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功十八法 第62节
树林里转出一个俏生生的身影,钟家信移目望去,正是他曾在云岭救起的程如萍姑娘。
她这一出现,金蜈门的人又是一怔。半晌后,潘贵冷冷说道:“程如萍,你果然跟这小子有所勾结,今天任你逃到天涯海角,又岂能逃过金蜈门的手掌。千里迢迢,我们终究还是追到了你,如今你不要以为有人撑腰,就胆大起来了,试试本门能不能处置你。”
俏丽的脸蛋是苍白的,程如萍的唇角也在微微抽搐,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制心头的激动,嗓音有些颤抖,但却倔强地说道:“潘贵,你不觉得金蜈门是欺人太甚了么。”
毒手潘贵啧啧怪笑道:“好贱人,你父及你未婚夫勾结外敌,吃里扒外,罪大滔天,你不知忏悔自责,反而大胆责备起本门的不是来了。程如萍,就以此点,便是证明你早有叛心。”
程如萍凤眼如火,全身颤抖,她愤怒的说道:“潘贵,你少在姑娘面前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罪大滔天,什么忏悔自责,全是你们金蜈门的上上下下欲加人罪,含血喷人。家父身膺长河堂堂主,二十多年以来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倾心尽力,无时无刻不在为金蜈门卖命,无时无刻不在为金蜈门奔劳,流了多少血,多少汗。这些用生命换来的功绩就因为不能附庸残酷暴虐,便叫你们以莫须有三字的理由给一笔抹煞了,暗算我父,到头来更不惜斩草除根,另借事端入我的罪,你们一个个良心何在,道义何在。”
一旁古屠义冷烈的一哼,厉声道:“程如萍,你不用白费口舌了,任你说的天花乱坠,舌吐莲花,我也不会听信你这套胡说,再稍加怜悯的。”
程如萍尖声狂笑道:“怜悯,姓古的,你把你自己看得太像人了,把你们金蜈门那群乌合之众也捧得太神话了。我程如萍虽是个身受伤害、迭遭欺凌的女人,惨遭家破人亡的孤雏,但却永不求人怜悯,更不会稀罕你们的怜悯。”
古屠义气涌如山,暴吼道:“大胆贱人,你是欲求速死,我会成全你的。”
程如萍一拧头,毫不畏缩的道:“死,并不能要胁我,我程如萍已经数次从鬼门关转了又回来。我在亡命期间,为了躲避你们的追杀,昼伏夜行,专拣荒山野径逃走,慌不择路,却误打误撞的走到崂山。由于心力交瘁,内伤复发,正频死亡边缘时,幸得钟家的人救了我,替我疗伤治伤。你们这群刽子手竟然迁怒钟家堡,弄得他们堡毁人散,今天我程如萍就是死了,变为厉鬼也要索你们的狗命。”
古屠义铁青的脸孔越发青得不带一丁点人味了,他双目血红,鼻孔大张,暴烈的叱道:“程如萍,门主早传令谕,凡本门弟子,不论何时何地遇见你,若束手就擒,便押回总坛受审,否则就地正刑。”顿了顿,他恶狠狠地瞪了程如萍一眼,续道:“看这情形,你恐怕是要就地正刑了。”
程如萍一咬牙,瞪目道:“金蜈门自骆孤帆接掌以后道义荡然,如今只是一群江湖草寇、绿林蟊贼、武林杀手,凭什么可以定我的罪。”
钟家信道:“程姑娘,跟这些杀胚的还有什么好说,今天大家一起见了彩,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也死不了,搏命刃血,拼他个鸡飞狗跳墙。”
