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提瓦特不是为了赚钱养我吗？ 第409节

雷电影推开“花间”院落遮掩的篱笆门时，看见的只是一夜未眠的姐姐和她怀里像个小孩那样静静沉睡的沈凉。

雷电真半截身子还浸在温泉里，以优哉游哉的姿势靠在温泉池子的一个斜坡上。上半身露在水外面，下半身才在水里，保证即便舒适的躺靠也不会被水浸漫到鼻口里。

而那只伶俐的白毛红眸美少年四仰八叉的趴在雷电真柔软暖和的肚子上，呼吸均匀，睡的正香，两只手仍旧抱着女人的脖子，像是挂在她身上的小野猫。

两个人都是半截身子浸在水里，大概是因为夜里其实还是凉，水里温暖。

而雷电真拉了条浴巾盖在沈凉上半身御寒，顺道遮住了自己无暇的娇躯。一晚上她其实都没合眼，与在母亲怀里能甜美的进入梦乡睡得极其安稳的沈凉不同，雷电真并不想睡着，影一眼就看出来她整夜大概都在抚弄着少年的白发，欣赏着心爱的男孩如此依赖自己的可爱睡颜。

“就算是温泉……”

雷电影看着连睡觉都不肯撒手，难得表现出了小孩子撒娇特质的沈凉，再看看抱着他靠在池壁上的姐姐，心下有点说不出的酸溜溜，摇了摇头道：“水体总是会让人失温的，哪有人能在水里泡一夜啊，都会水肿成浮尸的。”

雷电真美眸笑意盎然，瞥过说话不那么好听的妹妹，“但我和凉儿都不是人。”

“拿体质对抗环境，真无聊。”雷电影切了一声，“回房间里睡又不会死。”

“姐姐我都当上神明了，天冷还要规规矩矩睡在房间里，那我这神不是白当了。”

影扑哧一笑，踹踹沈凉的屁股，男孩迷迷糊糊的睁开透红的眸子，可能因为不是在床上起来的，脑袋宕机了一会。

“呵，这么机敏的凉儿，平常有人贴近你身边都能察觉到的小魔神，我都来这么久了说了半天话，你都没听见？”雷电影笑道，“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的确是没睡醒。

在雷电真怀里睡着，他一向没有任何警戒心，对外界的感知基本为零了，全身心的投入到感受这份相拥而眠的温馨美好里。作为感知能力强到院子里进来一只蚊子都能轻易察觉到的神明，这是他最高质量的睡眠了。

人总得有一个或者几个可以让你全身心都安宁下来的地方，放空一切也无所谓。雷电真温软可靠的身体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他最喜欢的睡觉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他体型没见长，蜷缩在真怀抱里仍然只有猫儿似的重量。

“早安。”沈凉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现状，看见自家师父颇有些酸楚的模样，不由得笑了，故意往前凑了几厘米。

雷电真很配合的低下头，沈凉仰起头，她充满骄傲的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这一幕被雷电影尽收眼底，她感到一阵无语，“你们不嫌弃刚起床嘴里有味道？”

“能有什么味道？”沈凉高兴的回应雷电真，也俯身亲昵的拿脸蛋蹭蹭她的脸，毫不在意的说，“我有秘法保障身体每时每刻都能清洁啦。”

“我倒是没有。”雷电真轻笑。

“不过反正凉儿也不在乎，对不对？”雷电真温柔道，“璃月话来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不管将来我变成什么样子，凉儿都会记得我，对不对？”

沈凉坏笑，“我尽量。”

“所以凉儿嫌弃我丑？”雷电真美眸眯起来，手也轻轻放在沈凉背上。

沈凉感觉到了她抓住了自己一把头发，很明显，这是威胁，敢说个对字头发给你拽掉。

沈凉只能连忙抱住她再撒娇发誓几句，然后扶着大概已经被压麻了身子的雷电真起来，手上金色的微光点点，就要给雷电真注入治愈力缓解一下麻痹感。

但雷电真几乎是瞬间就拿捏住沈凉的手，笑了笑，“不必，母后还没脆弱到睡一觉就需要动用能力来治疗。”

