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们换个救世主？ 第46节

盛夏时节的山里并不是多炎热，两人又懂得用魔术驱逐蛇虫鼠蚁，本不需要过分包裹身体作为防护。

汐见却还是这么做了，摩根也并不多问，反倒明白汐见为何坚持不让她拿行李，而全部由他来背着。

谁让这是她看中的男人，做这种事必然有他的道理，摩根只需要带着期待电影结局的心态，慢慢等待下一个答案揭晓便是了。

“这里的乌鸦还真是多。”摩根在汐见帮她整理斗篷时，笑了一声。

“乌鸦会运送灵魂。”

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一道黑影从乌鸦飞走的地方出现。那是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年约六十。虽说人已步入老年，但隔着外套也难看出他身形壮实。一头没修剪过的乱发上，戴着一顶旧旅行帽。

“不仅不列颠有这种说法，在大陆的凯尔特神话中，乌鸦也经常登场。乌鸦是死者的领路人、守墓之鸟。它们会叫唤道：永不复返（Nevermore）。”

一根黑色的羽毛落在男人的肩上。

“听那口吻，想必你就是守墓人了？”汐见站在摩根身前，微微转身询问对方。

“时钟塔的魔术师来此，所为何事？”男人问。

对方一眼就看出汐见的魔术师身份和时钟塔出身，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无事，只是替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在前面探探路。”汐见从容地转过来，面朝男人，“顺便，有一条预言的时间即将到来，我特地来此传信。”

“哦？”男人露出眼睛里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透过兜帽下的缝隙，摩根看到前面的汐见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或曰，『黑色圣母』不日将驾临此地，予守墓人以新的指引。”

“真是闻所未闻的说法啊。”男人虽然依旧狐疑，却没有因此轻视汐见。

因为汐见的话语直直地命中了男人身份背后的东西。

“我也只是偶然得知。”汐见笑盈盈地点头致意。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两位跟上，我是守墓人贝尔萨克·布莱克摩尔。既然你有事找我，就跟我来吧。”

说罢，男人便以惊人的速度走进森林。

汐见知道路线，并不着急跟上。

“哈啊……”摩根发出一声叹息，“原来是这个地方，我竟然没认出来。”

布莱克摩尔（Blackmore）墓地。

那是这片土地上流传最广的墓地之一，其名一直在魔术师之间广为流传。

“所以才会事先保密嘛。”汐见重新牵起她的手，只是这次的动作颇为讲究。

摩根的掌心放在汐见的掌心，被他微微抬起，任谁一看都知道她是大人物，而他反倒是随从。

“那么姑且容我问一句，你所说的『黑色圣母』，该不会……”脸藏在兜帽下地摩根，嘴角抿着，却抑制不住微笑的弧度。

“这还用问？”汐见也在笑。

终于，连摩根也受不了汐见这副装神弄鬼的做派，狠狠地以从者级别的筋力，捏住了汐见的手掌，发出让人畏惧的声音。

他与守墓人贝尔萨克口中提到的『黑色圣母』，不是别人，正是摩根·勒·菲。

当然，对身在此地的这位『摩根』而言，又并不完全准确。

“没想到把我带到这种偏僻的山村，居然是为了装神弄鬼。”摩根看着虽然脸上开始冒汗，但依旧不动声色的汐见。

“如果对此有所不满，大可就此返程，虽然会耽误一点时间，但我会把你送回伦敦，再重新用别的方法赶过来。”汐见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居然让摩根陪自己演这种戏码，所以压根不强求摩根必须奉陪。

“既然已经来了，不如看看吧。”摩根迈出脚步。

她确实知道布莱克摩尔这个地方，但这些年里，她却从未亲自踏足此地，更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于是，两人沿着贝尔萨克离开的足迹，来到了那个建在险峻山地里的村子。

村子人口也就一百来人，规模小得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消失在时代的洪流里。村子的建筑也大都是砖瓦结构，看着起码有上百年的历史。

虽然村里来往的行人都是现代服装，但让他们换上中世纪的服装，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违和。

贝尔萨克早就等在了村子的入口处，与他同在的，还有一个穿着法衣的，有着三下巴，胖成球的男人，以及一名修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圣堂教会的人。

只一眼，汐见和摩根便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经贝尔萨克介绍，这两人是村子北部教堂的祭司和修女，同时也肩负着管理村子日常事务的职责。

作为外来人，想要进入村子，就必须得到祭司的准许。

祭司名叫费尔南多·克罗兹，修女名为伊露米娅。

因为是外来人，两人便在祭司、修女以及守墓人的带领下，往教堂的方向而去。

“那么，两位尊姓大名？”费尔南多挪动着浑圆的身体，一边用手帕擦汗。

“鄙人汐见天溪，这位是内子汐见梣。”汐见这样介绍摩根的身份。

贝尔萨克看了眼被兜帽挡住面容的摩根，问：“尊夫人是否身体有恙？”

