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带恶人 第93节

　　对此，洛恩当然是选择看破不说破，连连点头附和，顺势借著这个难得的机会，向这位神王家族中的大姐开口求教。

　　“那半神，该应该如何升格为神灵？”

　　“老实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谈及正题，赫斯提亚顿时一改曾经温和婉雅的形象，气质变得严肃而认真，细致地作出回答。

　　“严格来说，这世上的神灵，大概分为两种：

　　一种是生而为神，祂们因自身或血脉，往往一出生，就继承著【世界】的某种本质和守则，天然拥有【权能】。可以轻易触及作为一切起始的【大源】。

　　一种是后继成神，祂们是由凡身通过血脉累积、修行提升、创下功勋、收集信仰等等因素，完成自我的蜕变和升格，最终走出属于的道路，领悟属于自己的【权能】……”

　　洛恩一边认真，一边暗暗点头。

　　其实，说白了，就是自然孕育的神和人为塑造的神。

　　而这恰恰也符合神话的发展规律。

　　原始的文化最初崇拜日月星辰、天空大地、风雨雷电等一切来自自然的神秘力量与存在。

　　但随著时代的发展和文明的演进，农业、锻造、战争、酒水、婚姻、财富等等有别于自然的神权孕育而生，身为凡身的生命，也会因此拥有一丝上升为神的可能。

　　当然，新生神权的大头，依旧会被原初的神灵分走。

　　比如，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所以能战胜代表自然神性的十二泰坦，就是因为夺得了那些具备社会与文明属性的新生神权。

　　最终，如历史那般，代表前进的文明神性压过了代表荒蛮的自然神性，成就了奥林匹斯的辉煌。

　　此时，赫斯提亚顿了顿，目光有些感慨。

　　“据我所知，生而为神的神灵占据了神灵中的绝大多数，但实力参差不齐，上限和下限差距极大。

　　比如太阳神、黎明女神、缪斯女神这些纯血的泰坦后裔、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繁衍的三千河流之神、无数的森林和水泽的宁芙，这些都是神灵，可每一阶层的水平都有天壤之别。

　　强者连主神们都为之忌惮，弱者别说被强大的半神欺凌，甚至能沦为魔兽的口粮……

　　纵然弱者想要变强，往往很难突破血脉的界限。

　　所以，生而为神是一种幸运，但往往也会限制祂们自身发展的潜力。”

　　洛恩翻了个白眼，轻哼著打断了这位既得利益者的凡尔赛。

　　“得了吧，同样的问题对于拥有凡身的物种也存在，而且恐怕只会更严重。”

　　炉灶女神闻言，认真想了想，回顾起人间满地开花的神血子嗣和更多困于生老病死之苦的普通人，无奈地点头。

　　“这倒也是，凡身想要突破血脉的限制，点燃神火，踏入半神，就已经是万难了，相比之下，我们这些生而为神的存在，的确更加幸运。”

　　“如此说来，凡身想要成神，是一条相当难走的路？”洛恩微微皱眉。

　　“何止是难走，几乎很少有人走得通！这一类存在极其稀少，估计满打满算都不过超过两位数。”

　　赫斯提亚闻言，掰著手指认真重申。

　　随即为了避免对面的洛恩丧失信心，她又放缓了语气，再度安慰。

　　“不过，一旦凡身突破重重阻碍，成功踏出那一步，成就往往会超出大部分的天生神灵。”

　　这倒是……

　　洛恩点了点头，脑内想起了自己所知的那些后继成神的案例。

　　战力无双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能令死者苏生的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以及原本历史中挤进十二主神之列的酒神狄俄尼索斯……

　　这些由凡身而成神的存在，一旦跨出了那一步，基本都是顶尖的神灵，乃至主神。

　　而越是憧憬未来，洛恩也是好奇。

　　“那半神和神灵究竟有什么不同？”

　　“不死！”

　　赫斯提亚郑重回答，旋即又斟酌著作出补充。

　　“其实严格来说，只是肉体的不死，灵魂依旧脆弱。只要神性不灭，这副作为神性载体的容器，就可以在特定的环境中不断自我修复。而想要彻底杀死一位神灵，就变得相当复杂和困难，往往需要具备【弑神】特性的武器，或是特殊的手法才能办到。”

　　“那主神呢？”

　　“不朽！”

　　赫斯提亚下意识回答，并贴心地附上了补充。

　　“那时候，无论是他们的肉体，还是灵魂都链接著世界的本源，不会轻易衰老，不会轻易死亡，几乎无懈可击。”

