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茨菲尔探案集 第1044节
“……我反而觉得那是解脱。”
他的声线回归平稳,放下手盯着前方虚空。
“从那一刻起我就不会再相信任何东西了。”
“我想就算她真的存在,她真的在看……那她应该也能理解,关于信仰和虔诚——这些东西也包含在其中……因为那真的是我当时仅剩的了。”
“所以她也不该对我背弃她这件事感到意外。”
他是平静下来了,但他依然在那滔滔不绝的诉说自己的心路历程。
这也难怪,纵使他已经堕落了,异化了,但从他一直称呼那些东西为“邪神”来看,他压根没把周围的邪徒当做同伴,自然不会吐露这些秘密。
他一个人守着秘密已经太久了。
久到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乡客,尽管两边算是敌对关系,他仍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披露出来。
也许这能让他好受一些。
也许能让他疲惫的心,得到些许安息。
“……”
博士诉说这些时一直没有往这边看。所以他不知道,那位依然是他俘虏的少女……看向他的眼神在逐渐变化。
希茨菲尔很难用言语形容这种感觉。
那一直在追寻的梦此时成真了。
既是美梦,也是噩梦。
那一直在寻找的人终于找到了。
既是亲人,也是敌人。
她感觉她的心灵和魂魄在梦里重叠着越飞越高,身心彻底获得了自由,但伴随而来的却是惶恐,以及脚下那一片弥漫的虚空。
博士突然转向这边。
她也迅速扭头,晃动发丝挡住面容,同时伸手在脸部上方擦了一下。
“你哭了?”博士敏锐注意到这个动作,“还是在梦里?”
“……”希茨菲尔一动不动。
博士伸手去掰她的脸,也被她一个小动作躲了过去。
“看来你不是拿他讽刺我。”
也不知道博士是怎么理解的,他的怒气彻底消失。
“会为敌人着想,会为敌人的过去在梦里落泪。”
“你只是个善良过头的小女孩……该说失望的人是我才对。”
像是看清了她的本性,他表现出一副无聊的样子。
接下来他再没有尝试和这边交流,直到希茨菲尔主动站起来,来到角落里拎起蒂特。
“铛铛铛——”
三针重叠,时间是正午12点整。
拉开座钟跨步进去,下一刻,他们现身于一块布满落叶的林中空地。
时间是正午,这不是阴天,理论上光照应该非常充足,但这里却几乎看不到多少光点。
树林的枝叶太多太密,它们就像一条条伸展向天空的手,像溺水者临死前高举双手,借此斥责命运的不公,从上生长的茂盛叶片把一切阳光都挡在外面,下面显得一片幽暗。
希茨菲尔缓了一会才看清环境,她回头退步,看到她刚才出来的地方:一座镶嵌在树干缝隙里的古老座钟。
它太陈旧了。
以她能观察到的细节而言,远比她见过的任何事物都陈旧的多。
表层的木壳几乎和树干长到一起,中间的空隙上下尖锐两侧宽,简直就像是……像是某种放大版的邪恶器官。
如果是正常情况,我应该为刚才从这里钻出来而感到恶心。
希茨菲尔对自己说。
不过现在不会了。
她着实没有恶心的心情。
蒂特依然瘫软在地上不省人事,看得出来,那枚血茧里孕育的东西对他很重要,可能是他力量最强、最集中的一具分身。
希茨菲尔没管他,目光朝着四周打量,看到在东南方向,一束束光斑洒在林荫路上,那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小修道院。
是的,修道院,她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正常民居不可能在房屋主体上多装个塔楼,更不可能在两边使用五彩斑斓的百叶窗,顶端还有一枚圆环十字。
那是修道院。
也只能是修道院。
“那里曾有我最好的朋友……或者说之一。”
博士履行着旁白职务。
“埃尔蒙斯-因斯塔克,一个因为意外信奉她的地球教徒。”
“对于他们来说信奉哪个神其实是无所谓的。”他感慨道,“反正都不会得到回应,有些人还傻乎乎的认为那也是神谕,意为神期望他们拯救自己……”
“他知道守密人的秘密吗。”希茨菲尔问。
“并不。”博士摇头。
“他知道一点超凡世界的事,也知道我是其中一员,但他只以为我和大部分超凡都不对付,是最不受大家欢迎的那种危险角色。”
“我以为你独来独往。”
“没有人能独来独往。”
他又在摇头了。
“你总要和人接触,在这过程中创作故事……”
“我不喜欢萝瑞尔后面的行事作风,尤其不乐意住在那座庄园,所以我需要组织属于我自己的帮手,哪怕他们给我提供的帮助其实非常有限。”
“埃尔蒙斯。”希茨菲尔咀嚼一遍这个名字,“他下场如何。”
“死了。”
博士声音放的很轻。
“除了他还有拉菲、布伦德……他们都在那东西降临的一瞬间被吃掉了,连一点梦境碎片都没剩下。”
“但他们是凡人……”
“他们不是凡人。”
博士摇头:“不是……”
“他们多少知道一点,也许暗地里猜到了更多,那种积累还不足以让他们越过那条线被神秘感召,但他们已经被打上标记了,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你没能来得及救他们吗。”
希茨菲尔看到他的斗篷在传林风里微微飘荡,心里想的却是“你明明说过那么多名著里的句子,显得你好像很享受孤独”。
“我也曾从3点开启一场旅途,它也是在12点,在这里落下帷幕。”
博士突然回头看她。
“只不过这次没有人帮我一起分担神秘,我吃不了那么多,他们正好在此刻得逞。”
希茨菲尔稍微弯腰盯着脚尖,口中呢喃着:“抱歉让你想起来这些……”
“但这就是噩梦的意义。”
博士打断她。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凭什么能对抗那些东西?”
“是——它们邪恶,它们恶心,它们喷涌着血浆,长相完全不符合我们的审美,一个个都不可名状,但你不能否认它们是伟大者,它们的身躯就是舰队,它们的思想就是文明,它们领先我们太多太多了……强者有吃掉弱者的权利。”
“和它们相比人类显得那样孱弱,那是几乎无限大的差距了,但为什么真的有人能做到?”
“你在教我……”
希茨菲尔看着他愣愣出神。
“你在关心我吗。”
“……我没有!”
博士厉声反驳:“你实在是过于天真,希茨菲尔小姐,我只是觉得你蠢的出奇,居然会对敌人抱有怜悯……我得纠正你的想法才行。”
“然后顺带的。”他伸出胳膊比划一下,“教你一点基础的东西。”
“继续吧……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为什么我们能抗衡邪神]。”
“对……就是这里。实际上你应该能猜到这就是噩梦的作用。有些文学作品在面对绝望的时候一个劲的去鼓吹正面情感,好像只要有‘爱’就能击败一切,我必须说那是扯淡。”
“爱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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