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功十八法 第92节
没多大功夫之后,钟家信提着一个包袱回到前院。那张桌上,络腮胡大汉两口子还在,金百万跟金二奶奶却没了影儿,当庄的跟那几个抱桌腿的一见他出来全怔住了,敢情后院出了事儿,这儿是一点儿也没听见。
钟家信跟没事人儿似的,笑吟吟地一扬手里的包袱道:“真不赖,没想到这儿还真有识货的人,一颗珠子换这么多,咦,金老两口子呢。”
络腮胡大汉道:“走了,刚走没一会儿,他们两口子是坐车来的,恐怕撵不上了。”
显然,他是会错了意,他以为钟家信是想找金二奶奶分那一千两银子。钟家信也明白,他笑笑道:“不要紧,我到他家去要那一千两银子去。”
说着一抱拳,提着包袱走了。
钟氏一门在码头可说是等苦了,终于盼到钟家信回来了,于是他们便沿着云梦安陵之线向襄樊奔去。
襄樊在近代,中国几乎将襄樊之地忘怀。但自中古以来,其地为兵家重镇,顾祖万云:“襄阳跨连荆豫,控扼南北,三国以来,常为天下重地。”
许昌、南阳、攀城、荆州(今江陵县)、夏口(今汉口)均为三国时代的军事重镇,襄樊是汉水上游的一块古战场,现存三国遗迹甚多,可视为一个褪色的古堡。襄樊二城,仅汉水之隔,襄阳在汉水南岸,为政治中心。樊城为商业中心,在汉水上民般汇集,为一河港的双联都市。古时南船北马,即以此为分界点,上至老河口,下至汉口,为鄂北豫南一带物资的集散地。
第二十三章
原先聚集武汉的武林人物,此时已空群而出,他们争先恐后的奔向西北,由于多数走的是同一条道路,这就是难免时常要发生摩擦了。这般武林人物之中,以丐帮、令狐世家、冷泉庄、八卦庄,以及后来参加逐鹿的武当、少林门下实力最强,不过他们似有默契,除非万不得已,彼此避免争斗。他们这种打算,是想保存实力,不到形势需要,谁都不愿使力量作无谓的浪费。
但六大门派以外的江湖豪客就不同了,多除去一个竞争者,他们便可多获一分胜算。其实不属于六大门派的人数十分之多,只是这般人各自为政,形同散沙,虽然有些杰出的高手,但也孤掌难鸣。
只有一个人不一样,他是八卦门的掌门银弹追魂时逢春。在当时,八卦门是一个弱小的门派,时逢春虽是力争上游,仍不能跟那些大门大派相比,这就应了那句物以类聚的老话了,在江湖之上,跟他处境相同的不在少数,他们各有所需,自然一拍即合。
现在的时逢春不再孤单了,他联合了雁荡双金、泰山拳霸、四明刀客,以及吴门公子等人。他们这股力量虽然不能睥睨群雄,却也没有人敢于轻易招惹他们。
厉山是随县以北的一个山镇,黄昏,夕阳如血,在西山那边展露着半张醉汉似的大红脸,晚霞带着一抹怪异而诡谲的紫酡璨金洒映大地。没有一丝风,天气炎热无比,有着六月酷暑天典型的汗腻味。眼前的小镇也显得那么沉翳而懒散,任什么全泛着三份闷恹恹,粘涩涩,有气无力的韵息。白天的热浪与高温尚未散去,夜晚的清凉正待到来。燥得慌,就连喘口气吧,也都是那么汗漉漉的了。
钟氏一门这一路急赶,的确够累了,现在他们第一步要找个地方,先吃顿舒服的晚饭。
经过石砌的城楼子,便是一条坡度很大的青石板街道,街道洁净又清雅,两边大多是店铺菜馆。他们在横街头上的一家客栈落了马,这家客栈名唤“悦来”,平瓦房,不大,但却干干净净,招待亲切。
钟氏一门将整个客栈的后院全包了下来,叫了酒食进房中吃喝完了,又分别洗个冷水澡,清冽的山泉水冲涤全身肌肤上的灰尘汗腻,非但令人爽快舒适,精神抖擞,连心情也开朗多了。
换了一袭长衫,钟家信来到前堂,当刚刚跨入之际,忽然在一道矮屏风的掩遮下,有一阵低细的语声传入他的耳膜。
“老五,你不会弄错了吧,可的确是明日凌晨起镖么。”
一个沙哑破锣嗓子回道:“不会错的,我是亲自向他们一个参与明晨押镖的师傅口里套出来的消息,那小子三杯黄汤一灌,连他奶奶祖上家谱也全能给背出来啦。”
低细口音又道:“姓邵的亲自押镖,可见他们对这档子买卖也十分重视。老五,你说他们一共是七个人。”
那破锣似的声音低压着道:“一点不错,邵斌和他手下最得力的六个镖师,他们采取一种新的押镖法子,两个人在前开路,两个人遥遥缀后,其他的三个人居中,而护送的红货便在中间这拨人手上,我看哪,八成是这邵斌王八蛋亲自端着,癞哥,我们打蛇打他奶奶七寸,抽冷子截击中间这一拨包管没错。”
细细的嗓子“嘘”了一声,警告道:“小声点,老五,你这一趟虽然玩得利落,可也千万大意不得,咱们疤大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假如走漏了风声,出了毛病,妈的,你我有几个脑袋也抗不住。”
破锣口音低骂了一声,憋着道:“奶奶的,你不提还好,只要一提疤大爷那凶神恶煞似的熊样子便能骇得人直打哆嗦,前个月,小麻皮出了那桩纰漏,他奶奶不就被疤大爷活拆了,惨。”
