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87节
总而言之,就是因为太清楚历史上这些事情了,所以从一开始苏尔就没抱什么期望,查找也只是为了图个心安。
更何况日本这个国家本就没有真正的历史记录,连带着那些神话与妖怪传说一起,这方面的文化都是在当初黑船开国后才开始编撰整理,自然也受到了外国传说故事与文化的影响,所以不少故事里能够清晰的发现外来的痕迹。
真要说追寻历史的话,还是妖怪这种寿命悠长又没有形成独立政体并轮回交替的存在口中说出的更为可信一些,漫长的生命也为这些知识不会流失提供了保证。
在一群年轻到连皱纹都没有的妖怪间想要找到一位老妖怪简直再轻松不过了,只是才刚刚走进主宅内院苏尔便看到了一个苍老到身形都缩在一起的妖怪,他正坐在一块池塘的边缘,静静的捧着热茶。
身穿一件搭着棕色羽织的黑色和服,明明苍老到骨头似乎都缩到了一起,但腰背却仍旧没有像普通老人那样驼着,反而挺得笔直,一双即使肉体老去也没有改变的三角眼始终给人一种锐利的感觉,一点也没有老人该有的平和。
“直接上手摸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吧?”,难得虚着眼注视着苏尔小心翼翼的举动,欣可忍不住吐槽道。
“……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被当场叫破了后果,苏尔有些悻悻然的收回了手。
无他,这苍老妖怪的后脑勺未免也太吸引人了一点,简直就跟你在人体建模的时候将一个人的后脑壳的面向后拉了快半米的长度,好长的一条后脑勺!
更不用说这妖怪还因为苍老而早就掉光了头发,这会儿看上去光秃秃的简直跟个法式面包一样。
“这是什么妖怪啊?后脑勺成精吗?”,忍不住乐了起来,苏尔绕着这老妖怪转了几圈。
“大概是什么妖怪老了后的样子吧?”,欣可也忍不住轻笑着。
“嗯?有风?”,这苍老的妖怪虽然无法看到或听到苏尔与欣可,但他还是突然若有所觉的抬起了头,长满了皱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脑。
“不是风”,不慌不忙的在老妖怪的对面坐了下来,苏尔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形,偏过头笑着说道:“方便自我介绍一下吗?你是什么妖怪?”
咚!
一旁的惊鹿蓄满了水,一端顺着重力坠落了下来,重重的敲响在了石板上,没有感到多少禅意,倒是挺心惊的。
“……不,确实是风”,明明上一秒自己的面前空无一物下一秒却出现了不请自来的客人,但这老妖怪却没有一点慌张的样子,反而咧嘴一笑伸出了手,头顶的樱花树摇曳着,几片花瓣顺着风盘旋而下,落在了他的手上。
“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看到您,不过倒也是,像您这样的大妖怪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消逝掉呢?”
苏尔:“?”
他有些不太明白了,但这个事情却又如此的容易理解——
“我们曾今见过?”,忍不住反问了起来,苏尔不断的在记忆里回忆着,但却始终没有对这种妖怪的印象。
“那条银河,那口井”,与苏尔不同,欣可倒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最大的异常,出声提醒着。
苏尔突然悟了……也就是说在未来会见过?在未来会见过过去的人,这种时空的错乱感颇为有趣。
“当然”,没有听到欣可对苏尔的提醒,老妖怪只是点点头继续说道:“在我还是个力量微薄的小妖时,您就与妖怪贤者八云紫活跃在这片土地之上,事实上就算到了现在,您的传说也依旧保存在那些妖怪村里,时常对孩子们讲起呢。”
嚯。
忍不住挑起了眉毛,苏尔突然就兴奋了起来,谁又能拒绝这种自己的故事被人传唱感觉呢?更何况那些事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奇心一时间可以说达到了最高,不过在听他细说之前……
“方便介绍一下自己吗?”,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实际上却是陈述句,苏尔食指轻点在老妖怪面前的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还有我们相识的经过。”
“……”
“还真是瞒不过您啊,同那个时候一样几乎洞察了一切”,突然间苦笑了起来,老妖怪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整个妖看上去似乎也更加放松了。