　　但随即，炉灶女神摆了摆手，将话题拉回正轨。

　　“这些是你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眼下你只需想想如何完成由半神向神灵的升格。”

　　“那我要怎么做？”

　　“用神火煅烧神性，淬炼出神格，并在其中铭刻下属于自己的法则。”

　　说出方式后，赫斯提亚认真看向面前的洛恩，由衷开口。

　　“不过，在此之前，我建议你最好先明确自己要走的路。”

　　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位炉灶女神抿了抿唇，认真提醒。

　　“老实说，我觉得战争神权虽然强大，但绝大部分已经被雅典娜和阿瑞斯瓜分干净了，就算你成功升格，恐怕也只能沦为他们的从神，这可能并不是你的首选。”

　　洛恩听出了赫斯提亚言语之中的关心和诚挚，不由皱眉陷入了沉思。

　　的确，有阿瑞斯和雅典娜在，战争神权本就没剩多少了，再加上奥林匹斯众神下界为各自的城邦助战时，又时不时地牛一下战争方面相关的神权，这玩意即便剩下，恐怕也只是些残羹剩饭。

　　而且，盯著战争神权的神灵太多，想撬墙角的风险恐怕也是极大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选择有时候比努力更加重要。

　　如果选了自己并不适合的权柄，进行升格，恐怕就算侥幸成功蜕变为神灵，也很难跨出第二步，成为主神。

　　更别提，他未来要挑战的，是那位神王宙斯。

　　随著思绪翻涌，有些迷茫的洛恩，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上，一时间不知道作何选择。

　　“想不通？”

　　旁边的赫斯提亚似是注意到了洛恩的茫然，笑眯眯地伸手将他拉起，而后拽著他来到阳台的边缘，俯瞰向夜幕下的克诺索斯城。

　　“赫……”

　　洛恩心有不解，下意识就想开口询问缘由。

　　“嘘，别急，时间快到了，认真听，认真看……”

　　赫斯提亚当即抬手打断，声音严肃而低沉，

　　大概是被这种郑重影响，洛恩乖乖地保持沉默，循著赫斯提亚的视线望去。

　　沉沉的夜幕下，整座陷入安静的城市如同睡熟的婴儿。

　　而在这昏黑一片的大地上，奥林匹斯独自身披星光，不灭的圣火在诸神的殿堂静静燃烧，昭示著不朽的灿烂与辉煌。

　　只是——

　　这种伟岸，距离凡人太过遥远；

　　这种崇高，空洞而无物；

　　这种强大，也只是为了私欲和野心服务……

　　他们纵然迈入了不朽与辉煌，但只是宇宙冰冷孤寂的底色，千年、万年依旧一样。

　　就这？

　　正当洛恩有些失望之际，火红的朝阳冉冉升起，晨曦的微光刺破夜幕，洒向大地，

　　原本沉浸在黑暗中的城市，仿佛啼哭的婴儿般，从襁褓中醒来。

　　缕缕炊烟从民居中升腾而起，空气中弥漫着饭食的香气和孩子们的吵嚷；

　　出门的摊贩支起架子，摆出商品，高声叫卖呼喊，期待著今天的利润；

　　城外除草的农夫，吐出嫩芽的一株株葡萄藤，擦著汗水，憧憬著明年的丰收；

　　港口处的长帆刮起，出海的渔民在恢复平静的渔场中，奋力撒下渔网，渴望著海洋赐予的馈赠……

　　曾经枯燥死寂的世界，此刻竟已被喧闹和嘈杂填满。

　　“相比于冷冰冰的奥林匹斯，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这里的生活……”

　　赫斯提亚趴在阳台边缘，托起光洁的下巴，俯瞰著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邻居，脸上洋溢著纯净的笑容。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守护家宅的神权，成为炉灶女神的原因。”

　　说话间，一声婴儿哌哌坠地的响亮啼哭，从城中的某间产房中传来。

　　“生了！隔壁康坦尼俄斯家的小家伙生了！快快，跟我去看看，说不定能讨到几块点心！”

　　赫斯提亚精神一振，当即招呼著洛恩，小跑向楼下，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著小生命诞生的喜悦。

　　一路上，望著一张张相熟的脸，和身边朝著产房汇聚，洋溢著喜气的人流，洛恩仿佛被感染般，渐渐扬起唇角。

　　宇宙的法则宏伟壮观，诸神的辉煌璀璨夺目，但这些终究不过冰冷的死物，枯燥无用。

　　而人类的生命脆弱一如芦苇，却依然能以对生活的热忱对抗整个世界的不公和无情，从苦难的黑夜中寻找欢笑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