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提瓦特不是为了赚钱养我吗？ 第414节

“母后的……期望？”沈凉轻声。

“坎瑞亚已经灭亡了，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度覆灭用来给您的母后陪葬，已经足够了。小天子殿下，您是稻妻的皇帝，是世界树的主人，是迟早能够号令大陆的神祇，如此伟大的未来向您招手还老记着我们的分歧干什么呢？”尼可深深的吸了口气，抛出最后的橄榄枝，“而我们能给您的利益同样惊人，一旦研究出开辟所有人都能连接新世界的办法，您也将是第一个能使用它的人，那个名为‘地球’的星球，魔女会将和您一齐见证。”

她仰起头，期待的看着沈凉，想得到他的答复。在场的每一个魔女都将眼神投射过来，每一个都表情复杂，或是希冀或是哀求或是鄙夷，但无一不期待。

垂落在脸颊两侧用发绳束好的白发遮住了少年的脸，他低垂着头没人看得请他的表情。作家安德斯多特忽然间有些犹疑，她是魔女里唯一一个体质只是普通人的，在沈凉压力下她支撑的最为艰难，而现在她也是第一个感觉压力减轻了的，仿佛从一直无法呼吸的真空里瞬间跳脱到了正常世界，她有些欣喜，感觉大概是不用打这一仗了。

事实上魔女会的确坐视莱茵多特的行动，在魔女会看来莱茵多特身为人类能设计袭杀魔神是值得褒奖的疯狂行为。虽然安德斯多特也曾犹疑，认为这样可能会招致祸端，但莱茵多特认为坎瑞亚灭国将至，再大的祸端又能如何呢？

她欲再说，便是“只有神能杀人，人不能反抗神祇这种道理？”“已经是战争了，杀死对方指挥官难道不是必要之恶？”“魔神战争死了那么多神明，多死几个又有何妨！”这种已然听不进去的论调。

魔女会一向不干涉其他人的行动，尽管莱茵多特的研究颇为重要，但最终对莱茵多特的战争行为还是放任自流。本质上魔女们也不在意莱茵多特做了什么，她们只在意莱茵多特不能就这么死去……只要活着，魔女会的目的就能继续下去。

为此和沈凉合作也完全可以，沈凉是异界神祇，自己就代表着魔女会的终极理想的可验证性。与之为敌是最差的结局，一个异界降临者本身就能带来足够多的“世界真实”，就像艾莉丝那样。

总之，不你死我活，就是好事。

安德斯多特正想着，忽然感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说话了，她想舔舔干涸的嘴唇，而就在这一刻，她愣神了，巨大的恐惧有如一个黑爪那样攫住了她的心神。

她动弹不得，她什么动作也做不到甚至没办法眨眼，只能听到酷烈的风声。

——风声？

风声这么快？

这一瞬间安德斯多特大脑飞速运转，然后她忽然间理解了，不是风声变快了，是她慢了。

她的时间变慢了，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她的感官也慢了，风刮了十几轮她才能感觉到一秒。这是因为她的体感时间和现实时间脱节，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控制身体，每一个大脑瞬间指令的下达需要几百秒才能被身体反应过来！就好像她的意识和身体被剥离开了一样！

永恒！

但此时恰好保持着凝视沈凉姿势，所以能看见沈凉的人，心中更为绝望。

因为相对而言世界的速度快了百倍，每个人看着这个男孩，背景就都是如蟒蛇巨口扑咬前进着的大海，尽管海水无法漫灌进这片空间，可所有魔女都知道此刻那大海已经将整个因提瓦特淹没了！

在用权能封锁她们的时刻，在她们现在甚至还没听见人们哭喊的时刻，她们知道这个已经癫狂的男孩杀死了每个人。斩尽杀绝！不留余地！一丝一毫的交流空间都没有，听了这么久的劝告也未曾打动他，就这么结束了……那么多生灵和鲜血！

神明，这就是神明的杀戮，神明的考量！

而下一刻，所有魔女都听见了沈凉的声音，这声音无关时间流速，平静而清澈。在被永恒固定前便盯着沈凉的芭比洛斯眼睁睁的看着他在飞速变化的世界里，漫不经心的端坐在米丝忒琳肩头，手里仍然把玩着他那柄秀气的梦想一心。

