时最好的一张牌，一定要打好。”

　　说到最后，杨谦已经推开了公廨房的门。

　　“大人，您这是？”

　　“去城里转转，你不用跟着我，办你的差去吧。”

第356章 太平？不太平？

　　昨天刚到，之后杨谦就忙着清扫公廨房和住处，然后又跟着做了新的法阵防御和示警。没有片刻休息。

　　郑越的事情又搅得杨谦心头思绪有些乱。虽说他依旧还是准备将这起失踪案当成突破口，但暂时迷雾太多根本看不清。

　　庆幸的是之前选择在双庆府内一路杀伐过来，提前把双庆府内各方势力弄了个清楚明白。并且也给自己立了棍。不然的话，当时闷头扎进府城，极可能被肖苍昱耍得团团转。

　　从捕房里出来，杨谦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闲逛。

　　在三道城还有吉州府城的时候杨谦都喜欢在捕房附近的小食摊或者小馆子找吃的，总能找到适口又有特点的吃食。

　　到了双庆府这边桃城、平城还有邻水城都能看到这种小食铺子或者摊子。但在府城里却不是这样。

　　路边摊那是一个都没有。

　　必然是不允许。

　　甚至理由杨谦都能猜得到，不外乎就是摊子占道，不利在城里奔马，这对一座方方面面都在朝兵城和要塞建造的城邑来说也在情理之中。

　　走了一条街，杨谦只找到一家小饭馆，里面稀稀拉拉的没什么客人。而且全是身穿文士袍或者武袍的差人。里面还有一个郎官。

　　见到杨谦进来，小饭馆里的人齐刷刷的声音哽住，低下头赶紧吃东西。

　　没有人敢多看一眼。

　　黑底红纹，烫金袖口、领口，腰带嵌玉。这打扮在府城了只有一人。在座的可都听说了这位新任的总捕头在外面的威风。

　　白骨岭、三十三洞的数千亡魂就摆在那儿，谁都明白这位修为强横，手段狠辣暴虐。自己这等小角色怕是打个喷嚏就能震死？

　　赶紧吃，吃完了就快走。跟这位待在一起总觉得浑身刺得慌。

　　“这位大人，要吃点什么？”店小二会察言观色了。见到本来还在闲聊的客人们瞬间鸦雀无声，立刻明白新进来的这位大爷不一般。看清袍服之后更是忐忑。

　　“有什么好吃的？第一次来，你给说说。”

　　“大人，小店最好买的就是酱肉面，还有烧黄雀。您可以尝尝。”

　　“好，都来一份，再来一壶你们这最好的酒。”

　　“好的大人，您稍待，马上酒给您端上来。”

　　就这么说话的一小会儿。小馆子里的那些差人都陆陆续续的起身离开，放了银子在桌上，路过杨谦这边时都会规规矩矩的躬身一礼，也不敢抬头，快走离开。

　　这一幕更是让店小二和掌柜的倍感紧张。毕竟这里可是府城，里面的官爷们可没好脾气的，稍有不慎，这店就别想开了，运气不好的话当场就得小命不保。

　　很快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被端了上来。酱肉很多，闻着有种独特的香味，尝了一口，有些偏咸口，但杨谦尚能接受。

　　然后是一盘烧黄雀。说是“雀”实际上跟杨谦以为的鸟雀不是一种东西，更像是当地特有的一种跑山的鸡禽。

　　尝了一口，软糯鲜香，杨谦吃得连连点头。

　　“过来。”朝边上店小二招了招手，然后等对方到了桌前，拍了一块碎银子在桌上。

　　“问你点事，答得好，这银子就赏你。”

　　“大人，银子可不敢要。您有什么尽管问就是，我知道的我都说！”

　　杨谦也不收回银子，嗦了几口面条，然后接着道：“城里夜里可还太平？”

　　“太平，太平。”

　　“太平？”杨谦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又问：“家里几口人？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这個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一直脸上带着拘谨微笑的店小二面色一僵，眼中浮现一抹哀色。

　　杨谦也不催，又吃了几块烧雀之后，那店小二才苦笑着回答道：“大人，小的来府城已经三年了。家里人都葬在横城，现在就剩小的一人还苟且着活着。”

　　“城里很少见到娃儿和老人，是怎么回事？”杨谦吃掉最后一口面条，似乎想起自己从进城之后好像没见过上了年纪的人，小孩也一样没见到一个。

　　“大人，这边是兵城，凶险得很。老人和娃儿会被送到别的城里去。然后换一些劳力过来。小的就是当初从横城被换过来的。”

　　“换过来的劳力？那为何在这餐馆里？不是该在军中充任辅兵的吗？”杨谦虽然初来乍到，对这边的很多情况都还陌生。但劳力这东西要么用在修民生，如水渠、运河上，要么就是军中辅兵听用。

　　就算双庆府这边特别一些，那也不太可能跑来小馆子当店小二的。

　　“嘿，运气而已。之前城里闹虫瘟死了不少人，店里缺人手，掌柜就把我从城门上要了过来.”

　　“咳咳咳！”

　　掌柜的在边上脸色都白了。这事儿也是能拿出来讲的吗？急得不行，估计把这小二嘴巴封起来的心都有了。

　　杨谦也不禁笑了起来。不过他笑的不是关于这小馆子的掌柜怎么去军伍要来人手给自己店里当伙计的。他笑的是小二说漏了嘴，提到了“虫瘟”和“死了不少人”。

　　“你刚才不是说这边太平吗？怎么又死人了？”

　　“这”

　　掌柜生怕杨谦追究自己在军伍那边的勾当，连忙过来用力的拍了一下小二的后脑勺。然后呵斥对方赶紧回话。

　　小二这才道：“大人，夜里真还算安全。这边连个贼偷都没有。但就是靠竹海太近了，时不时会有些毒虫从里面钻出来。

　　运气不好就引发一场虫瘟。死个十几人上百人都不稀奇。每年总有这么一次两次。”

　　“每年都有？”

　　小二点头，道：“是的，小的到了这边之后每年都有。”

　　倒是边上的掌柜讨好道：“其实也不是每年都有，以前是没有的。听说是竹海里面起了什么变化才生的灾厄。”

　　以前没有现在有？杨谦好奇问了掌柜具体多久开始有虫瘟出现的。

　　掌柜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大概好像是十五六年前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