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博士,但是没有完全失忆 第174节
而以乔夜阑和太傅之间的信任程度,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一步怎么了?
太傅交出了礼部,却还牢牢把持着司岁台。接替礼部的人,也是他的学生,虽然太傅和宁侍郎之间有过不和,可是那毕竟是师生关系,宁侍郎不可能,也不会去对自己的老师落井下石——否则光是【失礼】这个罪名,就够他这个礼部尚书喝一壶的。
而礼部,本来就不是太傅原本的管辖范围。
换句话说,这个老东西仅仅是还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平安下场,站到了皇帝的那一边。
交投名状的,真的只有陈帆一个人吗?
第一百五十章 看破与无知谁更幸福
乔夜阑注意到了蔡岩的视线。
不愧是被留下来三公之中,最不忠诚的一个——他的表现已经证明,他在其他方面的能力之强大,足以让先帝暂时不跟他计较所谓的忠诚问题。
尽管蔡丞相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光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把目光跳过目前首当其冲太傅太尉,直接落到乔夜阑身上,已经是一种颇为露骨的动摇了。
【无知】,是上位者能给予棋子最大程度的慈悲。
反过来说,如果有棋子看破了局面,进而反推出了棋手的身份和位置,那就该是棋子的悲哀了。
——因为他必须直面那份不可名状的恐惧。
自己在拆掉蔡岩党羽的时候,对方还能心平气和的保持着身为丞相的风度,不仅没有狗急跳墙,反而拿出了他沉浮官场数十年的魄力。
蔡岩没有为任何一个曾经的蔡党党羽庇护,连高成被吵架灭族时都没有站出来,他只是常规的劝诫了一下不宜杀生过度,皇帝不采纳之后也没有再开口,而是一直兢兢业业的在自己的位子上发光发热。
这也让皇帝逐渐意识到了蔡岩的能力——因为很多奏折上的东西他自己是搞不定的,必须要让蔡岩过一遍手,先写出一个应对方略出来。
所以蔡岩对乔夜阑并没有太多的畏惧之心,他只是将乔夜阑看成一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大家都在规则内玩游戏,自己玩不过也只是一次胜负罢了,还没到自认技不如人的地步。
而现在,这种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幻梦,该醒了。
太傅已经完全倒向自己,而通过太傅的事情,反过来引出太尉,就能让皇帝和太尉互相架住。
算上那些老臣,以及太傅暗地里的帮助,太尉应该能架得住皇帝的威压,至少不太可能出现决定性的胜利。
所以他只要吓唬住蔡岩,这个朝堂就能安稳很长一段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乔夜阑更喜欢对手是聪明人的原因——因为如果对方是叉烧,说不定还看不懂自己的操作,就非要上来莽一波。
能赢,但是赢的浑身难受,搞不好还要被对面一口吐沫糊在脑门上。
乔夜阑这一次并没有回应蔡岩的视线,他只是安稳的坐在自己的轮椅上,闭目养神。
皇帝陛下特批的。
乔夜阑并不打算真的拉拢蔡岩,他只要让他不来碍事就行了——因为如果要让蔡岩加入麾下,乔夜阑就必须要看着对方。
否则的话,蔡岩必反。
而偏偏以对方的能力,除了乔夜阑本人能看破,其余人几乎都没法招架住蔡岩的蒙骗——所以干脆吓唬对方一把,让他对自己的事敬而远之就行了。
不过朝堂上还是要有点眼线的,太傅那老东西,看似倒戈,其实不过是常规的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惯性思维罢了。
太尉要反乔,那么太傅自然会挺乔,毕竟他们互相知根知底——无论哪一方赢,都会保证大炎的正统。
所以太傅才会在确定太尉的态度和计划之后,毅然决然的倒向乔夜阑。
大炎的政治游戏规则,历来如此。
乔夜阑能看得清楚,却也懒得点破——毕竟,只要人肯听话,愿做事就行了,他对大炎的帝位可没半毛钱兴趣。
但是也因此,他需要另一个人来充当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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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侍郎辛苦了,这才回京城没多久,就又要出访莱塔尼亚。”
“为陛下做事,哪还说什么辛苦,不过是尽忠尽责罢了。”
“乔侍郎说的是,都是为陛下做事。”
书房之内,一个老人对一个年轻人表现得分外热情,言语之间甚至可称得上是“谄媚”。
“陈大人,你我同僚,何须如此态度——此次前来,不过是想与大人继续商议龙门币计划的一些细节,毕竟你我都在负责这个计划,陛下更是看重,可不能有任何错漏。”
“那是自然,老夫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刻,坏了陛下的大事。”