“我现在催发这点能力已经基本没有后遗症了，没关系的。”沈凉下意识解释。

“不必。”雷电真摇摇头，态度很坚决。

小事一件，沈凉倒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雷电影一直噙着笑意的视线此刻却凝固了，眼神微微有些冷——他没注意到。

告别了雷电真，顺便踮起脚尖努力亲了亲觉得不服气也要早安吻的雷电影。雷电影纯粹想戏弄他，甚至都不低头，沈凉无法，只能蹦起来原地给了她一下。由于太过滑稽，这一下之后就受到了米丝忒琳毫不留情的直球嘲笑，沈凉觉得这大概可以当做以后人生里任何时间都能随时拿出来揶揄他的聚会笑话之一。

他只能留在稻妻这最后一天了，下午就得启程，剿灭坎瑞亚国，这是盛大的复仇典礼。

雷神姐妹仍旧留在温泉小院，真随手把本就单薄的浴衣脱落，赤着身子走进温泉。

“还没泡够？”雷电影低声道。

“一起？”雷电真邀请。

影叹了口气，随手也拉开腰带，十二单的紫色华服花瓣一样脱落，她也跳进池子里，在姐姐背后扶住柔弱姐姐的身子。

“凉儿毕竟是男孩子了，沐浴这种事，还是会害羞的，其实洗了一晚上倒也什么没洗成。”雷电真身上是好闻的樱花香气，两姐妹都有这样的香气，影打了些花朵精油，抹在姐姐修长艳丽的紫发上，打出大量的泡沫来。

“一晚上不洗澡你们干嘛去了？”

“抱在一起讲讲故事，回忆过去，吃点零嘴点心，然后凉儿就这么困着睡着了。”雷电真点着自己的嘴唇，温柔笑道，“本来还想给凉儿洗个澡，但想想还是算了，凉儿也是大孩子了。”

雷电影翻了个白眼，得了吧。

但她还是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雷电真开口：“影，你似乎……有什么憋着的话想说？”

影按摩的手法停顿了一刹。

“姐姐，”她低声道，“你已经下定决心，要阻拦凉儿，对不对。”

第二十章 凉儿,你妈死了

沈凉要报复整个坎瑞亚国的侵略，身为稻妻第三位神明，他有这个资格，也有威望。

只要雷电真不阻挡他，沈凉甚至能号召稻妻的万千军人一并狂热起来。

这是为了牺牲者的复仇，在坎瑞亚国门告破之后，复仇之军理所当然该组建起来。荒海灾厄已经消除，稻妻再无内忧只剩下坎瑞亚这个外患。

无论怎么看，沈凉都将为稻妻带来足以弥补三十年战争亏空的战果。

坎瑞亚国拥有甚至不弱于执政七国的国力，拿它以血还血，天经地义。

但雷电影知道，姐姐是不会允许他这么去做的。

并非因为什么“凉儿还小不应该手上沾血”“复仇是个无穷尽的循环不该让凉儿掺入稻妻的仇怨”“战争终究是残忍的能远离人类之间的战争一点是一点”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大道理。

而是这件事就不该让沈凉去做。

“凉儿不该是一个以血立国的虎狼之君，而应该是接过我们的剑，从此引领一个美好时代的守成之君。既是守成之君，不该从一开始就以战争和暴力示人。”雷电真淡淡的说，“这种事情，我们来做就够了。”

“这就是姐姐你认为最有价值的做法？”

“坎瑞亚不可能心甘情愿的走向灭亡，与其让凉儿进入这么危险的战场，不如让我来，毕竟……”

雷电影正在为她按着肩膀，按着按着，眼泪忽然落在她背上。

“你哭了？”真轻声问。

“没有，是雨，只是温热的雨而已。”

天空晴朗，雷电真闭上眼，“影，这样做，才是将一切价值最优化。你也许无法面对事实，但你必须面对。”

必须面对。

雷电影感受着姐姐身体里衰微的生命力，咬紧了牙关。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雷电真面对的战场比稻妻荒海战场更可怖。作为镇压坎瑞亚国的七神之一，雷电真是最弱小的那一位，她欺骗妹妹，让妹妹留守稻妻，自己却在坎瑞亚被剿灭了神魂。

