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无限流队友果然有问题! 第82节
“所以你就选择去伤害雪之下，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毁了她的交际，甚至让她的性格都变得扭曲……叶山同学，你是作为一名人类而存在于这世界的。”
北原空依旧是对着月亮在说话，看都没看一眼叶山隼人，其实自己知道他就是一个伪君子，但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之所以会让他变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仅仅是家庭的教育罢了。
他是可悲的，从一出生就背负着父亲的野望，他就像他父亲手中的一件工具，能让他们家登上上层社会的道具，带着无尽的期许而降生的工具人，从一出生，肩膀上就被压上了千金重担，所以他在享受之后开始害怕。
“我害怕邻居不再夸赞我，我害怕别人家的孩子不再以我为榜样，我害怕父亲失望的眼神，我害怕母亲偷偷躲在房间里流泪，所以我这么做了。”
叶山隼人再次吸了一口烟，将烟蒂踩灭，伸出手舒缓了下身子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雪之下并不喜欢我，她以后也不会喜欢上我，我们从性格上来说就是合不来的，所以我做了，我以为她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也没关系，因为她不会喜欢上我，我也不会喜欢她，我以为我这么做她会认为我是在为她好，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她也不会怪罪我，所以我做了。”
“但你搞砸了。”
“是啊，搞砸了，她不仅知道，还猜出了我的全部想法，你能想象当时我们才六年级吗？”
叶山隼人嗤笑道：“我搞砸了，不仅是雪之下姐妹开始反感我，我的父亲也开始对我失望，我的母亲哭着问我，为什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但我只是尊崇心底的想法而已，我这个卑鄙的家伙啊。”
是的，他没有错，或者他并不知道自己是错的，因为在他的成长轨迹中没有什么东西是错误的，他在欢呼和赞美中长大，从来没有听过批评，有的只有父亲严肃的教导，母亲温柔的笑颜。
父亲从来只教他什么是他要做的，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你要完成什么样的目标，你这样做是对的，但父亲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哪些事你不应该做，哪些事不能做，因为优秀的儿子不需要教这些为人最基本的常识，你必须生来就懂，这才是我最优秀的儿子，能将我们家发扬光大的儿子，我的骄傲。
所以，叶山隼人，作为人类是不合格的。
“我搞砸了，所以我开始弥补，我开始想要修补我们之间其实并不算好的友谊，我开始向阳乃姐道歉，我向雪之下同学道歉，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雪之下夫人从来没对这种事发表过任何意见，在父亲登门道歉的时候，也只是非常大度的笑着谅解，说小孩子的事情大人们不需要掺和，但我知道，以后她们和我不会再有交集……后来雪之下就转去海外上中学了。”
“其实我从那件事之后就明确的有了自我认知，知道了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你不知道。”
北原空张开手指抓向了空中，挡住了视线，从他的角度中似乎月亮已经被他抓在手中一样：“你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切都归功于你的爹，我听说了无数坑爹的故事，但坑崽的倒是少之又少，很不巧你就是其中之一。”
“你父亲教会了你很多东西，礼仪，交际，野心等等，但他唯独没教会你怎么做人，我这里并不是在骂你，就这么和你说吧，这世间所有阴暗、邪恶，甚至令人发指的事情我都有想过，只是没有去实施罢了。”
“一个人总会有阴暗的想法，自私与恐惧先祖也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没有自私人类早在远古时期就会灭绝，动物也会为了食物自相残杀，狮王更迭，继位者也会残忍的杀死除了自己血脉的所有幼狮，所以你产生的一切阴暗甚至变.态的想法都是正常的。恐惧也是正常的，你恐惧别人对你的看法，就像野兽恐惧于天敌，前者会让它死亡，后者会让你以为自己会社会死亡，你不是天生就是那种伪善的卑鄙者，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区分，所以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一个人，但你误认为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你才会一直这样，一直……很累。”
“有那些想法是一回事，知道能不能做又是另一回事了，在你价值观还没有完全成熟，做出了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后就已经将自己定义成你心底所想的那种人……嗯……不过说实话，你确实很可恶就是了。”
叶山隼人疑惑的看着北原空，片刻之后迟疑道：“北原同学是在为我开脱吗？”
“你觉得我是在为你开脱吗？”一阵冰冷的寒风从窗外吹了进来，熄灭了蜡烛，房间变得阴暗，但北原空不打算重新点燃。
“叶山隼人，我问你一个问题。”
在后者的静静等待之中，北原空继续说道：“你对户部翔的感情是真的吗？或者三浦优美子如果没死，你又会不会真心待她呢？”
叶山隼人没有立刻回答，但当北原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状态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他平静的面容开始变得痛苦，他开始微微喘息，随后像是得了哮喘一样猛烈呼吸，他弯着腰捂住胸口开始咳嗽，重伤并没有痊愈，唾液混着血沫喷向地面，他发出难受的声音。