斜刺里,一条竹节鞭、一柄砍山刀便不分先后猛扫过来。钟家信依然纹风不动,他目光紧紧注视着潘贵、古屠义、冷若冰三人,右手雷击般穿飞挥舞,日影在花幻中,扫来的竹节鞭猝然跳震,“当”的一声砸在同伴手拿砍山刀上,于是,鞭荡刀斜,两名黑衣大汉也因用力过猛,惊叫着各自从鞍上翻落。
就在这时,背后第四名黑衣大汉飞身而起,头下脚上,连人带着他的一双短柄山叉,流矢一样暴射钟家信的头顶。
钟家信身形不闪,只微微偏头,叉头颤动着擦过他的鼻尖,直插他的胸膛。在此电光石火之间,他右掌弹翻,但见银芒一闪,那名凌空扑击的大汉已闷哼一声,手舞足蹈的跌出了五六步外,脑袋丢掉了半边,一对短柄山叉早就抛出了老远。
拔剑,出手,一气呵成,人们只见银芒一闪,而此刻的钟家信却已剑归鞘,形态悠闲而安详,仿佛他根本没有动过手,仿佛那对他暴袭的黑衣劲装大汉也与他毫无牵连一样。从头至尾,他一直没有移动过半步,甚至出手及反击敌人,也只是使用了一招,那股子强悍,那股子冷傲,简直就凝成形了。
潘贵的神色大大的变了样,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冻结成那样惊恐愤怒的僵窒,他的双眼急速眨动,呼吸粗浊,一口牙差点就咬碎了。古屠义的模样更不中瞧,这位金蜈门的天风令主面孔扭曲,双目如火,额上的青筋如蚯蚓般凸起,两边太阳穴也在不停的跳动。他大张着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往里吸气,好像若非如此,便抑止不住他内心那般狂焰的激怒了。
冷若冰还算比较安静,只是一张苍白的脸更像白得泛青而已。
刚才向钟家信进攻的四个黑衣劲装大汉并非是金蜈门的小角色,也不是滥芋充数的稀松人物,相反的,他们是经过严格挑选,历受实力考验的十三把头。但是,平时横眉竖眼、张牙舞爪惯了的这四位把头,在钟家信的手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这样的结果,不要说他们的主子大出意外,连他们自己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现在,他们不再怀疑,崂山损兵折将是有原因的,钟家信只是钟家堡的一个小孩,就这么轻松的打发了四个把头,且又败得这等灰头土脸。
钟家信淡淡的说道:“如果说贵门什么把头之属只是像这四位一样的窝囊,潘爷,古令主,那就证实了一件事情,你们金蜈门全是一群人渣,凌弱欺寡的杂碎。”
古屠义猛的石破天惊的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占了便宜就吃定我们了,我告诉你,差得远呢。”
钟家信神色冷削的说道:“那么,你们还等待什么呢。”
半点征兆也没有,三枚蓝汪汪的淬毒冷魂飞星一下子便射到钟家信的身后。
程如萍来不及施救,“啊”的一声脱口惊呼。当她的嘴巴未凝成那个“啊”字的图形,长剑已削的一声飞弹而出,三溜冷电疾准无匹的磕上了三只就要贴背的冷魂飞星,“叮当”三响连成一响,三抹蓝光斜泄于远远的荒地之中。
古屠义的扑击便在此时发动,这位金蜈门的天风令主功力之纯,动作之猛,果然大大不同于方才那四位把头,只见他身形一闪,“哗啦啦”的金铁震撼声便密雷似的串响,而形同怪蛇一样的便自无形而有形,那么突兀地卷罩面而来。古屠义的兵器,是一条六尺长的骷髅串。
钟家信原地不动,手中长剑微沉狱猝抖,在“嗡嗡”的剑身颤吟里,天都九归剑法前四式天河泻、龙吟锋、云飘絮、双眩闪已化作点点星芒,交互穿射,而又竟如此准确。“当当当”的金铁撞击声响成一片,火花四溅里,古屠义已被硬生生的逼出七步。
