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方舟之旅 第134节

窗外吐气成霜，屋内温暖如春，最新式的供暖系统足以让宴会大厅里面的贵人穿着华丽而轻薄的衣裳。

薄如夏装的炎国真丝礼裙勾勒出千金们妙曼的身姿，伦蒂尼姆裁缝大师量身定做的燕尾服让男人们如同绅士。

从莱塔尼亚请来的乐队卖力的演奏者，优雅的弦乐中，一对对男女在矜持的起舞，头顶那叠了十几层的巨型吊灯放射出金色光芒，照亮出一片高雅、奢靡的景象：

萨尔贡送来的地毯，曾经强国高卢的绝版葡萄酒，墙壁上那巨大的纯金双头鹰国徽，还有衣冠楚楚的贵人，以及身穿笔挺制服、勋章闪耀的军人。

在那巨大双头鹰之下，一个青年静静坐着，他看起来很年轻，身穿一件元帅军衔的制服，望着奢靡的舞会，眉头紧锁。

那些翩翩起舞的男女，那些端着酒杯低声交谈的将军，在他眼里变得很不顺眼。

他望向窗外，仿佛看到了圣俊堡今夜倒在雪地里的臣民，看到了那些在乌萨斯雪原上压抑的怒火。

“陛下，你应该参与进去，挑选一位合适的美人作为伴侣。”

青年正有些不耐，一个身穿漆黑风衣的男人悄然走来。

他杵着文明棍，深褐色的短发稍卷，消瘦而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维特，朕没有心情，明天头版肯定又是圣俊堡警局收了几百具尸体，超越历史记录什么的。”

中年沉默了一下，望向窗外：“今年的冬天确实是尤为寒冷。”

“然而夏宫一连开了六天舞会，没有一个人商讨怎么解决这件事，而愤怒的臣民们只会以为朕是个毫无作为的昏君！”青年锤了一下扶手，却压低了声音。

“臣民并不知道您的艰难，许多时候做错事没什么，可做不了事确实更让人愤怒。”维特恭敬的垂下头，劝谏道：

“所以您更应该下去跳舞，圣俊堡市长希拉罗夫侯爵的女儿来了，民政大臣奥拉索夫伯爵的女儿也在，如果您和他们的女儿跳一支舞，想必他们很快就能制定出救济方案。”

“可朕觉得恶心，那两位的女儿在圣俊堡的晴人不下一百人。”

“陛下，她们只是您释放善意的信号。”维特保持着谦卑，为什么已不用再说。

这两位的派系控制着帝国民政，有的是办法阳奉阴违，至于为什么不以渎职之名将其拿下？司法大臣也是这个派系的。

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当然可以今晚就砍了他们的头，将他们全家流放到源石矿场，可明天继任的大臣或许还不如这两位。

费奥多尔当皇帝有一段时间了，里面的弯弯绕绕早已熟透于心。

皇权无人敢挑战，皇权无法对付任何人，除非他把这间屋子的人全杀光，可做完之后，谁又来维持这个庞大的帝国？

青年皇帝看了眼亦师亦友的臣子，缓缓站起身来，优雅的音乐依旧，但所有人都向这边看来，期待皇帝下一步的行动。

“维特，如果你当上帝国议会的议长，事情会不会有改变？”

“会好一点，但我们还需要军方的支持。”

“那么跳舞就不用了，我既然身穿戎装，自然该到那群军官身边去。”俊美的皇帝手拿红酒，步下台阶，全场目光随之移动，当看到他走向军队那边，不知多少美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而那些身穿燕尾服的大臣们，目光则意味深长。

乌萨斯帝国作为一个统一、强大、集权的政体，朝堂之上必然文武对立，但这个国度实在是太好战，枪把子远远强于笔杆子。

且说皇帝还没走近，一群本在闲聊的军官早已站的笔直，他们在一个勋章能当防弹衣穿的老人带领下，齐齐跺脚举杯。

啪！

整齐的后跟落下声让宴会厅寂静了刹那，达官贵人们很不满，却没有一个敢抗议，只见到军官们步调一致的抬起酒杯。

“向尊贵的费奥多尔陛下致敬！”

“向战无不胜的乌萨斯军，向荣耀致敬。”费奥多尔矜持的举杯，作为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每个士兵都是他的部下。

待皇帝放下酒杯，所有中将以下的军人都自觉的离开，最后留在皇帝身边的基本上都是位高权重的军头，大多年龄颇大，身上的勋章能够防弹。

维特默默跟在皇帝身后，一眼扫去，都是些熟面孔。

统帅部参谋长华辛列夫元帅，第二集团军司令亚德罗夫大将，第四集团军司令巴普洛夫大将，首都卫戍部队司令德什卡中将。

任何一个人跺跺脚，都能让乌萨斯的土地震荡，维特一眼扫过，又对末尾的一个金发青年微微点头。

他满头金发，容貌俊朗，在一群老头子里面很突兀，配着中将军衔，正是宪兵司令莱茵哈尔。

就在帝国议会副议长兼财政大臣扫视军人的时候，皇帝则和先皇时代德高望重的将军们东拉西扯，大多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

比如四十年前的四皇会战，三十年前的乌卡战争，赞扬着他们的荣誉，算是给足了面子。

他们从曾经扯到现在，旁人看起来还以为是一群键政学家，来回闲扯几句，又‘无意间’在悠扬的小提琴声中提到当下。

“陛下，帝国已经有十年没有大规模作战了，您忠诚的士兵们正渴望建立功勋。”华辛列夫元帅晃荡着酒杯，显得忧心忡忡。

皇帝稍稍捏紧了杯子，和颜悦色：“我的元帅，现在帝国的财政状况您是知道的，无力支撑任何战争。”

