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万妖之祖 第9节

第19章 赤蛇将军

　　姚素修跟大家说：“我便做一场龙王醮，请龙王爷爷施展神通，止了大雨！”

　　他跟作为“龙王”的时飞阳自是没什么交情，也没法跟时飞阳沟通交流，不过他不在乎，就算止雨失败他也有话说，譬如下雨是玉帝的旨意，龙王也不能轻易阻止，再说乡民过去祭祀不够虔诚，亵渎神灵，玉帝才下旨降灾，让大家反省己过，还能再收笔赎罪的银子。

　　他叫各村摊派，捞了许多银钱，筹办了一场很盛大的龙王醮，把十里八乡的人都找来，自弄了身道袍穿上，装模作样地踏罡步斗，念念有词，折腾了大半日，告诉村民：“我已经将大家的请求告诉龙王了，接下来就看龙王爷爷会不会止住大雨了。”

　　村民们悬着心，呆在潮湿发霉的房间里望着外面的天，盼望着盼望着，到第三天头上，雨竟然真的停了！

　　时飞阳不知道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要修龙王庙，当然也收不到那所谓龙王醮的信息，他寻思山洪暴发的根源还在于大雨，雨水不止，洪水不退，这些天他翻遍道书，琢磨出来一个止雨之法。

　　书中有言：云为雨之根。

　　要下雨，必须得先有云，没有云，自然也就没了雨。

　　时飞阳的真水元丹最善控水制雾，他在每日子时将内丹喷吐出去，悬在空中云层最密集的地方，再施法将空气里的水汽全部制造成云雾，以丹气收摄云气往内丹所在处聚集。

　　内丹旋转，不断将云气吸入其中，他在峰顶施法，利用这些云气祭炼法宝。

　　接连用了七日功夫，他把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云气全部吸入内丹之中，炼成一件法宝，起名唤作云母帐。一旦展开便是千里阴云，收回时仅有鸡蛋大的一团，棉花一般，不停翻涌。

　　他把天上的云都收了，新的水汽被风吹过来，他再随时收去，下面自然也就不下雨了。

　　下方乡民都以为是龙王醮生效了，龙王接受到了他们的祈请，施展神通，止了大雨，俱都上街欢呼沸腾，奔走相告。姚素修的地位空前高涨，大家都把他当作龙王的代言人，他说出来的话就相当于龙王说的，再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十里八乡的老百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很快把庙建好了。

　　崭新的龙王庙建在倪翁洞前的岸上，只有一间房子，青砖黑瓦，里面供着三尊神像，正中央自然就是龙王爷了，人身龙首，身穿黑甲，右手里托着一颗宝珠，左右两侧站着龟蛇二将，乡民们给龙王披上了红绸大氅，前面摆放香炉贡果，诚心叩拜。

　　姚素修在举行斋醮和建庙过程中敛了许多银钱，他是贪得无厌，越发巧立名目，连番摊派，今日龙王要过生日，明日龙王升天见玉皇，后日龙王女儿出嫁……

　　刚开始乡民们踊跃参加，捐钱捐物，到后面渐渐不耐起来，开始有了异议反对的声音。

　　姚素修心中愤恨，想出一个毒计，说龙王又给他托梦，请他到龙宫好吃好喝地款待，提出要求，想要娶妻：“龙王爷原本有个正经龙母，早年间已经故去，如今想在咱们十里八乡找几个妙龄少女选秀娶妻，总共要四个女孩，到了龙宫以后俱是龙妃，待将来有人能诞下龙子便封做正宫龙母，这等天大的富贵，诸位可莫要错过！”

　　乡民们不舍骨肉分离，无人主动请缨，他主动点名，就是对他提出异议的四户人家，说龙王看中了他们家里的女儿，要他们准备好送女儿出嫁。

　　四户人家自然是舍不得，不想接这泼天的“富贵”，姚素修却说龙王定死了这事，若不能成，龙王就要降下灾祸，发大洪水，将这里全部淹没。

　　四户人家要带着家眷连夜逃跑，姚素修提前算到，带着青壮堵在村口将他们全部绑起来，召集所有人定下日子，在练金溪边举行送亲仪式，把四个女孩穿上吉服，蒙上盖头，用绳子捆了手脚，红布堵嘴，在他烧了表文以后全部扔进水里。

