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谱(玉笛白马) 第665节
七万联军死伤过万,兵营内士气沉到了谷底,蛮子退回后,在不远处安营扎寨,两方互相都可看见对方营中的灯火,杨宗志匆匆吃了一些晚饭,便让人召集所有人入内议事。
将领们一个个低着头走进营帐中,杨宗志背过身站在他们面前,默然不语,将领们面面相觑,俱都说不出话来,杨宗志忽然对外面喊道:“押进来。”
门外几个士兵推着一个被绳索紧紧捆缚的人,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大家仔细一看,那人一身铠甲,头上的银盔不见了,却正是上官晔,大家面色一惊,转头纷纷望着杨宗志。
杨宗志回头问道:“上官大人今日作战时,临阵脱逃,致使右翼沦陷在蛮子铁骑下,死伤八千多人,你们说,对这样的懦夫,我们应当如何处置?”
将领们一个个滞纳着不敢答话,上官晔哀叫道:“壮士手下留情,我上官晔家有七十老母,下还有不足三岁的小婴,我实在不敢轻言丧命,不然家中人,就要活不下去了呀。”
杨宗志怒道:“咱们这些人,哪一个家中没有父母妻儿,既然选择投军报效朝廷,便要置身家性命于不顾,都像你这么贪生怕死,南朝的江山又如何坐得住?”
上官晔哭求道:“杨大人,咱们这里这么多守将,为何你偏挑中了我镇守右营,你换了别人去,他们便比我上官晔强的么,我看也不见得吧,不说他们,就是你杨大人,难道被十万大军攻到眼前,也能作到丝毫不退?”
杨宗志哈哈笑道:“你是在说我也跟你一样吗?”
朱晃一脚侧踢在上官晔的肚子上,接口怒道:“闭上你的鸟嘴,杨大人他去年带领十五万朝廷兵马,将蛮子赶出了国境线,他要是和你一样,去年北郡就不见啦。”
上官晔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道:“是……是我口不择言,我鼠目寸光,杨大人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杨宗志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淡淡的道:“拉下去吧,在大军面前斩首示众,还要把他的头颅挂在营前暴晒三日,至于他的家中,另外派人去送些抚恤。”
许冲站在杨宗志左首,听了这话,面色猛地一惊,讷讷的正要说话,朱晃等人早已高喝着,提起上官晔筛糠般的身子,冲出营帐去,上官晔被朱晃举过头顶,不住口的狂骂道:“杨宗志……你……你好狠毒的心肠,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反贼罢了,有什么资格耀武扬威,你……你今日害死了我,我的弟兄们都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
声音渐渐小去,直到外面传来一阵恐骇的惊呼声,瞬时又恢复了平静,营帐内的将领们左顾右盼,人人脸色苍白,杨宗志背着手道:“不错,我的确是皇上钦命的反贼,但是范大人将北郡的军权交给我,我便要对北郡的子民们负责,你们还有谁不心服的,尽管像上官大人这般说出来,只要你能说出条条道道,让我心服口服,我便退位下来,听命于你。”
众人转头一看,火把照射下,杨宗志挺拔的身材凛然不可侵犯,他们纷纷低下头去,见到上官晔的下场和蛮子兵的悍勇后,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杨宗志等了片刻,继续道:“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我便要把难听话说在前面,大家都是朝廷派往北郡的菁英之士,拿着俸禄,便要承担这份职责,哪怕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今夜咱们将军纪再说一遍,凡有临阵脱逃者,散布谣言,蛊惑人心者,违抗上令者,当斩立决,乱世当用重典,希望大家切切没有下次。”
顿了一顿,杨宗志又道:“还有……左翼的孟浩齐大人奋勇杀敌,是为咱们的楷模,他虽身死,英名却能长存,许大人,烦劳你上报给范蕲大人,为孟浩齐请功请赏。”
许冲唯唯诺诺的点头道:“是,是,本官这就去办。”……
夜黑风高,寒风兀自不息,幽州城内早已是万籁俱静,扎西哈多在街角边会合了几个属下,踏着月色向城东方向走去,穿过几条青石板街道,避过几个打更的,来到聚义楼下站定。
抬头一看,聚义楼已经早早的打烊,社稷不太平,有钱的富绅很多都逃往了南边,留守在城中的人,也没几个有心思来饮酒作乐,人人都在担心蛮子打到幽州城来,因此聚义楼生意清淡,早早的便熄灯锁门。
