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茨菲尔探案集 第853节
希茨菲尔默默记下来,感觉带费提女士来是真带对了。
换她自己上,现在肯定已经在研究布鲁骑士之前提到的什么海底城传说了。不可能一上来就从一个学术名词里看出蹊跷。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呢?”夏依冰稍微蹙起眉,“你说海底火山附近应该有大量以海洋雪为食的生命体……”
“不一定是完全以海洋雪为食,但不会放过它,那里的每一次就餐都来之不易!”
“唔,那就当做是这样好了,但骨层岩的说法如果是真,是不是可以认为普森环形山在古代不一定是‘海底火山’?”
“确实有这个可能。”费提点头,“老实说我也怀疑过,因为这地方太大了……作为火山口看待,很难想象它的真身,它在古代的本体有多硕大。”
“那万一它真是呢。”希茨菲尔突然问。
“那说明……它在被地壳运动抬到这个位置之前就已经陷入长时间休眠。”费提思考了一下,“这个猜测其实也有争议,因为能有地脉喷发的环境,那里的地层通常比较脆弱,因为地震、位移等原因被板块挤压上来的话,其‘火山’的轮廓外形都会大变样,不可能保持的这么完整。”
希茨菲尔和夏依冰都能猜到她的潜在意思——如果将普森环形山的山脊线看成古代海山的山峰豁口,那么它浮在陆地上的部分充其量只有全部的一半。
就这一半!已经能称之为环形山,而且恰好把整个巴特列特小镇围在中间。另外一半山脊线则淹没在海水里,深深埋藏在蔚蓝之下。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地方要叫“海滩”——它的整体地势走向就是倾斜的,越往环形山的西北部顶点地势越高,越往东南大海方向走地势越低。这种独特的环境没有任何障碍物能遮挡海水,巴特列特人也早就习惯了追随海水的涨落迁移回归。
这一点,阿弗雷德之前给的卷宗里也有提及:巴特列特人每年都要拆除码头,看海岸线的眼色行事。这个地方之所以经济一直发展不起来几乎全赖地理环境。
因为别忘了,海底那边还有一圈山脊线呢。
它们不是消失,只是被海水掩盖。你从表面上当然看不出水域下有什么区别,可一旦吃水深的货轮想要进来,而当时又恰好处于退潮期的话,海底那一端的环形山山脊可能会成为巨大的、足以致命的礁石杀手。
那这样说的话,或许会有更多秘密埋藏在小镇地下?
希茨菲尔暗地里思索。
休眠火山……假设它是在休眠后被板块运动挤上来的,那它在海底休眠了多少年呢。
那些学者在附近发现了“大量挤压”的骨层岩,会不会就是因为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休眠,火山环境的巨变使得那些围绕过来的生物群消散,导致海洋雪碎屑没了那么多需求,可以逐渐在火山周围堆积掩埋……甚至是把它彻底填平,变成海底平原的一部分呢?
想了想,她听到夏依冰又在问问题:“接着说骨层岩后面的东西。”
是了。
希茨菲尔反应过来。
不管这段生物、环境的变迁史有多惊心动魄,这和她,和她目前要处理的案子都没啥关联。
真正有关联的不是海底而是海底城,她亦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传说是从何而来。
“巴特列特是有古代遗迹的。”
结果布鲁骑士第一句话就让她一惊,转头看向马尾女人。
夏依冰对她轻轻摇头,表示她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
这很奇怪——古代遗迹这种东西一经发现怎么可能不做任何记载?
除非这遗迹简陋到一定程度,看一眼就知道毫无价值。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随着布鲁骑士的加深描述,她们逐渐得知——那些东西说是遗迹,还不如说是不知名生物建造的巢穴。
“那是一个个密集的坑洞。”女骑士道,“我……呃,我看过一些古老的卷宗,手绘,由镇上的老人留下来的,那些坑洞在画面里就像蜂巢一样密,说实话……有点恶心。”
“如果可以的话待会我能看看那些资料吗。”希茨菲尔提出申请。
“可以是可以,我肯定不会阻拦你们。”女骑士一排胸口,“但那些东西在之前一直没人重视……我不确定它们还在不在了。”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是应该收藏在图书馆或者藏书馆里吗?”
“这个地方可没有什么书馆呢……”女骑士龇牙,“你对巴特列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希茨菲尔小姐,这里没有书馆——任何书馆都没有,人们想看书都是直接去学堂看的,那里有公开免费的图书阅览室,大约1600本,几乎包含了整个镇子上的一半的藏书。”
“免费公开……那些资料也放在那?”
“是的……”
“为什么它们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就像你说那只是一半,另一半应该是收藏在富家门墙里?这里没有政务楼吗?”
“没有的。”说到这里,戴琳-布鲁脸色发苦,“我说了你对这不了解……可能这么讲你不相信,但巴特列特没有政务主体——这里没有镇长,所有的一切几乎都由教区代劳。”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没有上升渠道吧。”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来自红毛小护士律希尔。
她难得显得正经,继续描述:“萨拉的官员调动很频繁,一方面是防止官员和地方势力勾结,给那些邪徒掌控一地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种交叉的履历很容易升迁。”
“或者也不是升迁吧……毕竟每个人的需求不同。”她换了个形容,“但确实每个行政长官都能通过这个职务更进一步,无论是加入军队系统还是进入维恩贵族圈,或者通过这层搞关系结交富商……他们至少都能有所收获。”
“而巴特列特就完全不同。”她扫了眼布鲁骑士,果不其然发现她面色阴沉,“这鬼地方……哦,这鬼地方除了咸鱼和贝壳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矿没有军队没有富商……来这里任职什么东西都得不到,那自然不会有人想要留下。”
“这不合理吧。”希茨菲尔微微挑眉,“这种任命难道不是由王室单方面下达的?那些人还有选择权力?”