　　四个女孩在水面上连挣扎呼喊都无法做到，翻滚着顺着河水往下漂去，他们的父母亲人呼天抢地想要冲出去救女儿，无奈全被捆住由青壮强按跪在地上，只能号啕痛哭。

　　却说今年雨水充足，练金溪中水势浩大，将四个女孩冲往下游，顷刻间便到了数十里之外。

　　赶巧赤蛇今日动了口腹之欲，想要吃鱼，便游来溪中捕猎溪鱼，忽然看到一团红影从上游下来。他也有三百多年的道行，立即感觉出来是个人类。

　　依照他的性子，本无须管人类的死活，作为一条毒蛇，他从小到大与人类接触，人类对他无一不是喊打喊杀，他要么逃走，要么将人咬死。后来他越长越大，人类见了他以后也更加恐惧讨厌，见了必要除之而后快的。

　　他修出法力以后就不再怕普通的凡人，不过还是有猎户能够伤他，尤其是猎户布置在林间的陷阱，稍不注意便要受伤。

　　还有那些人类剑仙，遇到他便放出飞剑来杀，有的自诩正派，说是为了防止他未来害人，因此必须杀了，有的就不那么正，只说要取他的蛇胆蛇血入药，有何种神奇功效……他被剑仙砍死好几次，每次都是王母草把他救活过来。

　　他认定人类厌恶他，他也恨毒了人类，过去他出去捕猎，见到人都是不留活口的，即使不吃也要将其咬死。

　　只因新拜的黑龙大王似乎对人类颇有好感，还施展神通整治洪灾，救了不少人类，赤蛇很是不能理解，玄龟是个迂腐的家伙，主动讨好人类，黑龙大王看着那么充满智慧怎么也会这样？不过老大让他以后遇到人尽量避开，若无危险不许滥杀，他严格遵守便是了。

　　他不打算多管闲事，继续在水下捕鱼，很快又捉到一条，一边吃着一边冷冷看着被捆绑的红衣新娘从面前飘过。

　　咽下这条鱼，他准备再捉下下一条，忽然间脑子里迸出一个想法：老大那么喜欢人类，还带着自己和玄龟一起救人，这个人类小姑娘当下溺水，但还有些活气，自己若能将她救下，老大会不会很高兴？是不是就会奖励我呢？

　　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立即火速游去，追上红衣女孩，把她弄到岸上。

　　赤蛇身体长大，轻松把女孩卷起来，翻来覆去调整好角度，上下掂甩，再用蛇尾拍打。

　　折腾了几下，女孩“哇”地把呛进肚子里的水吐出来，被放在地上，看见那么大一条赤鳞独角大蛇，顿时如同遇到了亲人，扑过去一把抱住，激动的浑身发抖，大声痛哭：“您是龙王爷座下的赤蛇将军！我认得你，呜呜……是龙王爷派你来接我去龙宫的吗？”

第20章 交泰香

　　赤蛇极度不适应被人类拥抱，前段时间黑龙大王治灾救人，玄龟很是积极，赤蛇则很不情愿，几次在人前露面都是被黑龙大王带着。

　　他道行不够高，能跟时飞阳交流，却还不会说人话，倒是能听懂女孩说什么，心里面很是纳闷：他说的龙王爷应该是黑龙大王吧？大王也没让我接人啊？

　　还没搞清楚状况，上游又有新娘被冲下来，他又入水把人救上来。

　　总共四个女孩，最大的十九，最小十四，穿着红色吉服在泥地里瑟瑟发抖，弄得赤蛇脑仁疼，寻思自己搞不定这件事，既然他们说是要去龙宫，那我就把她们带去大王那里好了，即便其中有什么误会，至少自己是救了人，大王肯定会夸奖我，绝不至于有什么惩罚。

　　赤蛇从女孩的哭诉中听明白，总共是四人入水，已经全被救出，便不再等，从口中喷出丹气化作一团黄云，黄云生出妖风，风云齐动，裹着自己连带着四个女孩离地飞起，直奔鼎湖峰飞去。

