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曹 第48节
他形单影只的身影又坐回花坛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卷翘的睫毛盖住眼睛,身边有人路过,他就满脸期待地快速抬头,接着又失望地低下。
钟婉坐在身边陪他。
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不断,随着期待一次次落空,阿遇抬头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沉默不语,继而明白了什么。
钟婉不忍心看他这样,安慰道,“妈妈答应你,你好好治病,好好听话,如果以后你还想见他,妈妈一定……一定帮你。”
阿遇似懂非懂,认真道,“我想见他一面的,想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他跟着钟婉站起来往车上走,老陈的车就停在拐角,见状便往里开,怕被他们迎面撞上,阿遇似有所感,恰巧在这一刻回头。
他认出来了老陈的车。
傻子在这一刻突然长大。
老陈的车开走,钟婉跟着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阿遇,怎么了?”
阿遇描述不出那种心头一跳的失落感,自言自语。
“……原来他也没有撒谎啊。”
第三十九章
“凡我的邻人说是好的,有一大部分在我灵魂中却认为是坏的,至于我,如果要有所忏悔,我悔恨的反而是我的善良品行。”
——《瓦尔登湖》
正逢雨季,台风“杜鹃”一路翻江倒海,以每秒四十米的速度从东海岸抵达内陆,刮到滨港时风力减弱,却还是刮落不少烂鱼烂虾。
姚平在纽约时经历过一次飓风“桑迪”。
当时天气恶劣,她给保姆放了假,没人来给她做饭。
她只好顶着狂风暴雨,一路像被人扇巴掌似的,去两条街远的711买披萨和咖啡,一个用来充饥,一个用来解乏,她没有订外卖,因为配送费很贵,她有些心疼钱。
那天是国内的周末,她跟团队约好了,中午十一点准时下游戏副本。
结果披萨还没吃完,被外面轰隆一声雷劈吓得咖啡洒了一身,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飓风如约而至,家门口被刮倒的树压在电线上,一条街的网和电都没了,姚平心想,完蛋,团长要骂人,同时又忍不住甜蜜地期待,会不会有人关心她,咦,她怎么没上线啊?
美国人效率慢,还怕死,姚平在家度过了没网没电的两天,最后实在熬不住,搭公交去了法拉盛华人开的网吧,忐忑又急迫地登录账号。
——一条留言都没有。
姚平心碎一地。
如今刚回滨港,又来了那么一次,先前早就定下的聚会不得不再议,今天就是她赶鸭子上架前去赴约的日子。
姚平唉声叹气,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她的脸过敏了。
钟于说让她打扮打扮,别蓬头垢面就出来。
她的“蓬头垢面”是邋里邋遢,不洗头就出门,可钟于的“蓬头垢面”就非常主观且刻薄了。
姚平本不想搭理他,可妈妈说了,在外面最好给钟于些面子,男朋友的面子就是女朋友手里的票子,只有把钟于哄得高兴,结婚以后才好讨要财政大权。
小姑娘只好临时抱佛脚,去专柜买了套化妆品,在家里对着视频琢磨化妆,结果把脸折腾到过敏。
姚平问钟于能不能改天再约。
谁知钟于一点面子都不给,在电话里实话实说道,“快考试了,我很忙,改时间要等到下个月,提前跟我约。”
姚平小心翼翼,“未,未,未婚妻,要见你也,也要预约吗……?”
她屏住呼吸等了半晌,倒不是蓄意讨好,而是她实在是有些怕钟于,只觉得两年多没见,他越来越不像个人了,然而等了半天,对方连个屁都没放,姚平一头雾水地看了眼手机,钟于已经直截了当地挂了电话。
姚平借着相识多年的默契,领悟了,钟于这是在说,“不然呢。”
她心情沉重地坐在车上,眼见实习第一个月拿到的工资就要付之东流,下意识捂住瘪瘪的钱包。
来接她的老陈从后视镜上看了一眼,笑着道,“姚小姐,到了。”
姚平一惊,慌忙道谢,临下车前又问道,“他,他们什么时候,到啊。”
“我现在就开去公司接他们,不堵车的话,不用一个小时。”
姚平哦了一声,想起什么,尴尬道,“陈叔,广东话里,'好,好久不见,叔叔您最,最近怎么样?'怎么说啊……是,是好狗我贱?”
陈叔忍笑,耐心教她,姚平结结巴巴,普通话都说不利索,一口塑料粤语更是说得洋相尽出。
他们今天约的这家餐厅名叫“繁花里”,是一家经过改良的粤菜馆,走的是高端服务路线,量小价贵,还只接受预约,好在姚平读书时认识一个学长,回国后来到这里当服务生,可以给她打个员工价。
进门就有专人接待,同她核对完信息后又从对讲机里喊来一人,里三层外三层,弄得姚平好不自在,心想要知道就直接给学长打电话了。
被喊下来的服务生捂着蓝牙耳机快步走来。
“您好,请问是姚小姐吗,今天小王临时有事,我和他换班,他已经提前同我交待您今天会来,一共三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