“一开始是这样啦~”律希尔摆手,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但他们办法多得是呢……表面配合实际上什么都不做,你拿他们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他们也没违法,他们的借口也很充分,那就是这地方确实发展不起来,没有机会,没有希望,他们就算到这里来,除了吃空饷眼睁睁看着也没有别的办法……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就砍人头吧?”
那是不可能。
萨拉虽然是铁腕统治,但同时很强调律法。这种罪孽远不到要被处死的程度,而且怎么看巴特列特也实在无关痛痒。
是的——无关痛痒,她觉得这才是王室妥协的主因。要是这地方有矿脉,有什么足够价值的特产、遗迹,那肯定早就被不惜代价保护起来了。
毕竟连红土平原那种恶劣的环境他们都能修出一座城镇雏形,巴特列特海滩又没有什么凶恶的原生物种,无非是不值得投入罢了。
没有价值,不值得投入,也不值得因为这个破烂地方和官僚集团交恶,所有因素加起来,共同造就了巴特列特没有政务主体的奇葩现象。
和她猜的差不多,律希尔表示这地方现在就是官场上的“政治孤岛”。王室偶尔——差不多隔几年会丢个人来这边稍微意思一下,这个人就相当于是在政治上被流放了,然后这种流放大致也不会持续太久,很快他们会被调走,根据他们被流放期间写的悔过信言辞诚恳度决定再去哪里。
希茨菲尔点点头。
她大概了解了:这地方可能比她想象中还穷困十倍。没有书馆很正常,大部分人就没有相关需要。
但那些“遗迹资料”没有被单独妥善保存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争议?”
“没错。”
面对希茨菲尔的试探一问,戴琳-布鲁重重点头,“我说了这是传说嘛……它确实争议,有那么点大。”
“我们当地人。”她按住胸口,然后伸手朝周围虚空比划一下:“我,他们,我们都是相信这个传说的……即我们相信海底城真实存在,曾经的巴特列特人是从海洋来到陆地上,我们的祖先可能是在海洋里生活。”
“简直荒唐……”希茨菲尔听到费提女士在用非常小非常小的音量同步反驳她。
“除了一些鲸,哺乳动物怎么可能生活在咸水里?更不要提还是人类……普森环形山也从未发现过人鱼化石……”
看得出来她很愤怒,这来源于她的认知被冒犯。她能保持克制已经很难得了。
“但所有来这里考察过的学者教授们都不赞同这个可能。”女骑士还在诉说,“他们中的一部分对此嗤之以鼻,另一部分姑且研究过,其中一些看过我提到的绘图和记述,但最终都认为海底城的说法是一种谣传。”
“他们的论据是什么。”
“最直接的就是那些孔洞空腔,按照他们的意思,那些空腔应该是一些住在海床上的节肢或者软体动物挖出来的……”
“或者干脆就是被曾经的高温岩浆腐蚀出来的!”费提女士终于按耐不住,开口反驳:“我不觉得这是人的造物,它们确实称不上‘遗迹’!”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戴琳-布鲁先是朝希茨菲尔双手一摊,然后开始低声下气的安抚费提女士:“哦这位女士你别生气,我们本地人也没有多重视这份历史来着……”
毕竟谁会希望自己的祖先不是人?
别说外人觉得荒唐了,本地人现在也有不少排斥这个传说。
“那么你觉得这个传说会和她听到的‘召唤’有关联吗。”
希茨菲尔扫了眼睡着的西绪斯,继续问道。
这下,戴琳-布鲁不说话了。
“我不能肯定……毕竟这个牵扯的有点远……”
“并不远。”希茨菲尔打断她,“根据我的了解,你们在我没到的这段时间已经把整个镇子排查了一遍,几乎每个人都查过,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是这样,但是——”
“那就说明不是人干的。”希茨菲尔盯着她的眼睛,“不是人——也许是某种野兽,它可能藏在深山里,也可能……我是说有极大的可能藏在海里,它可能是从巴特列特古代环境中遗留下来的特殊物种,它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也许就是传说中那片巢穴的主人。”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倒不是说不可能,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其实或多或少都这么想过,但确实没有人这么直白,就这样直接把它作为假设。
“我有一点不明白。”夏依冰端着下巴,“为什么……非得卡在成年?”
对于一头能蛊惑人心的海怪来说,无疑是心智没成熟,精神、灵都较为孱弱的孩子更好捕猎。
就假设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吧,它不是应该先对更小的孩子下手么?
不选孩子,也不选大人,偏偏卡在18岁的豁口选择刚成年的少年、青年。
这不合理,看起来不像猎食,倒像某种邪恶仪式……
“先看吧。”
沉默了一会,女骑士轻点下巴。
“我们可以先执行之前定下的计划。至于到底有没有怪物藏在水里……也许引魂香可以给出答案。”
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律希尔离开去拿制香材料和信,戴琳-布鲁带着费提女士去联系镇民和找遗迹资料。只留下夏依冰和希茨菲尔在这里独处。
严格来说不是独处,因为这里是病房,还有很多木乃伊被捆着嚎叫。
“你怎么不去?”
一直到被搂住腰,希茨菲尔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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