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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152节

  叶白汀想了想,道:“这个碎尸案,其一,我们需要确定的是,第一案发现场在哪里。凶手在哪里杀的人,在哪里碎的尸?”

  仇疑青颌首:“柴房旁边的屋子很可疑,周边也在加紧排查,线索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叶白汀很想和他道一声辛苦,如果有现代的那些仪器,在打扫之后也能分辨出血迹,这个过程就可以大大缩减了,可惜没有,只能大家都更辛苦些。

  “其二,碎尸方式,”叶白汀伸出第二根手指,“杀人之后,为什么要碎尸?”

  申姜:“因为变态?”

  叶白汀:“亲手碎尸,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人,这种残忍血腥的过程,一般人很难面对,哪怕不害怕,也会恶心,不是天生变态的人,大概率不会采用这样的方式,这对杀人来说并不是必备过程,一般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隐匿尸源。凶手不想被人发现这个人已经死了,担心尸体暴露,会连累到自己……遂很大可能就是熟人作案,一旦确定了死者身份,嫌疑人范围就会立刻锁定,跑不出这个圈子。”

  申姜点了点头,没错,这才合理!

  叶白汀伸出第三根手指:“其三,死者的头颅去哪里了?尸体剁成碎块,散给动物啃咬,算是一种处理方法,普通人就算见到了这些碎骨头,大概也认不出来,但是头不一样,只要被叼出去,哪怕被咬的面目全非,别人认不出来是谁,也会引起恐慌,立刻报案,凶手要的,是这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会报案……”

  申姜咽了口口水:“所以凶手把它,藏起来了?”

  仇疑青:“头骨坚硬难啃,出于隐匿需要,凶手会做其它处理,也很正常。”

  叶白汀:“凶手这么小心,很有可能,把碎尸散给动物时,他就在院子里盯着,直到啃的差不多,看不到皮肉了,才放心离开……”

  申姜:“那这颗头,怎么处理?埋起来?”

  “或埋或扔,”叶白汀分析,“就地掩埋的话,是个好选择,只是坑得挖的深,地方得偏,不能被动物闻着味,挖出来,扔的话,或许河流会是个好选择?”

  仇疑青:“扩大搜索排查范围,叫玄风带着训犬一起出去,看会不会有所收获。”

  申姜:“是!”

  叶白汀眯了眼梢:“最后,死者和管修竹是什么关系?凶手呢,和这两个人有什么纠葛?为什么碎尸地点会选在管修竹的宅子?只是凑巧?我不信,这里面一定有极特殊的原因……申百户,你的排查方向有了,查与管修竹认识的人,时间从三个月前到现在,有公务来往的人优先,都有谁出现了变故,比如调任,离开,或者失踪……”

  “我们要找的凶手和死者,很可能就在这些人中间。”

第105章 还不速速感谢本使

  申姜走后,商陆也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一室阳光,和两个人。

  仇疑青看着小仵作把小骨头放在停尸台,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雪白的手套衬着纤细手指,腕间莹白光润,小铃铛簌簌作响……

  “累不累?”他的声音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哑。

  “还好,”叶白汀所有精神都在工作上,全然不知道对方在看什么,想什么,“骨头的确有点少,还是得找。”

  仇疑青颌首:“在找,若有新的,会立时送来。”

  “嗯。”

  仇疑青看了小仵作一会儿,又道:“管修竹……开棺验尸要等一等,倒是今日已有大朝,各官署公务陆续恢复,要不要随我去户部一趟?”

  叶白汀整理骨头的手顿住。

  尸骨寻找需要时间,申姜排查走访也需要时间,相对而言他现在没有那么忙,可是直接去户部调查……是不是太嚣张了点?没凭没据的,不怕被人打出来吗?

  仇疑青:“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叶白汀当即回身,摘下手套,“有指挥使在前,谁能伤得到我?”

  仇疑青表情淡定:“你知道就好。”

  “等我一下。”

  叶白汀重新洗了手,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没什么不对,还挺合适,闻了闻也没有什么停尸房的特殊味道,干脆就没回去换。

  仇疑青把毛绒绒的大氅拿出来——

  叶白汀接过去,自己给自己披上,自己给自己系带子:“多谢指挥使,我自己来。”

  仇疑青手滞在空中,良久,空茫掌心才握成拳,负到背后。

  走到院子里,仇疑青叫来玄光,刚要伸手去揽小仵作的腰,小仵作已经从后面借来了一匹马,以相当熟稔的姿势骑了上去,还笑眯眯摸了把马脖子:“我已经学会骑马了 ,指挥使忘了?”

  仇疑青:……

  他回头过,和黑马玄光大眼对小眼。

  玄光第一次和主人发脾气,退了好几步,打了响鼻,拱了拱在枣红马上的小少爷,少爷不为所动,它气的去咬那匹马的马尾巴。

  为什么少爷要骑别的马不骑它,是它不帅了还是不快了!就它这腿,这腰,这毛色,跑起来的英姿,别的马谁能比得上!

  和狗将军玄风一样,玄光作为指挥使的马,脾气又野又强,在后院那是一霸,哪个马敢惹他?那匹枣红马连退了好几步,害怕的想要跑。

  它身上可驮着叶白汀呢!

  仇疑青把玄光拽回来,按了按它的马脖子:“……安分些。”

  玄光那叫一个委屈,甩着头和主人告状,不是它要搞事,是别人抢走了它的小少爷!

  仇疑青……仇疑青都懂,他现在就很想知道,是谁今天那么闲,借马流程走的这么快。

  玄光今天没有载到少爷,不敢对少爷发脾气,也不能对那匹枣红马发脾气,那马一看就很怂,吓着了伤到少爷怎么办?它就只能跟主人别扭别扭,反正主人皮糙肉厚技术又好,不怕的!

