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谈明日方舟了 第197节

余烬开始深思这包里到底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连一旁的墨镜大叔都啧啧称奇。

两个大老爷们摸着下巴围观少女吭哧吭哧的干活，菲丽儿希特特也就真没有提过一嘴要人帮忙的话。她很认真的折腾皮艇，打气筒太小，菲丽儿希特特又偏要把它拉到最高位置，再一股脑的按下去，导致她必须要站起用力，在蹲下。

尤其到了后期，皮艇渐渐紧实，她铆住了劲，脸蛋鼓鼓的。

入水，两人坐上了皮艇，用藤条和木板简易制成的浆驱使皮艇向前——余烬还以为菲丽儿希特特会掏出一把迷你划浆来着。

她的巨大背包放在她的背部，双手划桨。

“包……”余烬说。

“包怎么了？”

“放到中间来，”余烬说，“你这样不舒服吧。还有，浆给我，我的位置比较好划一点。”

“啊……”菲丽儿希特特眨了眨眼睛，飞速把浆塞到余烬手中，生怕他要反悔一般，甜腻腻地说，“老板你真体贴！”

“恭维就免了。”

用力一推岸边，水波渐起，余烬划动浆，离岸越来越远，湖面风平浪静，只有偶尔几条鱼游到水面上，掀起一阵波纹。

菲丽儿希特特是很擅长撒娇的女孩子，但也仅限于口头说说的程度。面对不情愿的异议，她软软濡濡的会再三恳求，最终妥协。她有着极高的热情于独立和自主，又有着少女的狡黠，不至于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种热情在湖面上被冷却了几分。

“别看了，已经远了。”

湖很宽，岸边的人面貌已经渐渐模糊，余烬提醒还在发愣的菲丽儿希特特。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世界还真是……”菲丽儿希特特收回目光，“……复杂呢。”

她白皙的手轻轻划过水面，“这片湖底下，是我的故乡。虽然是故乡，但其实没有什么高兴的事。”

“大变样了啊……嘛，都已经过去九十年了，变个样子也很正常嘛。”血魔少女说。

“九十年？”余烬大吃一惊，不自觉停下了手上划桨的动作，皮艇静静漂浮在水面上，“你现在多大了？”

菲丽儿希特特转了转大眼珠子，笑颜如花，特意咬着舌头说话，“24岁，似学森（是学生）～”

“不是旅行家吗？面对少女的小心思，余烬故作疑惑。

“老板真讨厌，快划船嘛。”

“是是。”

尽管早就知道血魔属于长生种，但当那份年月真实的展现在余烬面前时，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菲丽儿希特特的年纪是个谜，但一定要比余烬大好几圈，她的样貌年龄却和余烬相差不及。

菲丽儿希特特收拢自己散落在水面的长发，大概是觉得无聊，她偏着头，讲湖面当做镜子梳理发丝。温润的瞳孔倒映着盈盈水光，细腻光滑的肌肤比平时更加富有光泽，宛如一泼半化不化的雪，细细柔柔的缠 绵在一起。

余烬突然发觉那些古时候的老色批作诗时，总是将伊人与水联系到一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以前呢，”少女说，“卡兹戴尔发生过一场饥荒，很大，很长，我们就在那时候迁移走了。”

风将少女的声音导向远方。

“水喝光了，粮食吃完了，老鼠、蝗虫也不见了，树上没有果实，树皮也被拔扒下来啃掉。”

“什么东西都被吃完了，大家都很饿。”菲丽儿希特特望着水面，仿佛透过了水，看到了藏在下面到底故土废墟，“临走的时候，还有人有力气，他们砸了屋子，又放了一把火，火一直烧，我们走出了三里地都能看到浓烟。”

“在迁徙过程中，越来越多的人死了，被饿死了，被杀死了，剩下的人也越来越饿。”

“后来大家都没力气了，开始把埋在地里的尸体挖出来，连活蛆都会放到嘴里吃掉。”

她述说这着一个年代久远的，余烬不曾经历，乃至不曾知晓的故事。

“我看着那些讨厌血魔族的，一直在唾骂血魔族是喝人血的恶魔的人，看着他们也开始喝人血，甚至开始吃人肉。那时候我竟然觉得血魔要高等一些，因为血魔是不吃人肉的。”

“一开始，血魔是唯一不缺食物的。因为死人足够多。到后来，血液都有人争抢。”

“可是，他们做着和血魔一样的事，却越发厌恶血魔。越是饥饿，我们越是犹如过街老鼠。”

余烬面前的少女舀起了一泼水，水顺着之间滑落。

“他们将我视作盘旋在头顶的乌鸦，满怀恶意的等着他们去死，好趴在他们尸体上大块朵颐。可他们也是乌鸦。”

“人类和乌鸦一样都是食腐动物。”

“……这样的事……”菲丽儿希特特看着余烬，“老板你有听说过吗？它发生在卡兹戴尔。”

“……没有。”

“对吧！我就说嘛！时间一过，没有人会知道。”少女笑道，身体前倾。余烬能看到她细长睫毛下温柔的眼眸，笑容边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菲丽儿希特特迅速将笑容收敛起来。

