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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39节

  申姜:……

  总算想透了,对啊,宗室和普通人能一样么!听闻云安郡主选婿时,太皇太后放出话来,说家世才学都不要紧,只要郡主中意,郡主当时年纪小么,就想找个喜欢的,脸长得好看的……

  现在听娇少爷分析多了,他也隐隐明白了,为什么这沈华容能做郡马。云安郡主成亲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先帝尚未驾崩,宫中局势和现在不一样,每个上位者的喜欢偏好,都是别人做手脚的重灾区,云安郡主或许只想嫁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郎君,她的父母可能更期待有个前程似锦的亲家联姻,宫里头没准会想推过去个自己人,好拿捏的,钉子也好,武器也好,总得有用,最差最差,不能成为助力,也不能成为自己的弱点……

  看得清的人未必不知道沈华宫有几斤几两,什么能耐,可几方角逐下来,没办法,人选只能是他,只他合适。

  脑子里转完,申百户不胜唏嘘,心说聪明人心眼太多,他是玩不转,还是这诏狱好,没人敢嫌弃他,抬眼再一看,娇少爷已经收集整理完所有证据,连验尸格目都理完了,现在正准备把刚刚剖出来的胃放回去。

  他先穿好针线,用镊子把胃袋缝好,再双手捧着,放回死者体内,刚刚怎么剪剖出来的,现在就怎么缝好,连接的血管,包裹的肌肉层,一根一根,一层一层,竟这么利落的缝好了!

  最后除了死者肚子上这条线,好像一切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穿上衣服哪哪看不出来了!

  申姜下巴微张,好久都合不起来,这这,这也太厉害了吧!简直鬼斧神工,娇少爷诚不欺他,他今日还真大大开了眼界!这是人能做到的事么?娇少爷怎么就记得那么精准,完成的这么闲适,好像不是在剖尸,而是展现一种特殊艺术!

  再看旁边,老仵作商陆眼睛更亮,好像里头燃着火,狂热又激动的看着娇少爷,要不是现在旁边没人,他没准都直接跪下来磕头,大喊迎接神仙了!

  做惯了的工作,叶白汀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所有缝合完成,验尸结束,他摘下手套,将白色覆尸布拉过死者头顶,拿着手套,来水盆边清洗。

  头顶往南有一盏壁灯,仇疑青身影正在灯前,斜斜罩过来,高大颀长,将他罩了个严严实实。

  似乎是赶巧了,正在旁边,仇疑青便也微微倾身,很顺便问了一句:“可喜欢?”

  距离有点近,叶白汀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重,就像是路过偶遇,在某个特殊的地方穿梭了一趟,有气味扑面而来,挂在衣服上,随他走了一路,来到了面前。

  人生中总有一味道,不管多淡你都能辨认的出来,那是怀念,是记忆,是孤独温暖的那年,比如生在蜀地的叶白汀,对他而言永远能第一时间辨认的味道,就是川菜的麻辣鲜香。

  京城里……竟有味道这么正宗的川菜馆子?

  走了下神,回答就慢了一拍,叶白汀知道仇疑青说的是手套,唇边噙起微笑:“多谢指挥使,解了燃眉之急。”

  仇疑青:“喜欢就好。”

  二人一个低眉,一个侧首,一个身影高大,将另一个完全罩住,看似平平淡淡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却萦绕着某种不可说的氛围,显的别人那么多余。

  申姜还不确定自己是走还是留,那边特殊气氛已经结束,好像一切都是错觉,仇疑青走了过来,面色冷肃,气场冰封,哪里有方才半点温柔?

  “明日该做什么,都知道了?”

  申姜:“是,属下明白!”

  那边商陆已经瞅着时机,凑到了叶白汀身边,抢过他手上的活儿:“您歇着,我来!”明知道现在有上司在,不太方便多说,还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尽量压低了声音,“您这手艺,简直鬼斧神工,咱们大昭头一份!到底是怎么剖的,最后那针又是怎么缝的,我都没看清……”

  叶白汀:“想学?”

