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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永昌 第528节

  那厢的魏缭放下茶盏,眉眼间也有惊讶之意,却未多言。

  李斯似是未观察到二人的神色,面带遗憾的轻轻放下手中茶盏,叹息道:“可惜了!”

  嬴政微微虚了虚双眼,旋即淡笑道:“何惜之有?”

  李斯摇着头,遗憾道:“巴蜀之茶,虽得地利、茶气十足,却不得天时,炒茶失时、存茶失当,仓味难去,且无好水相佐,无取相得益彰之妙,终难入上品。”

  魏缭轻笑了一声,抚须道:“老夫倒是与李公意见相左,地利难寻、天时可期、水走四方,以一时优劣论成败,未免有失公允。”

  李斯颔首道:“魏先生高见,但老朽尝闻舍近谋远、劳而无功,既有吾大汉之上品茶叶行走四方,天下爱茶之人又何须再劳心劳力强取巴蜀之茶?”

  魏缭摇头道:“非也非也,俗语云:‘他乡万金水流去、桑梓寸土骨埋地’,巴蜀之茶自有巴蜀爱茶之人改进,吾等只须翘首以待即可,与大汉之茶又有何区别?”

  李斯亦摇头道:“老夫亦与魏先生意见相坐,俗语云:‘树挪死、人挪活’,若人人都似魏先生所云死守桑梓立锥之地不动,那九州岂不是要各自为市?再无南来北往?”

  魏缭诧异道:“我等不是在论茶吗??”

  李斯亦是一愣:“是啊,不是在论茶是在论何物?”

  许久未开口的嬴政不慌不忙端起茶盏打圆场道:“呵呵,两位果真乃当时大贤,品茶都能品出这么多发人深省的道理,来来来,饮茶……”

  ……

  “哈哈哈……”

  华服七零八落、高冠歪到一旁的刘邦,一只脚穿着靴子,一只脚踩着灰扑扑的足袋,快步冲入屋内,热情的双手将陈平扶起:“陈大人太多礼了,某家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先生盼来了啊!”

  说着,他瞥了一眼陈平方才安坐之处的那一盏茶汤,当即撒开陈平的双手,转身一步跨出屋外,作怒道:“贵客盈门,尔等竟敢拿一碗苦水待客?吓了你们的狗眼!还不快快上好酒、上好肉,樊哙,去弄几个歌姬来,给咱们的贵客接风洗尘!”

  敞亮的宅院内当即一阵阵鸡飞狗跳,仆役、卫兵乱做一团。

  陈平淡定的站在屋内,笑吟吟的看刘邦表演。

  “大将军,你的靴子……”

  不一会儿,一位身姿婀娜,但衣裙同样七零八乱,步摇颤动不止的美艳女子,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快步走进院落中,手里扬着一只靴子气喘吁吁的向着刘邦示意道。

  刘邦一低头,似是这时才发现自己跑丢了一只靴子,赧然的转过头向陈平说道:“让陈大人见笑了!”

  陈平瞬间切换出一副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模样,揖手道:“下官何德何能,能得大将军如此礼遇!”

  刘邦连忙进屋,再度将其扶起来:“陈大人万不可如此客气,某家虽久居西益,却仍心向兖州,陈大人到了某家这里,便是到家了,某家与你,就如兄弟般!”

  陈平感激涕零:“大将军礼贤下士,下官铭记五内、没齿不敢相忘。”

  刘邦佯怒道:“陈大人若在这般见外,某家可就真走了!”

  陈平连忙把住刘邦的臂膀:“贤兄恕罪,小弟知错!”

  刘邦把住陈平另一条臂膀,满意的道:“你我兄弟,哪有什么对错!”

  “大将军……”

  就在这时,门外那艳丽女子已经屏退一干随从,捧着一只靴子进门来,羞答答的轻声呼唤道。

  “妇道人家就是没见识,没见到某正与贤弟叙旧么?”

  刘邦面露不悦的呵斥了一句,而后张开猿臂一把搂过艳丽女子,面有得色的向陈平介绍道:“正要向贤弟介绍,此乃为兄荆妻刘吕氏,也是咱兖州人氏。”

  陈平连忙揖手:“小弟陈平,拜见刘夫人!”

  “称什么夫人,称嫂嫂才对嘛!”

  刘邦大笑着拍了拍陈平的肩头,而后一手搂着吕雉,一手把着陈平的手臂,请入正堂内落座。

  因陈平乃是秘密出使刘邦,此间并非刘邦的大将军府,而是一间偏僻的民居。

  三人分主客落座后,很快便有仆役送来酒肉。

  三人一边饮酒,一边寒暄。

  陈平述说兖州各地,有其是沛郡的变化,言朝中每逢年节都会给刘太公送去钱粮酒肉。

  刘邦则述说着昔日在砀山大营蒙恬麾下为将时的趣事,还言之凿凿的说曾与汉始祖陈守、汉王陈胜殿下并肩作战,唬得不明就里的陈平肃然起敬,连酒都不敢怎么喝了。

  酒过三巡之后,陈平放下酒盏,正色的揖手道:“不瞒贤兄,小弟此番来,乃是专为贤兄谋一番前程而来!”

  “哦?”

  刘邦也放下酒盏,正色的还礼道:“请贤弟教某家!”

  “小弟岂敢教贤兄。”

  陈平摇了摇头,徐徐说道:“贤兄身居高位,手掌二十万兵马,天下大势几何,贤兄定然比小弟更清楚,吾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一统天下、继往开来已是十拿九稳之事,任他太平道与雍州嬴政如何挣扎,也决计挡不住吾王师一统九州之步伐……对此,贤兄可有异议?”