“但是……我们因为干旱和饥饿离开了这里，而现在这里却变成了湖泊，有人赶来这里定居，水里也有了鱼，生命在这里繁衍。”

“真是讽刺啊。”

菲丽儿希特特向后倒下，想要靠在皮艇上，但她错估了皮艇的大小，她身后那一小段根本不能支撑她身体，于是她头朝下，下半身在空中画了个圆，溅起一片水花落入水中。

她在水中剧烈的挣扎，双手胡乱的拍打水面，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白色长发散落在水中，犹如无根浮萍般动荡。

少女闭着眼，张口大声呼喊。

“救命！救命！我不会游泳！”

张口闭眼女再现江湖，余烬叹了口气，划动皮艇，一把将少女拉了上来。

“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浑身湿漉漉的少女闻言，她怔怔的抬头看着余烬，突然间笑了起来，笑的阳光灿烂。

“是～”

第二十六章 那是真的

剑。

从天上落下。

确切的说，那不是剑，而是剑光。但即便如此，它依旧拥有无法忽视的威能，那剑光劈开了湖，水仿佛被一道屏障隔开，向着两边分离，毫无察觉的鱼被剑光断成两截，湖泊中有丝丝血液漫布开来，染红一片。

余烬飞速揽住了还在想办法把自己弄干的血魔少女，少女不明所以，但她在紧急关头一把抓住了背包带子，只有他们脚下的皮艇遭受了无妄之灾。

余烬跃起，他下意识的——连脑子都没来得及转动，就好像是在控制手臂和腿脚一般，他的背后张开了一道巨大的肉瘤翅膀，轻轻煽动，便生出狂躁的风，将四周的水压制下去，震动通过波纹在远处迸发，水花大片溅起。

余烬揽着菲丽儿希特特悬浮在半空中，岸边，身着漆黑长袍，戴着山羊面具，白色长角几乎是他头部大小的三倍，白色的长发一直垂道腰部，那萨卡兹人合上剑，将剑刃归鞘。

而在黑袍人身边，还有一个年级尚小的萨卡兹男孩，他愤怒的，用仇视的目光指着余烬。

“就是他！是他没错。”

“我知道，小孩。”黑袍人平淡道，“你用不着说两遍。”

煽动翅膀，余烬将菲丽儿希特特带到了岸边，血魔少女一落地便拾起背包，脚下一转便钻到了余烬手臂底下，整个身体藏在余烬身后，露出了小脑袋来盯着面前的两个萨卡兹人。

或者说，是个那个山羊面具。

他来自于卡兹戴尔人尽皆知的一个凶名赫赫的组织——赦罪师。

“真是让人吃惊。”赦罪师开口道，“南方贵族们陆续被杀，目击者尽数死亡，守备力量统一被迅速击溃……正常人类可不会拥有如此之高的力量才对。我还以为是乌萨斯的人有什么动静了，让我的同类潜入卡兹戴尔密谋……”

“现在看来，情况可要远远比这些恶劣的多。”赦罪师道。

“可以告诉我，你是何时来到陆地的吗？”

赦罪师将间剑连带剑鞘一同横在胸前，质问道。

“邪魔。”

余烬盯着那把剑，无论是剑身还是剑鞘，通体都为黑色，剑身蜿蜒扭曲，古怪狰狞之感漫上心头，剑似乎是由一截一截的骨头拼凑打磨而成，那黑色隐约在阳光下流动，波动的思绪传入余烬脑内。目光向上，赦罪师的山羊面具有着一层厚厚的金色染料，磷粉粘粘在上面，好像随时会脱落，却又紧紧的黏附住。

余烬听见——他感受到来自赦罪师身上，确切的说，是来自赦罪师身上的那把剑，以及面具上的……芳香

——饥饿。

一瞬间他的肠道蠕动，胃部咕噜作响。

他看着剑与面具，越发觉得熟悉，余烬没由来的确定:它们取自于某些不可名状存在的身体。

——想要吃掉。

贪婪占据了余烬的眼睛，瞳孔猩红，肆虐的本能在他内心横冲直撞。

一阵恶意令赦罪师如芒在背，他拔出剑。

“站到我身后！小孩！”

火焰破开了空间，以巨大的威势向着赦罪师袭去，赦罪师高举剑柄，竖直斩下，一道剑光切开火焰，突如其来的刺耳轰鸣让男孩捂住了耳朵。

高温蒸发水汽，脚下潮湿的泥土瞬间干裂，赦罪师来不及掸灭衣服上的火星，便听到了另一声响——像是子弹出膛时喷出的枪火声。

屈膝，长剑刺入大地，阳光笼罩，山羊面具上的磷粉掉落几分，时间仿佛被静止，湖边落下的被火焰蒸干水分的枯黄树叶以极慢的速度凋零。

余烬脚下的大地被他踏出一个巨坑，菲丽儿希特特早早就被他扔到了一边，避免她被波及。余烬接借着反冲力，以极快的速度猛然到了赦罪师面前。

然而他在即将触碰到赦罪师的一刹那，他的动作变得极慢。

赦罪师山羊面具上的磷粉又掉了一大片。

他拔出长剑，挥舞，剑气纵横，一剑便劈开了余烬的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