同样的，魔女看见了男孩微微一笑，那笑容异常可怖，没有半丝他过往被吟游诗人传颂的明艳俊美。

“我听你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手痒难耐了，大道理什么的我也懂，可我是个感性生物，医生说我是enfp型人格，这种人一般不听别人的道理。”沈凉手肘靠在米丝忒琳脑袋上，姿态放松，“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先把人杀完吧，反正你们都跳出来了，那他们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魔女们惊呆了，但她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凉的权能使她们只能屈从倾听。纵然满心都是愤怒，可就像冷水泼头，面对这山一样沉重的威圧感，她们连反抗的愤怒心都升不起来。

沈凉低下头，一个个魔女看过去，最后停在离他最近的尼可脸上。

“你的演讲很精彩，是啊，合作，化干戈为玉帛，大家都能赢，赢两次，多好的合作。但是合作要分对象，你一上来就给我许诺未来，一边给我画饼一边又拿其他人威胁我，我当了一辈子殿下啊储君啊被惯坏了，只能吃软的不能吃硬的。”沈凉笑容明媚，“而且你好像误会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不重要，对，什么权势啊土地啊国政啊，什么稻妻皇帝什么征服大陆，非要说的话还不如你们洗干净自己主动躺到天守阁去等我翻牌子来的让人感兴趣。说什么我将继承了母后的遗产母后的希望……说的好像我是个谋权篡位只有她死了才能拿下天下的小鬼，让人生气啊，我和母后可是稻妻模范母子有幕府开具的证明。”

他忽然不笑了，“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而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要，稻妻也好这个世界也好都一样。你们想和我谈判先得明白我是什么人，我喜欢的那个未来是我当个纨绔子弟仗着母后为非作歹的未来，不是我自己去拼命当个什么狗屁执政……我没那么大官瘾。”

一片死寂，没有人能回答他。

“你们把我逼成了疯子，却想和疯子坐下来谈交易。你们侃侃而谈命运，说什么‘雷电真的死亡无法阻挡’，说什么‘些许死亡和摩擦’‘历史在前进’……真是风度翩翩啊。可你们在对谁说话？你们以为是在对‘若日鸣神次尊小天子命’说话么，不，你们在对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说话。”沈凉淡淡的说，“我母后的死是命中注定？说白了就是拐弯抹角的说她该死对么？杀了她再对着她的儿子说什么她该死，人的情商怎么能低到这种地步？羽兔姐，我以为我已经够不会说话了。”

“你只是很擅长气人，但你其实很会说话，至少你哄的大家都很开心。”米丝忒琳平静的说。

“我觉得我大概不是个需要吃母亲尸体才能茁壮成长的食尸鬼，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杀光你们能证明我对母后的怀念。”沈凉说，“你们有一点说对了，就是我确实是个什么都听母后话的乖孩子，她对我的期望我向来不会辜负。”

魔女们无法理解。

“所以你看，我保护好了稻妻。”沈凉掰着手指数，笑容可爱又纯良，“我半个月搞定了腐败的幕府，我制定通商法案，我与七国交好，我宣布废除大部分农业税和交易税，我还保证了休养生息绝不大动刀兵。其实我不蠢啦，那所谓‘守成之君’该做的我都做了，可想而知稻妻该发展的很好很快。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后来想明白了，向坎瑞亚复仇似乎不需要举国出动，因为我不需要考虑公平正义——”

“反正是最简单的种族灭绝。”

那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杀性，魔女们刹那一震，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也是男孩口中那些人的……其中之一！

时空一瞬被打碎！

一阵猛烈的风席卷而来，呼啸过耳，一个赤足白裙的女神与一个身穿魔女斗篷的熟悉者，一起驾到。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还要多少次啊。”沈凉笑。

他没有去看那熟悉的女人，而是盯着那白裙的女神，尘世七执政没有她的影子，作为遍历七国的游子，沈凉也察觉到了这个人身份。

能打碎他的时间锁，只有一人了。

时间执政，伊斯塔露。

“……”那女神沉默了许久，似乎不愿意面对他，但还是低声道，“当日莱茵多特对雷电真下手……果然大错特错。只求一时之利，却不知道放出了怎样一只可怕的狼啊……我若全力阻挡了，必不至于此，可惜……”

她也不知道是对谁开口，而此时沈凉也懒得听。

他看向伊斯塔露身边的女性，目露讽刺，“这就是你搬来的救兵么？还是我应该这么称呼你，魔女会第一席，代号a，艾莉丝小姐？”