“财政就如海绵，挤一挤总是有的，而乌萨斯的军刀一旦锈蚀，想要再变得锋利就很难。”元帅抚了抚眼镜，锐利的目光盯住维特：

“因此，议会应该通过军方的紧急提案，没收感染者亲属全部财产充入军费，并且从矿场挑选出一定比例的战士作为前锋死军。”

提案已经卡了好久，军方已极为不满，这种时候维特必须站出来。

“元帅阁下，帝国对于感染者的法律已经足够严苛，已经造成了大量的叛乱，我们收上来的钱还不够填补平叛的窟窿。”

“那么可以加上一条，没收财产的同时，全部集中居住，同时命令宪兵部队迅速剿灭那些叛军！”华辛列夫侧过头，轻声问道：“莱茵哈尔，帝国境内的感染者运动为何持续到现在？”

“宪兵和纠察队已经全力出击，但这些老鼠到处躲藏。”金发的青年微笑着答道。

“以你的智略连几个游击队都无法剿灭？好吧，亚德罗夫你们第二集团军也参与进去。”

“遵命！”身体强壮、满脸坑坑洼洼的大将立正敬礼。

军方想要证明那群感染者没有资格拿到这间宫殿讨论，这样议会那边也没有借口了。

费奥多尔咬着牙，控制着力道不把酒杯给捏爆，剿灭叛乱确实是统帅部的职权范围，可又把他这位皇帝置于何地？

正准备发火，却见维特向前一步，将他愤怒的表情遮挡起来。

“元帅，感染者暂且不论，他们的亲属也是陛下的子民。”

“包庇者同为罪人，没有资格享受乌萨斯的荣耀，这一点还用我来解释？”

军队不会给维特面子，而这位帝国重臣也席惯了，他丝毫不怒，轻轻摩挲着文明棍。

“元帅，是什么让你如此着急？”

“卡兹戴尔的内战已经分出胜负，赢家是特雷西娅，你知道吧。”

“嗯，有所耳闻。”

“哼，这是今天才收到的卡兹戴尔新年咨文，你看看那个魔王想干什么。”

维特接过，稍稍看了眼，原来那是特雷西娅的新年讲话，大体上是说如何建立卡兹戴尔，萨卡兹将以何等面貌展现给泰拉大地，希望和各国互不干涉内政，和平相处云云。

不过里面还提到了感染者，说是巴别塔会尽全力开发药物，卡兹戴尔也会放开国境，成为感染者的乐土。

充斥着理想主义，怪不得这群军头如此暴躁。

其他国家或许没什么，诸如哥伦比亚这种巴不得将人送来好减轻社会负担，可乌萨斯看到后就很不爽。

以帝国对感染者的政策，大批廉价奴隶逃亡不说，你猜逃过去的人会不会回来报仇？

‘难怪了，想征服卡兹戴尔就需要集团军级别的远征，那笔钱是天文数字，而议会则是用法律太严苛会引起暴乱强行不通过，军队就想把反抗者全部剿灭让我没借口。’

维特和议会贵族对感染者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一切都是权力博弈的筹码，军方已经尾大不掉，再让他们在战争里建立功勋，陛下干脆当个橡皮图章算了。

“特雷西娅殿下的理想真让人遗憾，不过几年内战下来，萨卡兹也涌现出不少英雄，就比如这个雷恩.罗德兰，或许一个集团军远远不够。”

维特绵里藏针，就算通过法令榨干感染者，那也最多只能维持一个集团军远征。

“阁下您小说看多了，战争胜负取决于钢铁和国力，一两个英雄何足挂齿。”元帅看穿了对方的计谋，满是横肉的脸上冷冷一笑。

“所以要快，在卡兹戴尔国力恢复之前灭了对方！陛下，国内叛乱的事情就交给我，两个月之内，保证帝国境内不会有任何叛逆。”

宪兵司令部、第二集团军对付几只游击队会不会太夸张了？

费奥多尔总觉得里面有问题，可他总不能说感染者叛乱好吧，不该剿灭吧。

这群军阀不得立刻拔刀，来一句“陛下何故谋反？”

要是特雷西斯胜就好了，军方还会忍耐下去，直到用小动作挑起另一场战争。

“那就交给卿了，朕有些乏，先离场。”

“恭送陛下！”

一群将军右手捶胸，直到那背影远去，这才纷纷放下，再看周围的文官贵族也开始离场，全都嘲讽的大笑起来。

“和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搞好国家？”

“搬点伏特加来，这酒软绵绵的怎么喝？”

军头们原形毕露，好在上面几个司令官还保持着风度，蒜头鼻、满脸是坑的亚德罗夫大将倒了杯伏特加，来到画风都不同的宪兵司令跟前。

“莱茵哈尔，现在国内反抗组织到底有多少？”

金发的俊美青年看他一眼，失笑道：“您确定在这谈？”

“哈哈，你那司令部阴森森，咱们几个的副官都不想去。”第四集团军的巴普洛夫也走来，军队铁板一块，自己人之间说话都很随便。

“好吧，具体的情报明天我让副官送来，反正帝国从西到东，百人以上的叛军有两三百个，大半和感染者有关，其中......”

“说名声最大的，我没时间和他们在雪原上捉迷藏。”

中将点点头，掏出钢笔，在桌布上画了个类似于X形状的标志。

“整合运动，人数最多，连续击败了我的机动宪兵。”

两个集团军司令官对视一眼，有心骂宪兵都是饭桶，可为了保证军队的团结还是忍住了。

“连机动部队都不怕，这不是普通的暴民，必须出重拳！”将军们达成一致，再看那桌面上的图案，眼神已变得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