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博士,但是没有完全失忆 第88节
“臣恳请陛下,约束羽林卫行事。”
此言一出,一些朝臣们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更多的人眼中却是流露出了疑惑。
这个时候,怎么蔡丞相这么冲动,希望皇帝收敛?
“陛下,年节已至,可大理寺、京兆尹府的官差都倾巢而出,走街串巷之下,民间已经是议论纷纷——而昨日,羽林卫也大举出动,更是闹得人心惶惶,臣恳请陛下,至少让羽林卫行事,需更加谨慎。”
“丞相此言差矣,百姓人心惶惶,是因为灭门血案未破,官差与羽林卫在街道行走,追查歹人,反而会让百姓感到心安才是。”
皇帝显然没有要约束羽林卫的意思。
“陛下,官差巡逻,确实能给百姓带来安全感,也因此之前陛下令大理寺与京兆尹府官差搜查时,臣以为可行——但羽林卫毕竟是军队,刀剑锋锐,甲胄冰寒,不免给百姓带来恐惧之思。”
蔡岩自然是也有应对之法。
此时,吏部尚书高成也站了出来。
“陛下,蔡丞相之言,颇有情理,血案仍需调查,但毕竟年节已至,至少在年节之前,不宜让民众不安为好。”
接着,几名吏部的侍郎与郎中,也站出来符合。
户部尚书陈帆,此时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之前收到祝融徽全家被灭的消息,他也立刻意识到,这件事不是蔡岩干的,而昨天听闻祝融徽被收买的消息,他也是方寸大乱,当时就想和蔡岩好好讨论一下。
结果派去的下人说,丞相府被羽林卫整个围住了,吓得陈尚书当成心跳骤停,赶忙停止了动作,等到今天的朝会上,看到蔡岩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蔡岩说让羽林卫收敛点,这明显就是在和稀泥拖时间,高成的话也摆明了是希望能拖到年后——这正符合陈帆的意图。
既然这两个人已经开了头,那么就到自己这边了——以前堵住皇帝的政令,都是这么个流程。
就在陈帆想要跨出队列,附和一下的时候,一个声音让他僵住了。
“这是什么道理?”
一直在朝堂之上,装聋作哑的太傅,兼任礼部尚书,站了出来,斜睨了蔡岩一眼。
“我大炎以军武立国,凡我大炎男儿,上上者,以军功入爵——若是百姓看到大炎的军队,感到的是恐惧和害怕,而不是荣耀与羡慕,那老臣倒以为,该让兵部去查一查,是不是有些渣滓混进来了。”
一旁永远只在要军费时才站出来的兵部尚书,登时怒目圆瞪的看向蔡岩。
“陛下,我大炎军队中绝无那等欺压百姓之辈,更不要说是陛下的羽林卫了,若有此等人,臣请蔡丞相拿出证据,臣当立刻以军法处置!”
他跨出一步,冷冷地说道。
太傅只用了一句话,就帮皇帝拉到了一直中立的兵部,站在了蔡岩的对立面。
他都说了,他只是懒得参与,真要说,蔡岩的这些把戏,当年都已经看烂了。
“陛下,连续爆发的这三件灭门血案,刑部责无旁贷,只是年末之时,人手紧张,臣恳请陛下让羽林卫继续配合京兆尹府与大理寺,好早日将贼人捉拿归案。”
刑部尚书也马上站了出来。
“臣附议。”
一向是皇帝马前卒的工部尚书,用简单的三个字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蔡岩懵了,高成傻了,陈帆已经愣住了。
其余的朝臣们,自然都是顺着风向说话,之前帮蔡岩是因为蔡岩一伙的声音大,现在皇帝这边声音大,再加上太傅和兵部都站出来了,那赶忙是向着陛下表忠心。
局势已成压倒之势,无论户部出不出列,为不为蔡岩站台,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陈帆轻轻叹了口气,此时的户部本就是多事之秋,他怎么敢站出来参与一次必败的选择?
“臣——附议。”
在陈帆几不可闻的声音中,乔夜阑的嘴角微微翘起。
蔡党棺材上的最后一颗钉子,已经出现了。
现在,该自己亲手敲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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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蔡岩老贼脸上那副表情,让朕中午都能多进一碗饭了。”
后花园,皇帝爽朗的笑声让在此服侍的汪直清楚的明白,皇帝的心情到底有多好。
“陛下,今日蔡丞相输了这一阵,正是我们运作的好时候——该是让陈帆与蔡岩之间,彻底决裂的时候了。”
“哦?这才是爱卿真正的打算?”
“陛下真是慧眼如炬,臣的这点小聪明,被陛下一眼看穿——蔡岩把持朝政的手段,便是一手钱袋子,一手人事权,若二者皆握于其手中,除了诉诸武力,我们便很难用常规的手段压制他。”
乔夜阑恭敬的说道。
“今日朝堂之上,太傅抢在户部表态之前,先站在了陛下这边,还拉动了兵部,加上刑部、工部,陈帆发现自己即便站出来支持蔡岩也没用之后,以一个老臣的政治投机思维,他选择了站在陛下这边。”
“这个行为,陈帆能懂,蔡岩能懂,陛下能懂——可是朝中百官,户部吏部下属的那些官员们,真的能懂吗?再加上今日陛下力压蔡岩高成,更是会误导他们的思考。”
他们懂什么?