听着,清清楚楚的,这样明着是预谋劫镖。但不知这邵斌是何许人,他那镖局又是什么字号。
这时,那细细的声音又传来道:“明天早晨,是疤大爷亲自出马,牛鸣石的人手早就分派妥当啦。老五,咱们吃喝完了,马上就得出城传报消息去。”
破锣嗓子沙沙地道:“老实说,癞哥,姓邵的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晓得咱们的疤大爷是否一定能吃住人家。”
冷冷一笑,那位被称为癞哥的仁兄答道:“你是叫姓邵的那点虚名给唬晕头了,妈的,他的模样吓吓别人还马马虎虎,对金蜈门他却只有喊天的份。尤其是疤大爷那一身能耐,姓邵的只配给他提鞋。到时候,老王,你就能看见姓邵的那种窝囊样子。”
吁了口气,接着是“吱”的一声吞下大约是一口酒的声音,那破锣嗓子略略提高了点:“疤大爷可是狂哪,除了二位龙头当家,谁敢不听他的,谁敢不依他的眼色行事。奶奶的,我看,就是长江、黄河两堂堂主,对他也得退让三分。”
低叱一声,那位癞哥不悦地道:“你小声点行不行,既然知道疤大爷的厉害,你还不谨慎些。妈的,你是嫌命长啦。”
又是喝下一大口酒声音,那破锣嗓子悻悻地道:“谁会听到,除非你去告密。”
“呸”了一声,那癞哥道:“去你妈那条大腿,我是这种人么。告密,老子告了你的密于老子有啥好处。也当不了三分银子,长不多一块肉,操的,我只是叫你小心点,留神隔墙有耳哪。”
嗤嗤笑了,那破锣嗓子道:“隔墙有耳,有鸟的个耳,方才我已注意过四周了,右边的座位没有人,左边是一个土头土脑,满身灰沙的愣小子,根本连个屁也放不出,还能有什么邪门呢。你就是凡事太紧张了,癞哥。”顿了顿又道:“哦,癞哥,钟氏一门已现踪迹,可要往上回报。”
那癞哥冷冷的说道:“还用你说,咱早就向上呈报了。眼前这档事,总是小心点的好。”
此刻,那位破锣嗓子又哑生生地道:“癞哥,你说,这趟生意做下来,我们哥们能分多少。”
细细的声音哼了哼,道:“谁知道,疤大爷高兴了多赏两个,不痛快了,给你屁股一脚,连根毛也不叫我们沾着。”
于是,那边沉默下来,钟家信已全部了解了,悄悄地退回到后院,将整个详情告诉了钟国栋。经过一阵磋商,钟国栋作下了如下决定:邵斌与屈元苍渊源很深,自己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作壁上观,好歹应该给予支援。无奈的是自己又不能耽搁,因此便决定派钟家信一人前去,家仁、惠琴后援接应,其余人员按原定路线出发,事后至石花街会合。
二更了,街道上是一片冷寂,一片溶在寒瑟黑夜里的冷寂,没有行人,没有车辆,甚至连条狗的影子也没有,只剩远处偶而传来的清脆梆子响,但是,这几声梆子响,却更加深了这初冬深宵的寥落与凄凉了。
三拐两转,钟家信来到小镇的楼堡,他轻而易举地翻越了楼堡,身子一沾地,他已展开功夫,似一抹流光般快逾电掣地飞奔而去。
钟家信自从四禅识柱玄功揉合了沸波神功之后,功力已是突飞猛进,在这混沌无人荒野,他那骇世武功施展起来就更无顾忌了,只见一条淡淡的影子,看不出那会是条人的影子,就那么微微一闪,已在七八丈开外,再一闪,则已踪迹全无。如此捷如流星曳空,如此掠如流光纵横,似一只振翅展翼的大鹏鸟,这正是玄贞子睨啤武林的轻身绝技,追星一百纵。
在客栈里,那两个金蜈门的人物曾提及他们选定下手的地方叫做牛鸣石,这个所在,钟家信已向店小二打听清楚,那是距离襄阳城三十余里的一处山坳子里,道路从山坳子旁边穿过,右侧方便有那么一块奇形怪状的灰白色巨石突耸,那块巨石形状有如一头牛在昂首高鸣,看上去栩栩若生,十分有趣,于是,就有人给它起了个好名字牛鸣石。
当然,那地方异常僻静,异常清冷荒凉,极少会有行人商旅经过,尤其是在这初冬的寒冷黎明时分。果然是下手做这种买卖的好地方,四野无人,山丘起伏,再加上刮点刺骨的冷风,衬托点暗蒙蒙的光线。可不是,只这气氛也够唬人了哪。
飞奔着,两旁的景物迅速向后倒退,风声呼呼,衣抉飘舞,钟家信的这等身法,用疾若奔马四个字已嫌不能够形容得淋漓尽致,他这就好象已经是腾云驾雾了。
片刻之后,钟家信已远远看见了山幼子顶边上那块做牛鸣状的灰白色巨石,他长掠而起,边吐了口唾沫,暗赞一声:“好地方。”带着几分凄迷与自嘲的微笑,钟家信喃喃自语道:“好象一只正仰着脖子的老牛啊。”
现在,他已接近那山坳子了。钟家信没顺着通路朝山助中跑,而是一个转折,有如一缕轻册般斜绕了过去。刹那间,他已来到那块大石的牛鸣石十丈之处,这里,正好有一片及膝的枯萎杂草可资掩蔽身形。不错,钟家信必须掩隐身形了,因为,他已察觉到在那块牛鸣石之下,正零零散散地随处坐卧着三十多条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