此刻过了中夜,头顶上皎洁的月光照在楼边,泛起一缕圣洁的淡色,扎西哈多和属下们确定了方位,派出一个人,用弯刀撬断了门闩,北风吹开了木门,其他人随风而入,悄悄转身关上门闩,回头看去,整个聚义楼中漆黑一片,只在柜台处有个小小的呼噜声传来。
几个人碎步走到柜台边,低头一看,一个伙计躺在木椅上,蜷着身子酣睡正香,这几人目露凶光,有人比划着弯刀,便要一刀朝脖颈中砍下去,扎西哈多挥手阻了一下,对他们打了几个眼色,让他们将这伙计用布捆住,掩上口鼻丢在柜台内。
几个人手脚用力,那伙计甚至还未发出惊呼,便被捆得结结实实,嘴中塞满了布团,发不出一点声息来,扎西哈多带着这几人碎步上楼,走上三楼,见到三楼的尽处有一排长梯,正是通往裙楼的楼道。
身后几人将亮晃晃的弯刀提在手上,作势便欲冲上楼去,扎西哈多眉头一皱,挥手拦住他们,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当先向楼道边走去。
蹑手蹑脚的走上去后,依然看不见任何的灯火,楼上来瞧起来都歇下了,蜿蜒的月光透窗而入,在地面上划出几道清影,扎西哈多心头一喜,示意手下们四散分开,朝几个门帘的方向走去。
再走前几步,便能见到黑漆漆的木房紧闭,扎西哈多心中嘿嘿一笑,正要吩咐手下一一破开其中的几个,正在这时,其中一个属下忽然哎哟一声,身子跳了起来,另有一人也是矮子去,抱着自己的脚滚了一地。
扎西哈多心头一惊,忽然感到自己脚下踩了异物,他的身子还未落下,便高高的抬起了右脚,然后在左脚的脚背上一踩,身子化了几个弯,快速的退了回去。
几个属下呼天抢地,有人大叫道:“殿下,这里有……有竹钉。”
头顶的横梁上,有人笑嘻嘻的拍手道:“九哥算的不错,看来果然有人会来夜袭,来了几个小蟊贼,总不枉我天天睡在横梁上,吹着冷风这么辛苦啦。”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从横梁上轻飘飘的落下了地,站在一个木门前,门后轰的一响,跑出来好些个衣着缤纷的女子,掌着灯罩,拿着兵器宝剑站在一起。
扎西哈多晃眼一看,见到这些女子有高有矮,有的甚至还是蓝色眼珠子,睡得满面惺忪,他看也不看自己那些遍地打滚的属下,却是抬头哈哈笑道:“妙极……妙极,天下人都说那小子桃花运好的离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人群中走出一个肥臀的熟媚女子,抿着红唇娇笑道:“小十四呀,你去看看这小蟊贼是什么人,志儿那坏家伙,偏偏让你每晚给地上洒满竹钉,可不是给人家扎坏了么,咯咯?”
扎西哈多眯着眼睛一看,不禁赞叹:“好个媚人的妖精。”
那女子一走出来,便有一阵妖冶无比的暧昧气息扑面而来,云髻高堆,穿得也不太厚,浑身上下曲线毕露,神采翩翩。
顾磊应了一声,提着灯罩走近几步,然后飞快的回转身奇道:“哎呀……来的这人好奇怪啊,他的头发,是红色的。”
身后的女子们惊呼一声,岳静咬牙道:“他是蛮子,他叫扎西哈多!”
扎西哈多心头微微一惊,料不到有人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仔细向岳静打量过来,见到这说话的姑娘穿着一身缎蓝色的百步裙,身材高挑,脸颊秀婉宁定,气质内敛,手拿一把未开鞘长剑,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美色。
顾磊大喜的磨拳道:“是蛮子更好,九哥他们在北方杀蛮子,却总让我守在这里,我今日也拿住几个蛮子,给九哥助助声威。”
他说着话,朝扎西哈多猛冲过来,扎西哈多摆手道:“慢着,我有话要说的。”
顾磊大叫道:“等我捉住了你,再来问你不迟。”
说完大喝一声,一脚踢向了扎西哈多的肩头。
顾磊过去并未见过扎西哈多的面,只以为他也像地面上哀哀痛呼的家伙们,本领粗浅的紧,因此这一招用的甚为突兀自大,只想着一脚便能将他踢倒,擒回手中。
扎西哈多微微的一挫肩膀,轻而易举的避过他这一脚,姿势不动,依然道:“且慢!”
顾磊口中咦的一声,稍稍诧异,扎西哈多避过他的这一式,他压根没有看清楚,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面前便失去了对方的身影,转头再看回去,那人依然好端端的负手站立着,仿佛从未动过一般。
顾磊见猎心喜,大叫道:“再来接我这一招试试。”
这次从背后取下了一把长剑,用的正是师父亲传的晓松剑法,点苍剑派以轻功闻名,实则还有一套秘授的剑术,秦东堂的三十六路晓松剑法也是生平得意之作,当年依靠这路剑法,曾经和铁剑卓天凡大战数百招,回来之后,自思比斗的场面,又对剑法略加修饰,使之趋于大成。
顾磊跟在秦东堂身边十几年,对这套剑法自然练得烂熟于心,而且婷姨和众位嫂嫂在后面掠阵,他有心卖弄,更是挽了好几个漂亮的剑花,才刺到扎西哈多的鼻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