  刘邦借饮酒与吕雉对视了一眼,二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迟疑之意。

  刘邦自然远不是他表面上的这么粗豪。

  相反,其权谋天赋之高,他或许才是当世第一人!

  连嬴政、陈胜与之相较,或许都有所不如。

  别问为什么他有这份儿天赋,天下大乱之前还会屈居亭长之职多年。

  盖因时也、势也、命也……

  而今他身居高位,手掌二十余万兵马,虽未卷入九州争霸之列,但其实力已足以排进九州群雄前五!

  这份地位、实力,已足以将他的权谋天赋开发到极致!

  也正因为这份权谋天赋,使他能够看清,大汉一统九州,的确已是大势所趋!

  除非天发杀机,斩杀汉王于长宁宫。

  或地发杀机,覆灭三十万红衣军于疆场。

  否则,大汉一统九州之势,无人可挡!

  可若要他放弃千难万难才闯下的基业,重新回到沛县为一富家翁或小吏,刘邦又是决计不肯的!

  权势于陈胜,或许只是一件工具,一件实现他理想的工具。

  而权势于刘邦,大过于他的性命,他宁可死,也不愿丢了权势。

  刘邦还未想好如何回复陈平,吕雉便笑语晏晏的娇声道:“陈叔叔不是说给要我家将军谋一份前程吗?汉王殿下一统九州与我家将军的前程有何关?难不成汉王殿下一统九州,我家将军的前程就没了?”

  吕雉一开口,刘邦心下便是一松,装作低头思忖的模样,没有开口打岔。

  陈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风轻云淡的吕雉,再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刘邦,心下凛然……特战局可没告诉过他,刘邦他婆姨比刘邦还要不好对付啊!

  “嫂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小弟就是为此事来的,岂能令贤兄没有着落?”

  陈平笑着打了一招太极拳,而后拉长了音调说道:“不过……”

  堂上夫妻二人的注意力当即被他的声音所吸引。

  刘邦沉不住气的开口问道:“不过什么?”

  陈平正色道:“不过贤兄是我大汉统一九州之前投向我大汉,还是我大汉统一九州之后才投向我大汉,是主动举兵投向我大汉,还是等到我王师兵临城下才迫不得已投向我大汉……这里边的说道,可就太大了!”

  刘邦没好气的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说道:“贤弟莫非是在拿为兄做耍子?”

  陈平连忙揖手:“小弟岂敢与大兄玩笑,只是话糙理不糙,贤兄既曾与吾王并肩作战,那吾王的气度,想必贤兄比小弟更清楚,吾王对内仁德宽厚、对外睚眦必报,尤其重情义,吾大汉百万带甲之士,吾王无不视之为手足兄弟,小弟乃是知贤兄从未与吾大汉王师有过任何龃龉,才斗胆由此一言,一旦贤兄麾下将士与吾大汉王师交战,双方有了损伤……恐怕到时候贤兄便是想投吾大汉,吾王也不见得会应承!”

  刘邦听言,立马就想到了去岁被汉王杀尽诛绝、覆宗绝嗣的琅琊吕氏,心下暗凛。

  但旋即,有有些不服气的道:“贤弟未免夸大其词,蒙恬而今不就是汉将?他蒙恬做得汉将,某家就做不得……”

  话还未说完,吕雉就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袍,刘邦瞬间就将“汉将”二字给吞了回去。

  然而陈平已然从中听出了他的底线,当即不紧不慢的笑道:“蒙将军岂能与贤兄相提并论?蒙将军战功再重,也只是将,贤兄可是要做王侯,封妻荫子的人!”

  “更何况,能大家欢欢喜喜的坐到一起喝酒吃肉,为什么非要等到撕破脸后再勉强坐在一起交朋友呢?您面儿上不好看,吾王心头也不舒服,何必呢?”

  “难不成,贤兄对吾王一统九州之事,还有质疑?”

  问题最终又转回来了。

  但这回儿,刘邦、吕雉两口子都觉得,陈平说得真他娘的在理!

  是啊,既然无论如何挣扎,都挡不住汉王一统九州之势,那为什么非要拖到把汉王得罪死了之后,再举兵去投呢?

  得罪死了了汉王,能有他们两口子什么好果汁吃?

  摆烂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刘邦借饮酒再度看向吕雉。

  吕雉拿着小刀闷头切割餐盘里的烤肉。

  刘邦心头有数儿了,放下酒盏,唉声叹气道:“贤弟,老兄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非是某家不想投汉王殿下啊,某与汉王殿下还是乡邻,汉王殿下若能做天子,某家睡着了都会为汉王殿下高兴,实在某家麾下那些弟兄,与某家并非都是一条心啊,他们之中,好些个至今仍忠于大周,若无高官厚禄,某家也无法说服他们降汉啊!”

  合作的大方向敲定了。

  接下来,就该谈谈条件了。

  陈平听言,胸有成竹一笑:“贤兄莫恼,小弟正是为贤兄谋得一份大好前程而来的!”

  刘邦从善如流的给他捧哏:“哦?贤弟有何良策,尽管说来,若能见成效,为兄定代麾下弟兄们厚谢贤弟……”

  陈平:“贤兄客气了……小弟若没记错的话,姬周魏王姬列还活着吧?”

  刘邦疑惑的点头:“那老匹夫前儿个还催促某家出兵伐汉呢,某家又不蠢,岂能与汉王殿下为敌?”

  陈平点了点头,再次问道:“贤兄可曾听闻过,吾大汉忠武侯之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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