  于是这一路上,玄光一直在撂蹶子,忽快忽慢,忽然转弯,又忽然急停,方向没错,也不会伤到路人,明显是很有谱的,但就是不好好走路,仇疑青被它连累的,一点懒都不能偷,腰身绷的紧紧,屁股都离开马背了……

  玄光不爽的甩尾巴,都是你都是你!就是你的错!一定是你天天板着个臭脸,惹的小美人不爽快了,连累的我都不能载了,我喜欢小美人喜欢小美人!

  小美人第一次骑马上街,注意力高度集中,时刻都在回忆技术要领,这么做对不对,怎样能更好……都没时间看玄光。

  仇疑青就辛苦了,一边要驯下面不听话的野马,一边还要注意自家小仵作,别不小心再摔了。

  好在指挥使骑术超群,经验丰富,收拾自己的马还是没问题的,还能看到小仵作独坐枣红马上,攥着缰绳的紧张,听到那一阵阵清脆又悦耳的铃铛声。

  可惜那点声音有点远,不再被他覆在掌心。

  很快到了地点,二人下马。

  叶白汀视线滑过户部官署大门上的牌匾,看向仇疑青:“还挺大的。”

  仇疑青:“嗯。”

  叶白汀凑过来,小声问:“今天需要我怎么配合?指挥使可有章程?”

  对上自家仵作亮晶晶的眼睛,仇疑青眸底微缓:“自如便可。”

  “好啊。”叶白汀看着大门里空旷的庭院,跃跃欲试。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很自然,没有隔阂,无话不谈,仇疑青微皱的眉心便又淡了些。

  玄光有些躁动,急的拱仇疑青的胳膊,小少爷都没看它,一眼都没有!以后都只能这样了吗!

  仇疑青抚了抚玄光额头,不知道是对它说,还是对自己:“不要着急……别急。”

  户部门房很快迎了出来,一边着人跑腿向里面上官禀报消息,一边赶紧派了人过来安置马匹,很快,两个人就被请到了官署花厅。

  锦衣卫指挥使这个级别,过来招待的当然不能是小鱼小虾,很快过来了一个年近不惑,方脸粗眉的中年男人,正是户部侍郎,赵兴德。

  “指挥使驾到,咱们户部可真是蓬荜生辉……尚书大人外出,倒教下官讨了这个机会,能和指挥使一叙,还请指挥使别嫌弃,不吝赐教啊!”

  赵兴德堆着笑脸过来打招呼,看似小心翼翼,马屁频出,实则说话间带着些阴阳怪气:“不知指挥使今日因何驾到?我处小小庙堂,可不敢得罪您,您之前办咱们的人,可是连招呼都懒的打呢。”

  叶白汀这才想起来,之前办过的石蜜一案,有个嫌疑人名叫徐良行,靠着妻子马氏在外边‘巧立名目’,以‘夫人外交’之名,行脏污恶心之事,徐良行也不是什么好鸟,站在妻子背后,揽尽了便宜,仕途顺畅,人却精明的很,脏事一点不沾,都是妻子的错,跟他没关系……

  那一案凶手不是徐良行,仇疑青仍然找到了很多徐良行贪污受贿,阴私害人的其它事件,其它证据,直接把人给办了。

  这徐良行,当时便是户部侍郎。

  不过赵兴德这阴阳怪气功夫……叶白汀看了他一眼,明显不到位,怨气都能从肚子里冒出来了,真真比不上东厂的公公。

  仇疑青就更淡定了,垂眼呷了口茶:“所以,赵大人还不速速感谢本使?”

  赵兴德一愣:“啊?”

  仇疑青放下茶盏,一派‘教教你规矩’的语重心长:“若不是本使把徐良行办了,空出了位置,赵大人也捞不着这个户部侍郎。”

  赵兴德:……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能走到这位置,是本官的本事,为什么要感谢你?感谢你不挑食,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把本官也办了么!

  叶白汀差点忍不住笑,视线悄悄朝仇疑青看了一眼,提醒领导,悠着点,别把人给噎死了,回头没地方问事。

  房间内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不过在官场混迹的人,日子久了,都有些厚脸皮,粉饰太平的本事,赵兴德假装刚刚那一刻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堆起微笑,问:“不知指挥使这次前来,有何要事?”

  仇疑青:“没有要事,你这户部,本使还来不得了?”

  赵兴德:……

  仇疑青刺够了人,见好就好:“万尚书缘何不在?”

  赵兴德开口就更弱了些:“这年一开,公务就多了,尚书大人在外忙碌,实不知指挥使驾临……”

  他这话说的自己都没自信,叶白汀当然也看出来了,一个字都不信,看来这位户部尚书万大人,公务繁忙是假,翘班摸鱼是真。

  “指挥使是圣上亲选之人,能力卓绝,户部无人敢不敬,有任何事,尽可放心道来,下官等一定好好办……来来,指挥使,尝尝咱们户部的茶,也不错的。”

  赵兴德觑着仇疑青神情,一边说话,一边往叶白汀身上瞟,眸底探究意义非常,还并不是很尊重的那种。

  见仇疑青良久没说话,就坐在那拗造型,打造出逼人气势,叶白汀想了想,道:“我们此来,是有些事要了解,需要户部诸位配合。”

  赵兴德看都没看叶白汀,虽是笑着,嘴角往下撇,好像被谁怠慢了似的,和仇疑青说话的语气也带了似有似无的抱怨和调侃:“都说北镇抚司规矩森严,没想到指挥使也有这等兴致。”

  呸!兴致屁兴致!

  叶白汀哪能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把他当什么人了,又把仇疑青当什么人了,出门办事还要带个小情儿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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