  商陆眼睛更亮,倒是挺直爽:“想!”

  叶白汀唇角微勾:“下次再让你见识点新东西。”

  商陆:“那……”

  叶白汀:“闭嘴,不许问。”

  申姜这边,差不多把明天全部工作顺了一遍,都没见上司表情有半点松缓,心都悬起来了:“指挥使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仇疑青:“竹枝楼的菜不错,明日可犒劳属下。”

  “啊?”申姜一愣,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这了,他挠着后脑勺,可谦虚了,“属下们职责所在,不敢贪功,多谢指挥使体恤!”

  说完就见指挥使眼底有杀气。他明明态度已经够好了啊,会说话的人不都这么说?为什么感觉上司一点都不安慰,反而想杀了他?

  仇疑青:“补你这脑子,猪都会委屈。”

  申姜:……

  仇疑青:“那里的菜偏辣,少喂点,伤身,能勾起食欲即可。”

  艹。

  申姜明白,又自作多情了,指挥室要犒赏的哪里是他,分明是娇少爷!只有娇少爷!还记着人家瘦,怕吃的太辣伤肠胃,‘勾起食欲即可’呢!

  等等,不对,为什么你会知道娇少爷喜欢吃辣?他真的……喜欢吃辣?但是吧,他不敢问,指挥使又不是娇少爷,可容不得他放肆。

  更刻不容缓的事就在眼前,尸也验完了,分析也分析了,指挥使怎么还不走,还不走,他怎么送娇少爷回牢房?

  到底升了官,申姜还是有急智的,看现场还在收拾,就清咳两声,看向叶白汀,眼色示意:“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们能自己能清理干净?那我和指挥使先走了?”

  叶白汀多灵的人,立刻道:“二位请便,属下恭送指挥使。”

  不管心里怎么想,仇疑青也只能走了,大步越过叶白汀时,只留了四个字:“早休息。”

  擦肩而过,他声音微沉,气息凝实,落在耳畔,不知怎的,耳根有痒,叶白汀感觉他好像想做点什么,但最终没有做……气场也是真的足,黑狗玄风见他路过,还后退了几步,趴了前爪低了头,似在代表是臣服。

  不过跟着叶白汀的时候,狗子可不一样了,又冷淡,又威风。

  还是那条长长的路,狭窄,幽长,壁上烛盏只能照亮脚尖方寸,寂静无声,没有旁人,叶白汀在前面慢慢的走,狗子在后头慢悠悠坠着,不跑不叫,不远,也不近。

  叶白汀一直在想案子,走的很慢,而且越来越慢,到最后像走不动了似的,不知不觉停在原处……

  突然后腰被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软软的,力道一点也不重,撞了还没走,像在小心翼翼的支撑他。

  他垂眸一看,就对上了黑狗湿漉漉的眼睛。

  狗子见他看过来,人也没倒,立刻噔噔噔退后几步,停住,冲他‘汪’了一声,声音不大,有一点点凶,像是在提醒他好好走路。

  叶白汀就眯了眼。

  你也不是那么高冷嘛……关心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心机法医计上心来,继续往前走,开始走的挺好,不疾不徐,速度合适,后来慢慢的就慢了,越来越慢,突然间,左脚绊到了右脚,往旁边一歪——

  非常危险,眼看就要摔倒了!

  狗子急的不行,立刻蹿上去,把身体隔在叶白汀和墙壁之间,似是想要替他挡住,别摔疼了。

  哪知等来的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人类的手。

  叶白汀早就准备好了,怎么可能真摔倒?顺势往下一蹲,直接把狗子抱在怀里,卡住——

  小样,我还撸不到你了?