“三浦优美子为了你而死，她喜欢你啊，但你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就算你为了她不顾自身性命，你好像也没有喜欢过她，你是怎么看待她的呢？但是就算不喜欢她你为什么见到她死去会这么痛苦呢？小姑娘，真是可怜啊……”
他开始露出惊恐的表情，不再是恐惧于别人对他的看法，而是恐惧于自身的怀疑。
自己至始至终都没喜欢过三浦优美子，而户部翔是因为自己才和圈子里的其他人成为了朋友，优美子也是因为自己才会和户部翔说话，没有了叶山隼人，他们的那个小圈子就不再活跃，自己依旧扮演者好儿子的角色，扮演者别人家的孩子的榜样，经历过雪之下的事之后这种事反而更加严重。
因为自己不想再次看到父亲那失望透顶的目光，自己已经习惯了万众瞩目的目光，自己已经习惯了成为焦点，当虚伪融入到骨子里，那么那个人就已经是无可救药了，自己是老好人，因为有自己大家才会聚集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相处。
户部翔不知道其实自己一切都是装的，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把他看的太重，三浦优美子知道自己不喜欢她，但她也不知道其实自己一直在利用她避开其他女生的围绕，因为高中和小学不一样，身边有太多的女孩子会被打上花花公子的贬义标签。
但……他们死去以后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伤心呢？自己为什么会痛苦呢？为什么有时候回想起雪之下的事会自责呢？自己明明不是很在意他们。
当一个坏蛋装了一辈子好人，那他就是一个大善人了，因为他直到进坟墓前都还在装，所以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在做善事的时候永远都是虚伪的吗？他有没有哪怕一次在真心享受着受恩者的感恩戴德呢，有没有哪怕一次在心底获得了真正的满足感，看到别人获得帮助而产生的自豪感？
但他的本意是想要伪装成一个大善人，他做善事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啊，原来是这样，北原同学，我好像懂了。
“你一直沉醉在‘我其实是一个卑鄙的家伙，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这样的想法中，但过的又是与心理背道而驰的生活，你聚集千万光芒于一身却一直在自欺欺人，你连自己的真实感情都看不懂，就连你舍身跳下车，敢于为了三浦优美子直面Tank这样的举动在你自己心底都被打上了装模作样的标签，你认为你自己的人设已经超越了生命的价值，其实你一点也不懂你自己。”
“但你又能清楚的理解你这么做有多么自私，你知道我们不会放弃你不管，你能猜到我们会帮助你，就算不帮助你三浦优美子也会大哭大闹，所以你很自私，你为了自己的人设，为了能够救三浦优美子的命，自私的跳下了车，表面上是你自己直面Tank，但其实你将我们全部拖了下水，目的就是为了救你心中最重要的三浦优美子。”
“其实你已经喜欢上三浦优美子了，就在她为你跳下车的那一刻，也许你自己都不清楚，因为你善于欺骗自己……”
北原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一个、咳、朋友……？”
叶山隼人一只手捂着嘴，依旧还没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气来，北原空终于将目光从月色上转了过来，低头看着难受的叶山隼人，伸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部：“他叫大庭叶藏，是和你一样散发着万丈光芒的人。”
“是……咳、是吗？”
叶山隼人抬起头，看着北原空的脸笑了笑，原本漂亮洁白的牙齿被鲜血染红，看着格外慎人：“北原同学想要将他介绍给我吗？”
“很遗憾，他自杀了。”北原空再次掏出一根烟，点燃之后继续说道：“他和你一样，他这一生都是为了别人活着，为了别人能笑，他逗乐，为了家人的目光，他变得优秀，为了上司同事的看法他将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好，他将所有的优点占了个遍，但他内里却是一个丧到了极致的人，他和你不一样的是他看透了自己，看透了世间，比起他你幸福了太多。”
“他和你有着相同的困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这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着，他焦虑着，他恐慌着，人总是把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和欲望通过包装的得体而优雅，最后再完美的表现出来，他往往一眼就能看穿，但他自己又是在为这这些他所厌恶的人活着，并强迫自己喜欢他们、融入他们，所以他变得有些厌世。”
就像叶山隼人一样，他为了父亲的野望而变得优秀，其实他恐惧着自己的父亲，为了所谓朋友而支撑起那个看似牢固，却一碰就碎的小圈子，其实自己并不在意他们中间的任何人。为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而开始伪装成他们眼中自己‘应该’表现出的模样，其实自己变成任何样子对于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卖菜大叔的儿子不会因他的优秀而变得优秀，也不会因他是个人人唾弃的败类而以此为鉴开始努力，卖菜大叔的儿子永远是卖菜大叔的儿子，不管叶山隼人变成什么样他总会找其他的例子来抱怨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