当苏尔问出那个问题时,他便察觉到了苏尔似乎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但在这之前,苏尔却更先一步察觉到了这位自称与他相识的老妖怪体内一瞬间沸腾起来的妖气。
绝不是因为一瞬间因为面前突然出现的陌生来客时受到惊吓而本能提起的防备,因为当他一脸自然的向苏尔打着招呼,说起过去与苏尔互相认识时,这份妖气却没有一丝冷却的迹象。
甚至反了过来,他在更加的警惕着,维持在一种一触即发的状态,这种警惕也与任何正常的警戒不同。
不知道未来自己在过去都做过什么,但苏尔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面前这只老妖怪与自己之间的关系绝不仅仅是相识,或者说一面之缘的程度。
第一百零四章 奴良滑瓢
“曾经斗胆与您为敌过一段时间,我们也确实交手过”,老妖怪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虽然在下完全不是对手,被打的很惨就是了。”
似乎想起了某种痛苦的回忆,这老妖怪本就长满了皱纹的脸更是皱成了一团。
“是吗?”,完全没有把这点恭维放在心上,苏尔只是轻飘飘的接着话。
“在下乃是滑头鬼,奴良滑瓢,虽说曾经有过些许薄名,但眼下也只不过是个活的长久的老妖怪而已,比起正面战斗更擅长与躲避与颤抖,说是镜花水月般的幻象也不为过……不值一提。”
这老妖怪宛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而苏尔……掏出手机开始谷歌。
几秒后,苏尔便大约知道这老妖怪嘴里的些许薄名是什么意思了,虽然比不上九尾狐或者酒吞童子那种名气传遍不同国家的大妖怪,但滑头鬼相传却也是妖怪的大首领。
每当傍晚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滑头鬼就会不请自来,翘起二郎腿在别人家客厅里喝茶,虽然主人家也会寻思这到底是哪位,但终究还是会因为太忙而分心无法看穿真面目,亦或是被那股淡定且悠然自得的气势所震慑,甚至产生了这才是我家主人的错觉,不禁热情招待了起来,结果惨被混吃混喝。
嗯……苏尔觉得这应该也和滑头鬼所特有的能力有关系,比方说知见障什么的,这老头刚刚自己不是还说了幻象吗?
不过总体来说却不是什么凶恶的妖怪,即使懂得利用人心的弱点,但却有着自己的原则,呃,最少苏尔没有百度到什么凶恶事迹的流传,但这却还不够,远远不够。
不够让苏尔相信他曾经与自己为敌却活了下来。
“当时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即使知道自己这么问有些当面打脸的意思,但苏尔还是忍不住的好奇着,毕竟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如果真的有妖怪敢对他亮出獠牙,那么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否则他是不会给对面活下来的机会的。
看这老妖怪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花妖啊……按理说在风见幽香身上有过那么一次经验,苏尔觉得自己不会留下后患才对。
“……”,然而老妖怪却不说话了。
“说吧,没必要忌讳什么”,苏尔叩了叩桌子。
“……可能因为您当时也在犹豫吧”,刚才只不过是试探性的闭上了嘴,紧跟着苏尔的话语,这只年老的滑头鬼便咧开了嘴笑着说道。
“啊,犹豫”,滑头鬼点了点头,“我想要杀掉那只九尾狐,但您却不想看着她死……最少不是那么坚定的看着她死。”
九尾狐——苏尔没有想到会突然再次听到这名字。
“那个九尾狐是什么样子?”,欣可突然出声问道,而苏尔紧跟着重复了一遍。
“什么样子?”,似乎没有想到苏尔会问到这种问题,奴良滑瓢有些呆愣了一下,随即回忆着说道:“一个长发的妇……不对,那好像只是她凭依的身体?”
过去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以至于奴良滑瓢在苏尔问出这个问题时才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使在当年经历了一场大战,连他都身受重伤衰老成现在这个模样,但他好像还真不知道那只九尾狐在凭依肉身前的样子。
“嗯……一个狐狸的影子吧?但是又有九条尾巴,阳光下也看不到什么毛发,就跟一整片影子似的,但是又比影子要黑的多”,奴良滑瓢不断的回忆着,“更多的就不知道了,说实话虽然当时勉强算是击败了那只狐狸,但我和我的部下却没有杀死她的可能,她仍然活着,或者说转世?”
苏尔同样回忆着那个被草薙剑所贯穿,如玉般的身体逐渐被黑气所侵染,最终沦为一片漆黑,最终造就了一幕血肉横飞的惨剧。
那家伙竟然活到了这么远的时代后啊?
