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谈明日方舟了 第256节

神明是他们中的顶点，余烬只能算是中坚力量。

余烬感觉自己此刻处在一片痛觉的海洋。

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蠕动的肉块尖锐的牙齿，而是一池灰暗的水。

神明吃到哪个部位了……

是手吗？是脚吗？还是祂正在啃食自己的头皮……

说起来，那种形态下真的有头颅这个概念吗？

反正无论哪部分都只是一团肉而已，受伤了打碎了再修补回来便是，诡异的身体让余烬在闲暇之余也不由得好奇，他不止一次地想把自己解刨，试试看到底哪里才是致命的地方。

水池正在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向前蠕动的令人作呕的血肉组成的墙壁。

等到那道血肉墙壁将自己碾死，这场战斗就算结束了吧。

不。

已经结束了。

这只不过是神明在享用自己的战利品罢了。

它……

在靠近。

三米。

两米。

一米。

近到咫尺之间。

挤压余烬的身体。

不属于余烬的记忆星星点点地涌上来，像窝在沙发上看到的电视节目，余烬在融入祂的身体，成为祂身体的一部分。

咔。

肉壁碾碎了他的脚。

咔咔咔。

水面有了涟漪。

有人入了水。

是谁？

屡屡白发在水中荡漾，狼耳尖的毛发像水底得到油草晃悠。

很痛，余烬咬牙，他于肉壁的挤压下挣扎，奋力游动。

“你来干什么！”

衣服和身体逐渐消融，拉普兰德并未说话，分不清她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眼眸藏在散乱的白发下，纯白污垢的气泡上浮水面，碧藕般的白玉手臂伸出，明明手指已经像融在水中的颜料般散开，却不可思议的能感受到她的温暖。

她抓住了余烬的手，十指相扣。

肉壁再一次挤压过来。

两人的距离越发靠近，拉普兰德将唇瓣上的每一条褶皱印在了余烬的额头，那两道唇印像十五前的弯月在和幽壑绵绵的山谷互诉崇古至今流传在人们心中的情义。

意识在破碎。

匕首，长刀，也在破碎。

最后碎掉了笛子。

笛子的材质只是简单的竹子，在神明的吞噬下，它却坚持到了最后。

【检测到两点神性】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虚无空间单调回想。

【登神之路已完成】

……

【提问：后来者，你想要什么？】

……

博士在沉睡。

他在做一个某人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做起的，悠长的，眷恋的梦。

直到那个声音响起。

“……没想到现在不想松手的是我。”

是名女性，容貌模糊。

女性的话还在继续。

“我必须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你活下去。”

看的更仔细了些，女性倚在棺墩边缘，捂着一只不属于她的手。

“啊……这样下去，我们就没有机会在见面了。我不行，我不能接受这种事，我可不会放弃。”

女性恋恋不舍，嗓音中有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我相信我们之间的联系会超越时间与空间。就算海洋沸腾，大气消失，就算我们的卫星连接坠入重力的漩涡，就算我们的太阳凶恶的膨胀，无情地吃掉它的孩子直至万籁俱静……”

“我们也一样能再见面。在那用黑暗与星光点缀的过的文明尽头，我们也一定会再见面。一定。”

女性是棕色长发，发丝垂在他的手上，就算曾经她用这头发来挑逗他。

等等……

他？他……是我？

他是我。

那么你又是谁？

你……

……

你想要什么？

生涩的意识在思考，疼痛从肉体到灵魂充斥了余烬这个存在。

想要的……非常多。

想要去做一些事，想要去救一些人，想要去把那些遗憾的痛苦的记忆抹平……想要……杀了祂……

当余烬心中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炙热重塑了他的身体。

那不是火焰，而是一种名为“炙热”的概念。

将淹没他的水池蒸干，将碾压他的肉壁焚毁，从余烬胸前，身体变得透明且红亮，炙热感没有停下，它一直蔓延，它烧出了拉普兰德。

它将无求无尽，层层包裹余烬的黑暗焚烧。

海面上神明的身体着了火，虚空中黑暗散去，露出神明的真实样貌，一位女性沉睡在黑暗之中。

细长浓密的睫毛封闭了双眼，女性安静的，那副身体却又仿佛融进世界一切动荡不安。

炙热凝聚在余烬和拉普兰德紧握的手中。

一柄光芒长剑出现在两人手中。

两人不约而同地迈出步伐，不需要语言，一种难以言表的心灵感应将两人无暇连接。

……

“你要等到那一天，我也会等到那一天，等我。”

博士终于看清了女性的样貌。

她是如此的熟悉。

“不准忘记我。”女性任性又娇憨地说道。

怎么会忘记，怎么可以忘记……

然而在下一刹那，这场梦境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可有人在这镜子里重复地做了数不清的梦，呆了数不清的岁月，长满猩红眼球的神明将自己囚禁于此。

镜子的裂纹中，邪恶，诡异又充满疯狂的气息逸散。

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

余和拉普兰德烬举起剑剑，穿过层层阻碍，一剑刺出。

他怒吼出神明的尊名。

博士骤然脱离梦境，他望向大海，眼眸猩红。

他喊出女性的名字。

当声嘶力竭，当意乌猝嗟，海嗣以生命和血肉做为烟花，漩涡吞噬星辰，以声音作为祭礼，整个宇宙一同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