这时,钟家信不再迟延留情,他犹如一朵紫色的彩云似的飘然掠前,人尚未至,剑光的芒尾便像一溜溜的电闪般射向古屠义。这剑芒的辉耀,快得一道接一道,就像百十人在一个时间却自百十个不同的角度挥剑合刺一样,诡奇极了,也凌厉极了。
颤抖的惨叫是那么令人毛发悚然,古屠义匆匆后退,骷髅狂挥急舞,风声呼呼,他竭力跳跃弹翻,手上家伙分成不同的角度飞速反击,织成一片稍现即逝的罗网。
而钟家信的身形却似鬼魅般飘逸,又似鬼魅般有形无实,他仿佛是虚幻的,是空灵的,就在那样奇异怪诞的闪掠中穿过网隙,长剑的寒电晶芒便宛若蓝焰冷矢一样,从四面八方罩向了古屠义。
猝然间,古屠义单足旋舞,“呼噜噜”有如车轮转,骷髅串挥出一片光彩,却蓦地居中猛落,同时,他的左手翻飞,一片红云倏然遮眼。
钟家信长身飞迎,他要减少因距离而增加的压力,左手微偏猛翻,在一记火辣辣的震动下,他抓住了那条凌空挥落的骷髅串,右手的长剑倏然飞旋,于是,“嗤嗤”裂帛声里,红絮片片,漫天飞舞。
大吼如雷,古屠义双手握串,奋力一扯。
钟家信顺势滚翻,双脚起处,古屠义一个筋斗倒仰出去,但是,另一抹乌黝黝的光华已笔直指向钟家信后腰。
那是一支笔,一支生铁铸成的文昌笔。九朵浮雕于笔身的莲花隐约映动,并不美观,但却带着一种冷森郁暗的气息,笔尖一颤,点成了千百幻影在刹那散开。
钟家信已来不及再去给古屠义加上一下了,他的长剑就像突涌的怒浪般倒卷,照面间把那支文昌笔的攻势封了出去。
不错,握笔的主儿是潘贵。潘贵急速闪挪,乌黑光亮的文昌笔诡异莫测的游动点戳,做着线与点的变化,他不与敌人正面硬拼,却藉着移转及晃动的间隙来寻找下手的机会,这是一种狡猾阴柔的打斗方式,就如同使用这种方式的人。
钟家信的动作却是连续的、快速的、雷霆万钧的,他完全采取主动的攻杀,每一翻腾间狠斩猛劈,每一旋迥里飞罩闪卷,身与影、刀同势、密合不分,一气呵成。
二十招后,潘贵已经捉襟见肘,险象环生。又是一声嘶厉的吼叫,古屠义又再度灰头土脸的冲了上来,这一次,他像是在拼命,骷髅串横扫猛挥,全是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打法。
钟家信冷冷一笑,飞快闪旋,在连串的躲过二十一串二十七笔的一刹,他的长剑倏然映凝,晶芒如虹,当透蓝的光辉花人眼的瞬息,虹影突泄,分化为漫天闪亮的光雨洒落。
怪叫着,古屠义扑地翻滚,身上皮开肉绽,每次翻滚全在地上印下一团团殷红血迹。
潘贵的文昌笔凌空飞舞,就在那样严密的拦截里,仍不能完全阻止由细微得几乎等于无的间隙中渗入的芒点,他的肩臂后立时血花连喷,与金铁激烈的互撞声相互衬互合。
暴叱连连,又两条人影发狂似的扑上。
钟家信猝然十二个跟头弹跃,竹节鞭贴着他的背脊擦过,砍山刀掠擦于他的面颊。他非常轻松,非常从容的挥刀,冷电闪掣下,两颗人头便抛上了半空。
就在此际,冷若冰一声不响,骤然猛冲,她那枯骨爪连连挥打扫击,势疾招猛,打眼一看,像是带着一身尖刺的怪速流泻从天而降,挟着连续不断的“丝丝”刺耳尖声,令人心悸神速。
钟家信面色冷寒的做出一连二十一次小幅度的闪移,虽然移动的距离不大,但在他倏忽猝现的剑芒暴现又缩里,恰到好处的把敌人枯骨爪对挡于三尺外,看上去他似乎绝不多浪费一点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