　　这时候时飞阳没在湖底，正在峰顶制香。

　　却说赤蛇和玄龟每年一次交和，都选在天上玄武七宿行至天穹正中的时候，龟蛇交泰，丹气勾引天气地气也跟着一起交泰，引得玄武星宿真精下降，被他们所摄取。

　　这个时候，龟蛇身上的精血便成了一种药物。

　　蜀山中有四大银药，其中排行第二的名叫合欢莲。

　　有一位玄门正宗的女仙陆蓉波，是极乐真人李静虚的徒孙女，修得百年道行，还跟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般，再过些年便能飞升。因为看合欢莲长得漂亮，采回去装点洞府，嗅了下就晕了过去，因躺在山脉岩石之上，感灵石精气受孕，生下峨眉七矮之一的石生。

　　合欢莲，能够让人跟石头精气交感，怀孕生娃，药性之强可见一斑，但它也只能排第二。如果它能使随便什么石头都能跟人怀孕那就排名第一了，因必须是受着地脉孕养千万年的灵石方能受孕，所以只能屈居第二。

　　如果没有时飞阳到来，岷山三女之一的熊曼娘会斩了正在交泰的龟蛇，飞剑沾上精血再去砍藏灵子，藏灵子的元神触碰到，会立即迷糊，两人同时失身败道。

　　藏灵子的法力之强自不必说，关键在于他当时是元神状态，本质上跟鬼魂差不多，龟蛇交泰的精血能对没有肉身的鬼起作用，其威力不止作用于物质化的身体，还能作用在意识化的魂体之上，强令人鬼交和，又是藏灵子这么高道行的剑仙元神，排名第一，当之无愧！

　　时飞阳搞到龟蛇精血，仔细研究其中药性，他倒不是想要做坏事，而是要用来助力修炼。

　　他的两颗内丹，一水一火，一阴一阳，原本是水火不容，相互排斥，法力越高，内丹里面蕴含的能量越大，排斥的力量也越大。

　　他修炼《二八》《三七》真经，再结合岩壁上的金篆天符，悟出老阴生少阳，太阳生少阴，阴阳交媾之理，其本质便是天地交泰，便想用龟蛇精血来帮助自己修炼。

　　一切药物都有毒性，用对了是药，用错了是毒，仙丹拿给凡人吃也是入口即死，剧毒对了病症，也能以毒攻毒，疗伤治病。

　　他花费了好些日子，弄出来一个方子，再仔细斟酌，几经加减，终于成形。

　　其主药是龟蛇精血，辅以十二种强心补肾的药物，六阴六阳，再用上一点仙人廑的汁液，合炼成药。这东西不能直接入口服用，而是做成一根根的线香，修炼时点上一根，空气中便涌动着极淡的甜香，嗅着这香气，便能促进体气血运作，进入交泰之状：心肾交感，气液交感，神气交感，天人交感，统统一切原本对立的东西都会出现气息感应……

　　在这种状态下，重中之重是不能有丝毫欲念，只要动了一个念头，立刻如同洪水爆发，立成不可收拾之势，将心肾元气全部泄掉，于身体无益有害。

　　时飞阳以人类的魂魄得了龙身，看到美貌的女孩子，龙身没有反应，想到好看的小母龙，心里毫无波澜，因此能够心态平静如水，在香气中，不失神智，调动两颗内丹，令其生发真阴真阳，相互交媾，用这法子修炼，只得其利，不受其害。

　　这日他新作了一百根交泰香，将其置于太阳底下暴晒，并施法调动天气地气注入其中。

　　正炼着，赤蛇带着四个新娘子飞上鼎湖峰。

　　时飞阳见了很不高兴：“人家这是要出嫁啊，你把人家从婚礼现场抢来了？你要做什么？”

　　赤蛇吓得赶忙解释，说这四个是他捕鱼时候从溪水里救上来的。

　　时飞阳便问那四个女孩，女孩终于见着传说中的龙王，果然好粗好长，一根手指都快有自己的腰粗，嘴巴张开，能把她们像吃春卷一样吃下去。

　　她们原本哭哭啼啼，认定姚素修公报私仇，要将她们害死，到这见到龙王本尊，顿时改了认知，以为姚素修所言所做都是真的，龙王是真的要娶妻，于是都不再哭泣，规规矩矩地跪成一排，以新妇礼节向龙王夫君行礼。