陈帆也是在朝堂上和蔡岩差不对同时期的人物了,能屈能伸,才是他们和年轻官员最大的不同。
不过,虽然嘴上毕恭毕敬,但是他的心里也是一刻未曾停下过思考。
毕竟,除了彻底开摆的叉烧之外,任何人见到乔夜阑来找自己,都是下意识的心里一突,然后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还有剩余价值没交出去。
“陈大人的话,下官自然是信的——只不过大人毕竟是户部尚书,需要在京城统筹全局,而户部的几个侍郎,陛下看在眼里,也是觉得难堪大任,正准备要从地方上选拔几个得力之人,来接替他们的位置。”
乔夜阑这话说出来,陈帆脸色没有半点变化——这是他早就能猜到的。
虽然自己效忠了皇帝,但是这不代表之前的那些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高成被抄家的时候,陈帆也是心中颇为忐忑的,毕竟那高成拿的也就是零头,他那份是他老师蔡岩漏给他的,而自己和蔡岩之间的分红,也是自己拿的大头。
虽然是把王记商号交出去了,连带着交出去一大笔银子,可是自己家里也是经不住查的。
不过好在,皇帝此时正在推行龙门币的兴头上,之前陈帆提出的那个【货币霸权】计划,一方面是在给乔夜阑的计划做铺垫,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只要那个计划一天没有再皇帝心里面消失,那他的小命就能多活一天——因为除了乔夜阑,陈帆是唯一一个懂货币,而且还合皇帝心意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有自己之前的劣迹斑斑,皇帝肯定是不会再把户部交给陈帆一个人负责的,至少之前从陈帆手里拿过钱的侍郎,都得被撤下去,换成皇帝亲手提拔上来,对皇恩感激涕零之辈。
这是必然的事情——今年吏部的评核绩考,没了高成和蔡岩,想必是几年来可信度最高的一次,皇帝自然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捞点人上来,让这朝堂上再多些效忠皇帝之臣。
不过这时候乔夜阑突然提起这件事......是想做什么?
“尚书大人坐镇京城,我也要出访各国疏通关系,几个侍郎都是难堪大任——反倒是在龙门,缺个能主理此事的人啊。”
乔夜阑的声音,隐约带着几分飘忽。
龙门的主事之人?那不肯定就是魏彦吾吗?还能有谁啊?
陈帆心中隐隐透出一丝疑惑,魏彦吾不是跟皇帝通过气的吗,对方还帮皇帝拿下了蔡岩——现在不就是胜利结算时间,轮到大家坐地分赃了吗?
不对!
陈帆猛地一惊。
魏彦吾和皇帝,他们是什么合伙人吗?亦或者是什么商人世家?
扯淡!
他们是皇家!
那是父子都不可能齐心,兄弟都不可能并肩的皇家!
更何况,现在这两位可不是皇子与皇子——而是皇帝与藩王!
只不过......为什么是乔夜阑来和自己说这个?
他不是魏彦吾的人吗?
像是看出了陈帆的疑惑,乔夜阑只是将声音放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清楚。
“陈大人,狡兔尚需三窟——何况你我?”
老人的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们这样的人,哪还有什么【忠诚】可言的?
不过是给谁干能赚钱,给谁干能活命,就对谁忠诚罢了。
“我手里本身也有商号,要赚钱就必须通过龙门;而陈大人您则是全家都在京城,又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像我们这样的人,效忠哪一方都是个死只有在大人物之间辗转腾挪,才能在这从他们手底下漏到点吃食。”
陈帆缓缓点头。
“你现在,也算是陛下面前的宠臣了吧?”
“你见过哪个宠臣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外出访的?还是刚回京城就又被一纸诏令给送出去的?”
乔夜阑反问。
“你真以为我乐意自讨苦吃,去那个什么狗屁鸿胪寺,忙的跟牛马一样,结果好处还拿的最少?”
还真是,陈帆当时就对乔夜阑的行为感到相当迷惑——这家伙可不像是能为了大炎奉献一切的人。
“给人干脏活累活罢了,皇帝和魏公,谁真正信任过我?都是看重我的能力,又忌惮我的能力,所以给我叉出去干活,回来之后继续叉出去——就比如这次我来找你,我们要谈的事,能拿到明面上直接说吗?”
能吗?
能个屁。
这不是摆明皇帝看魏彦吾不爽,要故意给对方添堵,还想在龙门币的收益里面多吃多占,把龙门那边的利益也扒拉过来一部分,所以才想着要另找一个主管,而不是全部委任魏彦吾。
魏彦吾毕竟是皇帝的兄长,这事怎么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呢?说出去不好听,也不好看啊——
做这事,皇帝都要关着灯呢。
干这种事,摆明了就是吃力不讨好,肯定要得罪一方的。
乔夜阑是魏彦吾的人,皇帝却派他过来聊这件事,不是摆明了故意恶心人吗?
乔夜阑用一种同病相怜的眼神,瞅了一眼陈帆。
“陈大人,您觉得您跑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