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扶妻人 第385节
陈管事连忙点头:“是!”
宁婉梨继续问道:“浊河怎么样?结冰了么?”
浊河是齐国的大河之一,起源于逐夷城以西的高山,自西向东贯穿荒魏齐楚,从楚国入海。
只看地理位置,具备成为运河的潜质。
只是荒国逐夷城以东水土流失严重,在魏国的河段环境也相当不好,河水内泥沙很多,根本无法行船。
长久以来,泥沙沉积,已经隐隐形成了地上河,屡屡发生决堤,自齐国建国以来,已经改了好几次道,幸亏五十年前,有一位专习江川的道人,以一座道院为酬劳,加固了浊河堤坝,五十年来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水患。
陈管事答道:“没有结冰,不过荒国河段结冰,冰下流速减缓,进入枯水期,已经关坝蓄水了。”
“嗯……”
宁婉梨淡淡应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她盯着地图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边疆三城,现在有楚军多少人?”
陈管事脸色有些不自然:“四,四十五万。”
楚国对齐国朝堂宣称的就是,囤兵于城外,只要一有机会儿,就直捣魏军死穴。
但在齐国边疆重镇囤兵这么多,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安,好在楚军还算安分,除了要粮要衣要肉,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再加上楚军参战以来,魏国给齐国的压力的确小了数倍,所以这件事儿也慢慢压下去了。
如果真能等到机会,这四十万大军一举攻下,说不定还真能一举打垮魏国。
只是……
真有那么简单么?
陈管事现在相当于是宁婉梨一人的手下,备受器重,每次主战派开会的时候都会旁听,自然知道这三城对齐国的意义。
齐国有边关十四城,三城并不算特别多,但这三城却如同犄角一般,贴着魏国的肉身,时不时地顶一下。
魏国欺负齐国了这么久,都没有动过这三城的主意,就是因为这三城太难拔了。
楚军之所以要求驻扎这三城,就是想要借助犄角之势,进攻能够事倍功半。
若楚军夺下这三城,就相当与斩掉了齐国的犄角,以楚军的军事实力,极有可能把边疆十四城一点点蚕食,把脑壳都给弄得又软又脆了。
到时,齐国就像是没有了犄角,脑袋都被剃得光秃秃的羊,任他们宰割。
除非天降一道天堑,不然齐国灭亡就是迟早的事情。
陈管事不由捏了一把汗。
宁婉梨不急,主战派也不急,在朝堂上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他看得心慌不已。
这特娘的……
一堆疯批!
宁婉梨看了看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马上就到早朝的时间了。
她站起身,冲陈管事说道:“通知下去,《岳飞传》后半部分戏本和话本可以放出来了!”
说完,便直接纵身上马,朝怀京的方向赶去。
“是!”
陈管事目送宁婉梨离开,心潮也是一阵涌动。
这两个半月一来,《岳飞传》已经成了齐国炙手可热的戏本和话本。
上至怀京清越班的戏台子,下到街头巷尾茶馆的说书先生,岳飞的故事已经传到了九成齐国百姓的耳朵里。
很火。
不少人都对岳飞精忠报国的理想心驰神往。
没别的原因。
就因为齐国除了那些顶尖的财阀,大部分人还是希望齐国能够硬气一些的。
上阵杀敌,谁不想?
只是大家大部分都靠着这些大家族吃饭,你家种的茶,我家养的蚕,你家汉子扛的米,我家婆娘织的布,最终都是到了这些大家族手里面,才能换得维持生计的钱粮。
大家都吃得饱,穿得暖,至于那战场挥洒的热血……
很烫,但很遥远。
纵使心驰神往,也多是在梦境中出现几个画面,最多就是好友饮酒的时候,就着花生米,面红耳赤地吹几句牛。
不少人都想看看、听听后半段。
但很多人都清楚。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岳将军?
不过是麻木生活的百姓心中的英雄梦罢了。
梦醒了,该干嘛干嘛!
陈管事前几天喝酒的时候碰到了几个纳贡派产业的掌柜,坐一起闲聊的时候,不免聊出了一丝火气。
这场《岳飞传》,在他们口中反而成了一个十足的笑料。
只靠一场戏,就想把麻木的猪猡,变成攻击性十足的野猪?
他们都感觉宁婉梨是在做梦。
陈管事也不知道宁婉梨这次能不能成,但他知道,如果这次都不能成,主战派就彻底垮了。
……
五日之后。
齐国朝堂。
龙椅上面空无一人。
宁无垢还没到,朝堂上的文武大臣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过他们聊的,竟然多是些生意上的事情,谁老丈人家的瓷器在楚国大卖,谁家的茶叶又在楚国大赚了一笔。
临近年关,朝堂上面都变得喜气洋洋的。
仿佛一个大型置办年货的市场。
岳鹰哼了一声:“这些老东西,整天脑袋里面净惦记着做生意,别人都快堵着家门口撒尿了,还你娘的惦记着做生意!怎么不让你娘开门接客啊?娘了个腿儿的!”
他骂得很难听,他刚接到宁婉梨的消息从山海岭赶回来。
从跟异族死战的疆场,到灯火暖亮的朝堂,他只感觉换了一个世界。
自家兄弟,守着南江受冻挨饿,晚上都睡不好觉,要失常提防着异族偷袭。
朝堂这些狗东西,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还在讨论年货?
我只想把你们的狗头割了,泡到粪池里面腌一天送给你爹当年货!
岳鹰气啊!
他才十九岁,哪受得了这种气?
但纵使再气,他也不敢大声说。
他现在只是一个千夫长,若不是顶着回京述职的名头,他甚至连朝堂就进不了。
可他的话,还是被人听到了。
一个正三品的大元上前一步:“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混小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这人名叫付嘉,官居三品,乃是户部左侍郎。
岳鹰认识他,知道这个付嘉的夫人来自于一个颇有盛名的瓷器世家,原本是不折不扣的太后党,并不倾向于纳贡派和主战派任何一方,只热衷于在齐国国内捞钱,只不过袁家灭门以后太后病重,他们家也开始倒向纳贡派。
岳鹰还知道,付嘉有一个叫做付贵的儿子,以前天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意图娶宁婉梨回家。但从荒国回来以后,这狗东西就再也没有提过娶宁婉梨,还屡屡叫嚣着要弄死她。
他瞥了一眼付嘉圆润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不由提高了些许:“我说话难听么?如果楚国点明了让你把你婆娘和老娘捆起来给楚国纳贡,你难道不会屁颠屁颠把人洗干净送过去么?”
声音一大,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
付嘉气得圆脸发紫,怒不可遏道:“败军之将,也敢侮辱朝廷命官?何况你只是个千夫长,也……”
岳鹰嗤笑一声:“原来你认得我是谁啊?我当你脑子里都是猪油,记不得我是谁呢?”
付嘉气得鼻子都歪了,但这是朝堂,也不是他能够肆意处置人的地方。
何况,岳鹰的亲哥是岳鹏程,乃是兵部尚书,比他还高一品,而且是一个极其护短的存在,真要闹起来,自己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好在这时。
一身龙袍的宁无垢来了。
宁无垢年纪还不到五十,但看起来却比姜峥还要苍老。
“升朝!”
他身边的太监声音尖细而嘹亮。
群臣皆是拜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无垢坐在龙椅上,神色平淡道:“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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