　　时飞阳被她们搞懵了，让她们起来，问是怎么回事。

　　其中有个胆大的女孩说：“这不是您要娶妻，让姚庙公办的法事吗？我们先还以为入水必死，不想您真的派赤蛇将军将我们接引到这里。”她探头往下面的湖水中望了望，“您的龙宫就在那下面吧？姚庙公来过几次，说龙宫里面尽是奇珍异宝，我们只当是在溪水底下，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鼎湖峰里面……”

　　她们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进龙宫里面去瞧瞧。

　　时飞阳跟他们问明白事情原委，顿时怒不可遏，下方竟然有人打着他的名号，借机敛财不说，还戕害人命，简直是罪该万死！

　　他也不跟几个女孩解释，聚了一大团云雾，将赤蛇和女孩们全部卷起，自鼎湖峰上斜飞而下，一个俯冲便到了龙王庙上方。

　　姚素修他们正在岸边上吃席，龙王娶亲，他居中操持，即负责代表村里娘家人送嫁，也负责代表龙王迎娶，送走了新娘以后在龙王庙前摆下流水席，请大家痛快吃喝。

　　忽然空中飞下一团黑云，压倒龙王庙上方，赤蛇首先落下，掉在龙王庙后面，高高昂起独角蛇头，爬上庙宇上方。

　　“赤蛇将军显灵了！”众人纷纷呼喊，正要放下碗筷，在桌旁跪拜，又有四团小云裹着红影轻飘飘落在地上，正是先前被扔到河里的女孩们。

第21章 赤蛇追凶

　　众乡民们见到龙王显圣，心里面想什么的都有：

　　有人赞叹姚素修真有本事，龙王娶亲这事是真的，对他亲睐有加也是真的，他替龙王办事，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可得多巴结巴结。

　　有人则心怀恐惧，尤其是那四个女孩的父母家人，见到女儿没死，先是一喜，随即想到龙王可能是没看上自家女儿，这是退货问罪来了，连头都磕得战战兢兢。

　　一颗巨大的龙头从运气里面探出来，口中发出震慑山河的龙吟：“哪个是姚素修？”

　　乡民们都很纳闷，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坐在首席的姚素修，心想你不是跟龙王很熟吗？

　　姚素修见龙王亲至，心怀惴惴，不过他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早就想好了说辞，面上万分镇定，离席下拜：“小人姚素修，叩见龙王爷！愿吾王万寿无疆！”

　　时飞阳喝问他：“你以我的名在乡里之间大肆敛财，还编造出我要娶亲的谎话戕害人命，你真不怕我知道了以后把伱碎尸万段吗？”

　　姚素修脸上满是虔诚：“龙王大人容禀，小人确实在梦里得到大王的召见，还将我带去水底龙宫，跟我说建庙、娶亲的事，天地良心，我若有半句谎言，当被天诛地灭！”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给你托梦？还给你带去龙宫？我的洞府在鼎湖峰内，又不在这溪水下面，你全都是编的！”

　　“大王竟没有托梦给我吗？”姚素修满脸诧异，停顿了数秒，他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必然是小人感念大王当初救命恩人，起心动念，觉得大王应该有一座庙宇，受大家香火供奉，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既做了梦，就当作是大王之命，便那样做了……”

　　这个回答实在精彩，他咬死是自己在做梦，不管龙王有没有托梦，反正他是做过那样的梦……时飞阳没想到这家伙面对三方对峙还能圆得回来，不过他不打算浪费精力跟这厮掰扯，直接弄死就完事，还得回去继续炼香呢。

　　“混账东西，还敢狡辩！”他从云中伸出龙爪，隔空虚抓，一股无形的能量把姚素修凭空摄去，打算把他扔到溪水里面，让他也尝尝溺死的滋味。

　　姚素修身上被禁锢，双脚离地飞起，心中惊惧，面上尚能保持镇定：“小人千不好万不好，但一切都是因为太过感念大王恩情的缘故，这些天夜不能寐，就是想给大王把庙赶紧建好，好让大王早日享受香火……”

　　时飞阳不想听他废话，就要发力把他丢进水里，那些吃席的乡民们却都开口替姚素修求情：“素修公确实并未作什么大恶，为大王建庙是乡里心甘情愿，并无强迫，请大王饶恕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