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侧玩家 第46节

“那就完整了。”叶白打了个响指，“关于这个公寓，我有个猜测，之前一直不敢确认，现在有点把握了。”

莉奈特的声音有点困惑：“您是说这个囚笼……”

“并非单纯的囚笼。”叶白说，“这个公寓的目的，是想要通过影响怪灵的本能，来唤醒怪灵的人性。也就是，把怪灵变成人类。”

“……”莉奈特的眼神明显变化了。

“从早上看到巡逻怪灵的第一眼，我就在奇怪了，为什么要把怪灵塞进一个人型的壳子里？如果这些怪灵们本身就是人类倒也罢了，强行让怪物打扮成人类是为了什么？”

“我当时有很多猜测，现在来看，最有可能的结论是：这座公寓是在把怪灵当成人类来对待。”

“你说这个公寓是折磨的囚笼，我相信你的感觉，但这绝非这座公寓的所有目的。”

“你刚才以怪灵的视角描述了你对这座恐怖公寓的感觉，我现在用旁观者的角度说说看法。”

叶白调整了一下坐姿，按住手杖，继续说道。

“平安公寓的每一天，从早上八点开始。”

“所有住户和巡逻员都在广场上接受秩序之光的洗礼，这是在日复一日地提醒着所有怪灵的立场：秩序。”

“九点钟开始的战争游戏，是可以选择阵营的，神话或者文明。这两个阵营的体验差别非常大，一边随意胜利，一边几乎必死，这是想潜移默化地让怪灵们选择阵营：文明。”

“下午的邻居交友时间，是在培养怪灵的警惕心。这个过程和训练动物差不多，哪里安全、哪里危险，它们至少知道了安全与危险的分界线，这是本能的高级体现。”

“晚上的家人时间是和同伴一起度过的，就像我刚才经历的那样，只要思考同伴的本来面貌就能消除幻觉，这又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思考行为。再加上角色身份扮演，这可以进化为情感需求，已经是很高级的本能了。”

“暴走的怪灵当然要清除，因为它们会危害到住户的安全——从这个角度来看，平安公寓确实在尽力保护住户的安全，因为每一个住户都有可能诞生人性。”

“如果说以上这些都是我的推测，从你刚才的描述中，我找到了更加切实的证据。或者说，成果。”

“莉奈特，你自己也说了，怪灵是不需要吃饭的。既然不需要吃饭、也没有思维能力，那么吃一碗米饭和一碗沙子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还是怪灵的时候，为什么会对这碗饭不满？”

“怪灵同样不需要睡觉，但你对夜晚的描述是：短暂而平和。”

“这栋公寓至少起到了一部分作用，”叶白看着莉奈特的眼睛，“至少在吃饭、睡觉这两方面，你很久以前就已经脱离了属于怪灵的部分。”

莉奈特陷入沉默，活动身体的动作也停止下来。

过了很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莉奈特终于微微动起嘴唇，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可能的。”

叶白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嗯？”

“这个公寓绝对没有任何将怪灵变回人类的先例，只有自己成为怪灵，才能体会到那是何等恐怖的绝望。一根枯草怎么可能填满整个深渊？”

莉奈特的浑身都颤抖起来，“如果不是主人为我提供了足够的秩序，我永远也不可能恢复清醒的，就算是很多很多年之后，这栋公寓成功培养出永远不会暴走、会吃饭会睡觉甚至会说话的怪灵，只要离开这里，它们又会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原来如此。并不是有把握的集体行为，这里其实只是个试验场吗。”

叶白点了点头，敛下眼眸。

正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他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说看法，但只有当事人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莉奈特本身就是个怪灵，在足够的秩序支撑下恢复了正常思维，她对怪灵住户们的状态有足够的发言权。

“总之，算是搞懂了这栋公寓的情况。”

叶白换了个坐姿，开口说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在完成任务之余，可以顺便为你了却心愿，总不能带着遗憾离开。”

“……希望主人能多杀一些这里的怪灵。”

莉奈特踉跄着从沙发上爬下来，在叶白的身前单膝跪下，努力伏下身体，深深低头，“尽管以仆从之身想要影响主人的意志实在是过于逾越，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尽量赐予它们解脱。”

“我倒是想一口气乱杀几千个怪灵……”

由于太过顺手，叶白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思索道，“对了，这栋楼结实吗？”

“很结实。”莉奈特肯定地说道，“这里的建筑非常坚固，无论如何战斗都无法破坏……不过，关押暴走怪灵的仓库是后来修建的，那个比较脆弱，您可以直接击碎它，赐予里面所有的怪灵平等的解脱。”

“你可能对我的战斗力有什么误解，”叶白说，“我只是个一阶探索者而已。”

莉奈特：“啊？”

————————————

PS：上一章把名字打错了，不是莉莉奈特，而是莉奈特。

第四十八章 我的主人有点怪

莉奈特茫然地抬起头，凝视着自己的主人，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是否依旧身在梦中。

回顾自己的记忆，莉奈特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长久的、混沌的梦。在她记忆的最开始，神话序列依旧强势，血族虽然只是神话序列中较小的分支，但也拥有数位七阶半神，而莉奈特家族的先祖莉莉丝便是其中之一。

现在想来，那遥远到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莉奈特接下来的记忆是如此模糊，以至于她只能断断续续地想起几个片段，在她诞生不久以后，战争、毁灭、混乱等等一系列剧变接踵而来，她变成了怪灵，在这座公寓中苟延残喘，直到现在。