  黑狗一脸震惊,直面感受到了人类的无耻,竟然还有种招式?可怜它被制住,四爪捣腾了一会儿,不想咬人,又怕伤到人,动作始终收着不敢大,就……跑不了了呗,只能呜呜汪汪的挣扎。

  “嘘——乖了,没事的啊,没事……”

  叶白汀迅速对狗子上下其手。他是法医,学过解剖,对人体穴道有研究,再加上辈子云吸猫吸狗的各种姿势,拿下毛绒绒不在话下,他太知道怎么撸它们舒服了!

  从上到下,眼疾手快一通揉,狗子已经从呜呜挣扎,变成了向他亮出肚皮,随他摸。

  “喜欢?”叶白汀唇角翘的高高,“那以后就别别扭了,嗯?喜欢我就说,那么高冷做什么……”

  撸了一通狗子,叶白汀舒爽多了,倒是狗子有点害羞,把它送到牢门口就跑了,一步都没留。

  叶白汀笑了笑,刚想推门进去,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牢门上……多了点东西。

  听到他回来,申姜事先安排的人过来锁门,叶白汀假装扶了扶门框,把东西取了下来,待人走后,才打开。

  这是一张纸条,白软的宣纸,清浅的墨香,字写得很漂亮,是瘦金体,华丽的很,上面是一句邀约:君风姿斐然,吾心甚慕之,愿为友。

  诏狱牢房里出现这个,怎么看怎么觉得暧昧,然而在叶白汀眼里,这才不是什么倾慕有思,社交交友,这是赤裸裸的展示和威胁。

  在这里,什么人才能来去自由,在你门上放东西?锦衣卫可以,除了锦衣卫呢?

  必然是更有心机手段,阴暗里也有办法凝聚力量的人了。

  诏狱物资难得,别说食水,你能弄到都算本事,再看看写字条的这位,上好宣纸,不炸锋的新笔,几乎没半点臭的墨香,哪样是凡品?

  这个字条,就是故意向他展示实力,绝对不可能是锦衣卫,锦衣卫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

  叶白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笑容,这诏狱里,竟然有囚犯比他混的还好?传这张字条,又是什么目的?

  这个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老仵作商陆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官有官道,匪有匪道……这诏狱,静水流深,绝对不太平。

  这里环境特殊,思维不能等同于外界,别人这么辛苦,又是亮山门又是搭讪,看上了他什么?站在他背后的申姜?还是他这手验尸破案本事?

  不管是什么,心慕不心慕的都在其次,这个人,恐怕是有事需要他做。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小纸条后——

  申姜(吃鲸):夭寿啦!竟然有人想不开,喜欢娇少爷这种狠人!

  仇疑青(按绣春刀的手,微微发抖):找死。

  申姜(瞎几把点头):没错,喜欢娇少爷的人不是想死是什么?

  仇疑青(拔刀):你也死叭。

第37章 我不喜欢老东西

  叶白汀揉碎了纸条,问左右邻居:“我走之后,有没有什么人经过这里?”

  “有啊,”相子安笑眯眯摇扇子,“点杀官,隔三差五不就来一回?”

  所谓‘点杀’,是诏狱囚犯起的外号,指的是这里的一个传统,每隔三五天,就会有锦衣卫进来来点一回名,从头到尾,每个人囚犯的名字都要叫一遍,日子不固定,有时每两天来,有时五天了都不来,时间也不固定,早上,中午,晚上,看这人心情,来了不干别的,甚至不离牢门近了仔细看,就站在外面,一手花名册一手毛笔,叫了名字,有人应了,就画个勾,没人应,就画个叉,主要是为了排查是否有囚犯死在了牢里不知道,需得及时清理。

  也是因为这个,叶白汀才需要相子安的‘口技’本事,在需要时替他说句话。

  现在申姜对他的态度改变,倒不是不能通融,可自己已经能处理好的事,没必要再提,所以他才没说。

  “他走到我这里,可有什么异常?”

  “自然没有,”相子安悠然的摇扇子,“我在外头的名号可是‘全能师爷’,这点小事,怎会出纰漏?”

  左边秦艽声音嘲讽:“这倒没错,小白脸别的本事没有,也只会口花花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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