“艾莉丝小姐么……”艾莉丝即便面对坎瑞亚灭亡都未曾动摇的脸上闪过一抹难过。

“杀孽如此，你开心了吗？”伊斯塔露轻声说。

沈凉一怔。

“你开心了吗？”伊斯塔露再度问。

空荡荡的大地只有海风呼啸海浪翻涌的声音，到处都是沉浮的尸体，只剩下半截的废墟和无处不在的烈火。这一片大地上流满了鲜血，但要不了多久，都会被海水抹去。

你开心了吗？

沈凉看向天上飘来的一片孤云，今日天气真是晴朗，蓝天白云，惠风和畅，空气里连血腥味都不曾留下。

但还是不太想呼吸。

“你不是天理的神明吧。”沈凉看向她。

“第一王座，原初之人的臣属。”伊斯塔露默默的看着他，“若你满足了，也是好事。但你可曾开心，获得了宁死追求的复仇与自由么？”

沈凉眼里妖魔或者说恶鬼般的金芒黯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疲惫。

“开心和你有关系吗？”

“你开心了，一切便和我没有关系，我不会阻止。”伊斯塔露轻声说。

魔女们惊诧，她们看了沈凉如此酷烈残忍的一面，已经不相信沈凉会放过她们了！此刻战战兢兢，但伊斯塔露居然不庇护她们？这句话的意思是伊斯塔露也不敢惹怒这尊杀神？

“有趣。”沈凉低声，“我以为以你们的怜悯，你们会为了正义阻止我。”

“用艾莉丝的话说，是程序正义。”

“程序正义不才是真正的正义么？没有程序正义，就没有正义可言了。”

“但正义本身便是为了秩序服务的，秩序来源于锄强扶弱。可强者的正义又如何得到伸张。”伊斯塔露轻声，“因为强者的正义不需要伸张，强者正义便是自己贯彻……你的复仇是你的正义，本就不能假手他人。”

“你说得对，弱者才需要伸张正义。”

“强者为侠，亦是野兽的逻辑。”伊斯塔露看着他，“你觉得野兽幸福，还是弱者幸福？”

第二十五章 若日鸣神无道!天下共诛之!

是做一个被随意杀戮弃尸的弱者。

还是做一个无法被认同和理解的野兽。

什么狗屁哲学问题，这种时候问我哲学问题？

你以为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劝解我么，想看我开不开心？说到底不就是想知道我的愧疚心么！

——我怎会有愧疚心？

真是蠢材啊——这世上任何斗争，都不可能不株连旁人！

沈凉沉寂的杀意再度上涌！

他当然知道魔女们的性格，魔女一向不会介入其他魔女的行动，他连同整个魔女会一起敌视，是一种迁怒。

但没关系！

迁怒？是的！就是迁怒！

“好，这就把你们送去和那些无辜者一起团聚！”

是不是敌人这多好分辨？失去反抗能力的就肯定不是敌人！

沈凉扭头看去，觉得自己得到伊斯塔露出手帮助的魔女们包围了上来。她们知道沈凉不打算放过她们，所以她们也同样有决意在这里除却后患。

魔女之所以是魔女都是胆大包天的人物，沈凉屠戮整个坎瑞亚，这般暴行让她们彻底绝望，再不可能谈判。但这也正合沈凉心意。

他倒是想看看，一群魔女配合一个时间执政，他有没有能力将其全部杀穿！

剑气大涨，在伊斯塔露悲伤的目光注视下，芭比洛斯猛然举起法杖！刹那天地变色！

沈凉狞笑，一跃而起，刹那闪烁到芭比洛斯身旁，将她摁住一并砸入大海里升起的坚冰上！

“轰！”

冰层被蛮力击碎，芭比洛斯大口吐血！

“若日鸣神干扰世界进程，你身为第一王座的臣属，还不出手！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伊万诺夫娜惊呆了，她试图朝着伊斯塔露求救，但后者只是眼神闪动了一下，便默然低下头。

芭比洛斯纵有能力千万种，在时间的封锁下也无计可施！沈凉懒得去思考伊斯塔露为什么不出手，笑容狰狞，他掐着芭比洛斯脖子的手臂上金色微光流淌，逐渐灌注到这位高挑美貌的魔女身体里，她额头上逐渐浮现暗红的天平徽印，左右不平衡。

这是象征着不公正的圣痕，单纯的逼迫和征服，单纯的扭曲和单纯的暴虐！

沈凉并非只能靠所谓的“认同”“爱慕”“感怀”来铭刻圣痕，事实上人之子的一切行为驱动力，归根到底只是为了补全基因罢了！这些仿佛“爱与希望”般的美好词汇根本无法隐藏一个赤裸裸的真相，就是无论以什么感情来联谊，最终也只是达成“心意相通”罢了。

但心意相通不见得必须得两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