他们只会以为,船要沉了,先跑的人能活,后跑的人得死。
你看,陈尚书都跑了,直接站到陛下那边去了。
船都是从底舱开始漏水的,如果连下面的人都不相信上面还是团结一致的,那么这个利益集团还如何存在呢?
乔夜阑说了,他一向很会分裂别人。
“这么说,爱卿是要先把陈帆这个户部尚书单独拉出来,借着走私的事情,先把这个独木难支的户部拿掉,再专心对付蔡岩?”
“陛下,恰恰相反,这时候,我们应该趁热打铁,先打掉高成这个吏部尚书,转过头来,再慢慢料理户部的这位陈尚书。”
“哦?这是为何?”
乔夜阑的话让皇帝有些诧异,对方的想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因为我们真的有陈尚书的把柄在手上。”
乔夜阑笑了起来。
“蔡岩,高成,陈帆,这三人当中,蔡岩与高成是最亲近的,因为高成的能力不足,是靠着资历和蔡岩的支持,才坐上了这个位置,所以一向以蔡岩马首是瞻——而陈帆确实有能力,但是相应的,他也在觊觎蔡岩的位置。”
“之前,臣一直是靠着蔡岩对陈帆的忌惮,来离间两人,而祝融徽案后,这两人会意识到他们的理解出了岔子,一定是急于见面,厘清这段时间发生事情的真相——所以臣说,希望陛下让羽林卫声势浩大的抓走蔡府的门房。”
皇帝点了点头,这就是文官们的局限。
他们可以靠着规矩,来束缚自己的政令,但是相应,他们也必须遵守规矩,否则皇帝也可以不遵守规矩。
羽林卫以查案的名义抓走蔡府的人,抓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坐实蔡府掺和了到了这些事里面,无论是走私还是灭门血案,只要黄泥巴糊上裤裆,那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持坦荡。
所以蔡岩不敢去找陈帆,陈帆不敢去找蔡岩。
乔夜阑愣是只靠着规矩内的手段,硬生生的在两个合作伙伴之间,制造了一片战争迷雾。
他们唯一能见面的地方,就是朝会。
而今天的朝会,他们之间的做法与选择,会让这片战争迷雾,逐渐扩展到整个蔡党之中。
“那为什么要先打击高成呢?”
“因为臣能靠着手段,离间蔡岩与陈帆,却很难离间蔡岩与高成——而更重要的一点是,陛下,您觉得,金钱与人才,哪一个对现在的您,更重要?”
皇帝的手一顿,眼神一凝。
“您之前需要金钱,是因为您需要金钱收买人心,收买人心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取人才——足以替代蔡党的人才。”
乔夜阑耐心地帮着先皇完成那位陛下尚未完成的教学任务。
“户部的目的是赚钱,而陈帆很会赚钱,因此他能靠着钱把户部经营的铁板一块,是因为他自己有能力,也有钱,所以几乎整个户部都是陷入了一种塌方式腐败之中。”
“吏部掌管科举与人才考核,可高成本身没有足够的能力——因此吏部本身内部就充满异议,只不过蔡岩势大,才无人敢于反对这位高尚书。”
皇帝的脸色从疑惑,到恍然,再到严肃。
“因此,户部的官职变动,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陈帆倒了,就意味着整个户部都有可能被一锅端了,而要从其他地方抽调官员来补充,就必然要经过仍然被蔡岩所把持的吏部——那这段时间陛下的谋划,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现如今,蔡党内部都已经开始坍塌,更不要提这些年一直被压制的其他人了——如今见蔡岩和高成摇摇欲坠,一定会有人来投靠陛下,只要抓住机会,陛下便能重新掌管吏部。”
乔夜阑有理有据的话,让皇帝越听越信服。
“而掌握了人才的来源,陛下接下来要处理户部也好,整顿朝堂也好,都大有可为,因为选上来的人都是忠诚于陛下,深受皇恩之人,再也不会出现朝堂为蔡岩所把控的局面了。”
“爱卿此言大妙。”
皇帝抚掌,赞叹,以为妙绝。
乔夜阑只是恭敬的低头,称愧不敢当。
正如他问太傅的那个问题,谁能代替蔡岩?
处理一个人的前提,是要有人能够代替——高成现在有人可以代替,所以他可以动,而陈帆现在没有,所以他不能动。
所以,乔夜阑才始终小心呵护着魏彦吾的继承权。
因为他也需要手里始终握着能代替的人。
第九十一章 无用之人
“如此,便暂时放过陈帆,先处理高成与蔡岩吧,等到朕将吏部收入囊中,开科取士后,再来处理户部的腌臜事不迟。”
皇帝最终敲定了先后顺序。
“蔡岩毕竟经营朝堂许久,朋党颇深,爱卿是占了一个先手的便宜,才能把他逼到如今的局面——此时确实应当趁热打铁,让此人再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