苏尔一时不禁感慨了起来。
他大约能够理解这只滑头鬼口中的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不坚定的阻挡了,也同样明白了他为什么最终能够活下来。
虽然已经是彻底沦为了妖怪的形态,但那只狐狸……苏尔始终无法忘记那漂亮的玉色身体。
“再多为我讲述些吧……就从你所知道的那些关于神明与妖怪的传说开始,还有……我”,叹了口气,苏尔随手捏出了一个杯子,随即拎起了奴良滑瓢面前的茶壶为自己倒满。
“啊,乐意为您效劳,不过滑瓢我自诞生至今也不过只有四百多年,更久远的历史就算是我也——”
奴良滑瓢的话语戛然而止,同一时间,他与苏尔抬头看向了头顶那颗樱花树,本来空无一物的枝杈间已经有个身穿宝蓝色羽织的人侧躺在了上面,别的不说,姿势就连苏尔也不得不点个赞。
“家里似乎来客人了呢,老爷子”,这突然出现的妖怪优雅的侧了侧头说道,姿势凹的更足了些。
完全不需要怀疑,光是看着那长长的后脑勺苏尔就能够猜出这到底是谁,更不用说那声老爷子了。
与奴良滑瓢这种已经没有了头发的光秃秃的后脑勺相比,这突然出现的妖怪小伙却有着下黑长白泾渭分明的头发,同时也让他看上去没有那么怪异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些头发简直是救命稻草一般的东西,最起码苏尔很难想象这个容貌俊美的妖怪小伙要是没有了这些头发遮掩,那从后伸出的长长一条后脑勺到底会是一副怎么样的滑稽模样,再帅的帅哥也要变丑男。
“噗。”
好吧,欣可已经在笑了。
“是啊,陆生”,没有什么回避的意思,奴良滑瓢只是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身旁,“去把爷爷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一坛,再让若菜做些好菜送过来,爷爷有事情要与客人说。”
“……好”,若有所思的看了苏尔一眼,年轻的妖怪聪明的答应着,下一秒又消失在了树上。
就好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苏尔静静的看着这个妖怪的身形如幻影般逐渐变淡,又看着他从容的跳下了树走向了庭院外部——一切仅仅就在一瞬之间。
第一百零五章 传说
对于那些无法看穿这种技巧的普通人或者妖怪来说或许会觉得诡异,这年轻的妖怪刚才那一瞬间就仿佛穿越了空间一样,转瞬出现在了树下,但在苏尔与欣可眼里……颇有一种百岁老人搬人下楼梯的味道。
而且陆生这个名字……不是那个麦丹劳里小孩的名字吗?
苏尔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而一旁的奴良滑瓢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儿,让您见笑了”,奴良滑瓢乐呵呵的说道:“这孩子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统,因此也只有晚上才能变幻出妖怪的形貌,力量也稍显薄弱了些。”
“怪不得”,苏尔理解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那小子妖气薄弱的原因?
但是薄弱的地方未免也太奇怪了一点,再怎么想晚上共有十二个小时,和四分之一的血统也对应不上,苏尔想起了八云紫曾经说过的妖怪们从月亮上汲取力量的事情,不过那个月亮却是盘子一般的月亮……在这个时代也改变了吗?
酒送来的很快,虽然奴良陆生看起来很想多坐一坐,听一听难得会让家里玩世不恭的老爷子露出这种正经模样的家伙要说些什么,但他还是三两下就被奴良滑瓢打发掉了。
“这孩子还没有成长到可以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一边大概的解释了一句,奴良滑瓢沉思着说道:“其实关于您的事情在当时根本不是还年轻的我可以打听到的,我只知道当年您和妖怪贤者八云紫还有西国的犬妖大统领斗牙王在密谋大事。”
“妖怪贤者?”,苏尔面色古怪的重复着,“八云紫怎么成了妖怪贤者了,她那个妖怪国度呢?”
苏尔还记得八云紫在将他送上月亮前,还特地邀请了他去参加她收拢了从出云国逃出的妖怪后建立的国家,光从那句建立一个只属于妖怪的国度来看还挺有搞头的。
“妖怪国度?”,奴良滑瓢明显的愕然了一下,“没有这种国度,啊,我知道了,您说的应该是上古时期的事情吧?那我就不清楚了,妖怪们间流传的只有人类兴起后的传说,你说的那些恐怕是上古年代天翻地覆前的事情。”
明明奴良滑瓢满良都挂着那种远古的事情只有您这样亲身经历过的老妖怪才能知道,但苏尔确实知道的并不比他多,甚至远远少于。
“天翻地覆?”,苏尔又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知道这件事情和您有关,同样也是您流传在妖怪间最接近神话的传说”,奴良滑瓢的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天翻,地覆,据说连银河都被您截断了……这种事情也能做到吗?”
老妖怪好奇的询问着,当奴良滑瓢还小的时候他就是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但越是成长,越是与其他妖怪交手,他便越是知道妖怪的极限,哪怕在几百年的时光里他不断折服其他的妖怪收为手下,自己也越变越强,然而这份极限却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