莉莉丝先祖保佑，莉奈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得救了！在被灌入足够的秩序后，莉奈特现在虽然还是怪灵，但已经重回秩序侧，这比什么都要幸运。

能轻易分出足以让怪灵恢复神智的秩序，这至少是拥有神国的神阶玩家才能做到的事情，也就是说，自己的主人至少也是个七阶半神，大概率是八阶真神！

在足够的秩序支撑下，莉奈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对于自己目前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不满意。只是做仆从而已，比起成为怪灵，这算什么？

只有在亲自成为怪灵，并且从中脱身之后，才能切实明白那种状态到底有多么痛苦与绝望，如果在死亡和重新变成怪灵之间选择一样，莉奈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

其实莉奈特可以感觉到，叶白用来和她契约的道具似乎不是什么高级货，但她以为这属于强者的小趣味，或者说勤俭节约什么的，毕竟也没人规定神阶玩家不准用低级道具。

在叶白说出可以满足她的心愿时，莉奈特的心里几乎要溢出幸福，她感觉自己的主人是如此温柔和蔼，她这辈子终于碰到了一次好运，支离破碎、倒霉透顶的一生似乎终于迎来了转折点。

但是她从未想过会从主人的嘴中听到这么一句话：“我只是个一阶探索者而已。”

“啊？”莉奈特听到自己发出傻傻的声音，“您不是八阶真神吗？”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夸张的误解？你曾经见过我这样的八阶玩家？”叶白问。

“没，没有。”

莉奈特保持着跪姿不敢起来，在确定叶白没有开玩笑之后，她很快意识到目前发生的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

探索者她是知道的，这是文明序列的职阶途径，但“一阶”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文明序列的一阶玩家都有这么多秩序可以随便挥霍？

文明序列已经这么富了吗？！

不对吧，刚才的那个女玩家，她身上的秩序好像还是正常的水平啊。

在叶白的注视下，莉奈特很快做出了解释，叶白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有七阶半神才会拥有超范围的秩序……”

“是至少七阶半神，”莉奈特纠正道，“一般来讲，八阶真神才有资格构筑神国，而神国的作用之一就是提供秩序。但是文明序列我不太懂，听说皇帝和探索者都可以提前构筑神国的……”

“可以提前是提前多少，可以提前到一阶吗？”叶白问。

“不行的，至少也得七阶。”

“我要是加把劲呢？”

“加把劲也不行。”莉奈特感觉自己有点窒息。

深吸了几口气，已经差不多恢复基本行动能力的莉奈特抬起头，用沉稳的语气说道：“主人，既然您只是个一阶玩家，那么请完全不要在意我刚才的请求，一切行动以保护您的安全为主……”

叶白抬起手杖敲在地上，发出笃的一声：“‘只是’个一阶玩家？”

“我是说您未来可期……”

“你看不起我？”

“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自己目前还是个面瘫真是太好了，莉奈特面无表情地想，主人那温柔和蔼的形象在她的心中碎成一地渣子，重新加上了一个标签：闹心。

莉奈特不是很在意叶白的实力到底怎么样，只要对方还在履行约定提供秩序，那就是她的主人，剩下的事情不是她该关心的。但是低阶玩家面对怪灵，稍微不注意就会受伤甚至死亡的，她只是关心对方的安全，这有错吗？

“别说了，我懂你的意思。”叶白半闭起眼睛，“尽可能杀死更多怪灵是吧？呵，我接受你的挑战。”

谁也没向您递挑战书啊！莉奈特一抬头，就迎向了叶白认真的视线：“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是。”莉奈特放弃般地叹了口气。

...............................

“所以说，没有漏洞可钻？”

“是的，这栋公寓的运行体系很简单，但同时很可靠。巡逻怪灵会不顾一切保护住户的安全，除了演讲时间，住户们会一直呆在家里不会出门，这样它们会很安全。而这栋建筑非常坚固，想强行破门而入几乎不可能，可以骗出来，但效率太低。”

“在演讲时间动手呢？”

“那个时间所有的巡逻怪灵都在保护住户，一旦动手，它们一定会拼尽全力追杀我们。”

“那……”

晚上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在两人的对话中流逝，莉奈特拥有大量关于这座公寓的记忆，而叶白的目标就是这些。

莉奈特经过努力，终于恢复了基础的行动和说话能力。她的声线很好听，但偏向清脆，救赎的声音则是更加稚嫩一些，在声音这方面，她们还是有所区别的。

很快到了守则规定的睡觉时间，叶白去探望了一下夜色流亭，小姑娘似乎经历了突然的惊吓，白天战斗的时候又消耗了很多的精神，因此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没有醒来。

在确认她没有醒过来之后，叶白换了张便签，便也准备去休息了：据莉奈特所说，夜晚是一天中难得纯粹的休息时间。

走进房间，叶白随手将手杖靠在床头柜前，正要伸手脱衣服，忽然动作一顿，看向身后。

白发少女理所当然地跟了进来，看到叶白准备脱衣服的时候，还主动凑过来，准备帮把手。

“你想和我一起睡？”叶白直接把衣服递给她。

“怪灵不需要睡觉。”莉奈特将叶白的外套拍打整齐，挂到一旁的衣柜里，“主人你睡吧，我站在床边，彻夜保护你。”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相处，莉奈特倒是没有那么拘束了。当然，也有叶白实力不足的原因——所以白发少女认为自己的价值应该比之前想象的高一点，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你不是说睡觉时间是安全的吗？”叶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