“不，只是天生皮肤比较脆弱，不太适应山里的气候。”汐见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

因为他本就是时钟塔来的魔术师，因此作为圣堂教会基层人员的祭司和修女都并没有深入追问。

贝尔萨克已经事先说明过，两人是先遣队，真正的客人会在次日赶到。

所以一到教堂，祭司便把事情交给修女去准备，自己则去接见来访的信徒。

只是，在修女去操持招待客人的事宜时，她走到汐见旁边，耳语了一句，让摩根颇为在意。

倒不是对有陌生女性接近感到介怀，而是那句话的内容，充满了匪夷所思的味道，却又并不像是在警告他们。

“你们最好不要在此久留。”

第四章 渊源

布莱克摩尔村庄北部的教堂外观朴素，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礼拜堂内简朴而空旷，与冬木的教会差不多，但是房顶要比冬木教会高很多。

礼拜堂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到处摆放着精致却不华丽的物件，颇有几分庄严神圣的气息。汐见甚至可以想象到这里在礼拜日座无虚席，村民们听那个肥胖祭司宣讲弥撒的场景。

贝尔萨克将两人引至教堂后，就先行离开了，离开前告诫两人，应该先对礼拜堂正前方的黑色圣母像进行祈祷，那是村子里的规矩。

老守墓人还特意示范了一遍。

“祈祷的事，我来就好了。”汐见单膝跪地，双手捧在胸前。

“那样的话，不如直接对我祈祷比较好。”摩根淡淡地说，“比起对着雕像，不如对着『黑色圣母』本人祈祷更加有效。”

“倒也是。”汐见笑了笑。

嘴上那么说，但摩根并没有那样做，只是站在汐见身后，等待他祈祷结束的同时，环视教堂内的景象。

与其他地方相比并无特别的教堂里，唯有那尊被染成了黑色的圣母像格外引人注目。

关键的地方在于那张脸。

圣母玛利亚的脸，在不同地区的雕像和画作里，会有着细微的差异。

但唯独这里的黑色圣母像，那张脸让摩根莫名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眉眼也好、五官也罢，全都跟她，也就是跟『摩根·勒·菲』十分相像。

尽管还不清楚这里为什么会是圣堂教会在负责，但摩根已经隐隐猜到汐见会邀请她同行的理由之一。

这个村子，恐怕与『摩根』有着非常深的关系。

作为相似却又并非同一人的她，现在满是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改变主意了。”摩根忽然开口。

“要回去吗？那我送你。”汐见说，“我需要帮埃尔梅罗二世处理完这里的事，家里就先拜托你——”

“不是要回去。”摩根抬起手制止，“在这个村子，私底下的话，也不要称呼我本来的名字。”

“诶？”

“就像对外介绍那样，使用另外一个名字来称呼我。”摩根要求道。

虽然她并没有将自己变换为与这个名字相应的过去姿态，但唯独在这里，不想使用现在的名字。

名字本身就象征着另一种层面的神秘，某些名字光是说出口便带有诅咒。

在这个与『摩根』渊源颇深的村子，她也不免比平时更加谨慎。

“我知道了，梣。”汐见看着摩根……梣并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梣望着那黑色圣母的面容，“是个不错的机会，虽然知道这边的情况，但我从未想过能以这种形式造访『这一侧』与之有关的东西。”

“你能觉得这趟旅行不无聊，就再好不过了。”汐见走到她面前，伸手拉了拉她兜帽的帽檐，将那张脸深深地藏在阴影里。

这时，礼拜堂虚掩着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同样身披斗篷，将脸藏在兜帽下面的少女，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那个……两位就是贝尔萨克先生提到的客人吗？”少女低着头，看上去既谦卑，又怕生。

“是我们没错。”汐见转过身去回答。

少女似乎点了下头，小声地说：“……贝尔萨克先生替两位安排好了住处……方便的话请随我来。”

然后便不等汐见和梣应答，转身先走了出去。

惊讶于这个闭塞的村庄对外来人的介意，汐见和梣不禁相视一笑，他才搀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跟上少女的脚步。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快，少女又放慢脚步，走在两人前面一点，就算回头，本就被兜帽遮住的脸，连嘴巴也会被挡住。

“……那个，贝尔萨克先生让我转告两位，说如果想要留在村子里，请务必遵守这里的规矩。”少女的语气始终又紧张又胆怯，不知道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