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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268节

  人在马上,路过的速度非常快,再多的也看不到,叶白汀只来得及对上姐夫看过来的眼神,并冲他招了招手。

  石州看到弟弟当然是高兴的,看到旁边的仇疑青就……在弟弟看不到的角度,他朝仇疑青比了个相当挑衅的动作。

  双胞胎敏锐的很,转过头,揉了揉眼睛:“咦?我怎么好像看到舅舅了?”

  “还有昨天那个跟爹爹打架的厉害叔叔!”

  石州挨个摸了摸儿子的头:“那人把你舅舅拐跑了,不让你舅舅跟你们玩,知道怎么办了?”

  双胞胎立刻绷起小脸,亮出小爪,眼神凶凶——

  “揍他!”

  “逼他穿小裙子!”

  石州眼底浮起一层狡猾的满意,哼,还治不了你姓仇的了!

  马背上仇疑青突然觉得背后微凉,似有极冷风群掠过。

  叶白汀注意到了:“怎么了?”

  “没什么,”仇疑青顿了下,“只是突然间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叶白汀就笑了:“不知道怎么应付小孩子?”

  仇疑青没说话。

  “没关系啊,你不是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了?”叶白汀声音微轻,“其实他们很可爱的,也没有那么不懂事。”

  仇疑青:“他们长得有几分像你,我没有不喜欢。”

  只是单纯的觉得,姓石的黑心肠,怕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

  百佛塔很快到了。

  这座寺庙之所以叫百佛塔,概因保存有百尊佛像,历经前朝风雨,仍然稳固从容,栩栩如生,是以香火旺盛,来客不断。寺里白塔不止一座,有高有矮,有主有副,最有名香火也最旺的,是主塔,每日有高僧主持经念,除却香客,不允客人多留,像郁闻章这样赁院租读的书生,大都在后山,相对僻静的地方,这里也有座塔,高处有僧人的藏经阁,藏书阁,平时少有人来往。

  “就……就是这里。”

  于联海被申姜带一路,脸色惨白,胃里直泛酸水,都快要吐出来了,锦衣卫……都是这么猛的么?

  申姜路上已经知道了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一看地方,拍了拍大腿:“这地方我来过啊!”

  叶白汀扶着仇疑青的手下马:“说说。”

  申姜:“百佛寺香火灵,尤其文昌塔,凡大举之年,考生大多会过来祈福一波,他们自己没空,家人也会来,今年天子加了恩科,从过完年到考前,这里应该都很热闹,可谈不上偏僻安静。”

  叶白汀观察了下四周环境,若有所思,仇疑青已经安排下面锦衣卫去和寺庙沟通,北镇抚司过来查案的信息接驳,要求寺庙配合对死者郁闻章的起棺,都需要时间沟通处理。

  申姜瞧着,干脆举了手:“我去跑一趟吧,看看能不能问到什么。”

  仇疑青颌首:“也好。”

  叶白汀看着面前高高的白塔,问于联海:“郁闻章当时在何处坠亡,落点姿势,方位,你可知晓?”

  “知道!”于联海重重点头,“他是我朋友,我不可能不关心,因疑心贺一鸣,当时所有细节我都亲自确认过,没人比我更清楚。”

  “指出来。”

  “就在这里,”于联海指着塔前三丈远的一片空地,“人是躺着的,浑身是血,脑浆都摔出来了……”

  “摔下来前在几楼?”

  “六楼。”

  叶白汀和仇疑青前后看了看:“你确定是这里?”

  “确定!”于联海指了指一边的太湖石,“虽然现在什么痕迹都没了,连血色都已不见,但这石头没动过,人当时就是躺在这里的!”

  “躺着的姿势,可有何特殊之处?”

  “没有……吧?就是好像骨头缩了一点,”于联海感觉说不清,干脆自己躺到那里,做了个姿势,“就像这样子,怕不是摔到了背,骨头搓一起了,缩了点。”

  叶白汀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问仇疑青:“指挥使可有什么想法?”

  仇疑青:“暂时不多,上楼看看。”

  于联海:“那房间我认识,我来带路!”

  这座塔高处是僧人的藏经阁和藏书阁,带了锁,下面几层为方便借住的学子使用,大部分没有带锁,可自行来去。这座塔在寺里不算最高,也并不宽,楼梯很窄,也有些幽暗,行走时需得多加注意,以免踩空。

  仇疑青走在叶白汀身后,随着于联海行到六楼,靠南的房间。

  门很轻易就推开了,房间里味道有些沉晦,灰尘也铺了厚厚一层,很有股空寂感,想来这塔偏僻,平日本就没什么人来,这个房间又有人跳楼自杀,不怎么吉利,别人便更不会踏足了。

  叶白汀看到了门前撕过的封条痕迹,大约是官府最初过来查看时封存过,后查不到任何人为因素,以自杀结了案,封条自也撤了。

  这房间,大概一个月前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只有一桌一椅一柜,柜子上放着一本书,是策问集。房间朝南,无窗,拉开南门,便见天光,往外是栏杆,到人腰部的位置,可凭栏远眺,视野很是不错。

  不用说,人必是在这里摔下去的。

  叶白汀靠在栏杆边,不用怎么费劲找,就能看到刚刚于联海指出来的太湖石,在那附近,是死者的坠亡点。

  这个距离……

  他停顿的有些久,见仇疑青也一直没说话,便问:“指挥使可是看出什么了?”