镇压坎瑞亚需要面对的是整个坎瑞亚从深渊借来的力量，堪比神明的魔兽和连天空岛都无法触及的兽境。即便是七神也需竭尽全力，而雷电真是七神里为数不多的突破口，她无法被击杀，但会被污染。

回到稻妻时，她的寿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这也是她不肯让沈凉用治愈力打探她的身体的原因，一旦沈凉感知到她的虚弱，那他就不仅仅是为狐斋宫等人愤怒而已了。

雷电影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要这么做，明明擅长的不是战斗，明明可以让她去坎瑞亚接手，明明对于神机妙算的她来说，去坎瑞亚面对莱茵多特那种批量生产魔神级别的怪物，生还率必然渺茫……可她还是要去。

——所以为什么要去？

她没想到雷电真忽然笑了。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影，一首荒诞的璃月小诗，为什么它贯穿了璃月五千年？”雷电真从水里施施然站起来，慢条斯理的舀水，从滑嫩的肩膀上流淌下去，看着不明所以的妹妹，笑容妩媚。

“你想劝我，你又劝不了我。影，你很悲伤，但我叫你不要悲伤。”雷电真吟诵着只有十六个字的小诗，“这首诗十六字，去掉重复的，只有十一个字，极简单，但你看，大家都喜欢。”

影深深的蹙眉，她一直知道自己看东西没有姐姐远，她也总是理解不了姐姐看见了什么。就如闪电，雷电真赞叹那须臾之美，一道雷光的短暂却惊艳了千万年。而她不理解什么叫惊艳，她只在意永恒，永恒在稻妻天空闪烁的稻光。

但她知道姐姐在说什么，这首小诗，狐斋宫喜欢，御舆千代喜欢，灵善坊也喜欢……而在璃月，更是人人喜欢。

唱着这首诗死去的人，千千万万。

“要过河，劝他，劝不成，过河，死掉了。”雷电真笑道，“你看，那过河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仿佛在和一切对抗，对抗自己身边的人，对抗恶劣的大河，对抗死亡的命运——他到底没有对抗成功。但是在这天地都要阻拦他的绝境面前，到底什么能让他如此坚持？宁死也要去？”

她看着妹妹，“必然有一种力量在。”

“什么力量？”

雷电真不答，却笑：“这首诗的主题是死亡，是疯狂的死亡！在讲究中庸平和的璃月文化里，却如此明确的追求死亡和疯狂的，就格外让人战栗。璃月在层岩巨渊一战，腾蛇太元帅浮舍和火鼠大将应达先后下巨渊，毅然带回情报以佐凉儿，最后都在过程中死无全尸。

“身为高级将领，下层岩，拿情报，自然是危险的，但还是去了，果然还是死了。千千万万虎威军也死了，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找到兽境，最后甚至斩首任务还失败了，战争胜利靠的是情报送出来让凉儿觉醒……你看，这支军队简直是一无是处。说得好听点，为国尽忠杀身成仁，说的难听点——

“蠢人蠢事。”

雷电影无法作答，她不认同姐姐的观点，但她同样知道姐姐绝不是那样刻薄的人，她给出这样的评价，总有她的理由。

“但璃月当真没有聪明人么？”雷电真看着妹妹。

“有，可危难当前，聪明人，一样有为伟大事业牺牲的无畏。”雷电影说。

“那这首诗讲的是什么。”雷电真反问。

影忽然明悟了，她看着姐姐，微微一愣。

——是这样啊。

——一个公认的聪明人，你却发现他正在干着送死的傻事。要么是你没他聪明，要么是这件事儿跟聪不聪明一点关系都没有。

应达为生机而渡河，千代为大义而渡河，凉儿为复仇而渡河。

那姐姐呢？

你如此聪明，哪怕送死，又究竟是如何谋划？

“我最后剩下的力量，足以代替凉儿去坎瑞亚收回利息了。那时候我将死去，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凉儿的，他将同时拥有一个百废待兴的国家，一堆复兴国家的资源，一群爱戴他的子民，一名力量强绝一切的师父，一群在幕府任职且对他爱慕至深言听计从的年轻巫女或者妖怪，更是一个被斩断所有利益关系甚至可以进行大刀阔斧改革的幕府。”

雷电真运筹帷幄的笑了，“只需要我一死，稻妻就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