  仇疑青颌首:“远度。”

  叶白汀点了点头,这个距离稍稍有些微妙,并没有特别远,也不是特别近。也就是说,死者很可能需要一个外力,才能达到这样的落点。

  当然他可以自己起跳,但这栏杆细窄,外面无法站立,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借力,真借了力,落点应该要更远一些,这个距离反倒近了,怎样恰到好处……是个问题。

  想想死者的落地姿势,是仰躺。

  会不会……有人推了他?

  叶白汀问于联海:“当时没有目击证人?”

  于联海:“没有。”

  “事发前后呢?”

  “也没有,”于联海摇了摇头,“就是什么异常都没有,都说没看到有人走动,所以才……认定是自杀,可我知道不可能的,郁兄不会自杀……”

  叶白汀和仇疑青在现场观察了很久,房间内的样子,栏杆上的痕迹,哪怕现在没感觉有哪里不对,还是仔细的记了下来,以备之后时时细思。

  时间差不多了,二人对视一眼:“去看看尸体?”

  “好。”

  ……

  锦衣卫说要调查命案,寺里僧人很配合,很快带他们去了后山埋骨点,由申姜亲自盯着,起出了郁闻章棺木,等到叶白汀和仇疑青过来,才小心翼翼开棺,将死者抬到一边暂搭的石台上。

  尸体入土,隔绝了大部分空气,春暖初至,土壤干燥,对尸体的保存起了很好的作用,死者去世一个月,腐败现象肯定是有的,但干的更为严重,部分皮肤皱缩变硬,成了一种微暗的褐色。

  味道肯定不是那么令人愉悦的。

  于联海有些难过,不敢上前近看。

  叶白汀挽起袖子,戴上手套,上前倾身细观,整个过程熟练又流畅。

  现场初检,肯定做不了解剖分析,主要看的是外在表现,比如指甲颜色,有无发绀中毒迹象,比如骨头,死者高处坠亡,必伴有一定的骨折,骨折的伤情程度,会告诉他死者是一个怎样的落地姿势,哪里受伤最重,还有死者身上的伤痕,创口表现,会告诉他这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有没有抵抗……

  “……死者体表损伤较轻,肩背有表皮剥落的擦蹭挫裂伤,颅骨骨折严重,波及枕骨大孔,及以下颈椎,肩背伤情严重……”

  这种以点及面的广泛性损伤,基本只有高处坠落才能解释。骨折由颈部波及颈椎,视觉效果上会感觉人缩了一截,于联海这点上没有撒谎。

  “腿骨骨折,胳膊完好无损,没有外伤,没有擦蹭……”

  死者坠落的地面叶白汀刚刚看过,是石板地,没有任何缓冲,高处坠落,全身伴有一定程度的骨折,并非不可能,可腿有骨折现象,胳膊却完好……

  想想刚刚于联海躺在地上,模仿出来的姿势,叶白汀若有所思。

  死者的手是想要抓什么……还是推过什么?

  这个坠亡,真的是别人所致,还是他自己不小心?

第179章 摔死的不只一个

  空地安静,叶白汀在验尸,申姜在提问于联海。

  “你为什么不觉得郁闻章会自杀?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不上疯了的,傻了的,跳河的,可不少见,郁闻章怎么就不一样了?”

  于联海苦着脸:“我说过的,他虽然性子有些闷,但有牵挂,家中还有个老母亲,说了不求他出人头地,只求健健康康,平平稳稳,考不上也行的,回家也能做个教书先生,他并没有太多压力,没人逼没人说闲话,本身又很有可能考出来,为什么要在考前自杀呢?”

  申姜:“你因何确定,贺一鸣对他危险,而非别人?”

  于联海:“郁兄是个性子很稳,做什么都心里有数的人,很有主见,学得不够学就是了,有困难趟就是了,遇到麻烦绝不会打退堂鼓,一定会想办法去解决,可自打认识了贺一鸣,他就变得心事重重,全然看不到往日的阳光,怎么可能没问题?我和他是同乡,同年,是交情最好,无话不谈的人,怎么问他他都不说,再问竟也连我都疏远了,这不是问题?”

  申姜:“你说他给你写信?”

  于联海:“是,我们在信里几乎无话不谈。”

  “可贺一鸣为什么找他,你不知道。”

  “这个……他一直瞒着我,什么都没说。”

  “你就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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