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 第946节
徐志摩打开一看,惊讶道:“居然不是白话诗……不对,佟麟阁和赵登禹死了?”
周赫煊点点头:“牺牲了。”
《沁园春·咏赵登禹》:“滚滚狼烟,悲泣山河,恨聚怒潮。听皇姑屯里,惊魂霹雳,喜峰口上,杀寇声高。原野山川,长城内外,奋起男儿唱大刀!宛平后,唤英雄叱咤,壮士骁骁。南苑激战晨宵,弹雨泻,黄亭土炽焦!痛荒郊碧血,故园凄泪;千秋肝胆,百战魂消。弹指春秋,纵目寰宇,几处狂徒又叫噐。雄碑下,教子孙长记,一代英豪!”
《沁园春·咏佟麟阁》:“晓月芦沟,怎忘当年,战火曳空!惹英雄奋起,旗风所向,悲歌吼处,气贯长虹。永定河边,南苑巷内,多少男儿浴血中。一腔恨,俱凝刀枪上,怒向顽凶!天公竟妒豪英,弹飞处,焦石溅血浓。憾壮怀难已,山河未复;民崩倚恃,国损干城!浩气长风。唤起大众,卫我中华一脉同。西山上,有松涛夜吼,霜叶殷红。”
周赫煊拿出来的是两首《沁园春》,后世谣传为佟麟阁和赵登禹的绝命爱国诗,其实不然,这是后人为纪念他们而创作。
比如“弹指春秋,纵目寰宇,几处狂徒又叫噐。雄碑下,教子孙长记,一代英豪”这句,明显是写抗战胜利多年后,子孙在纪念碑下为烈士扫墓的情形。当然,换成周赫煊此时“创作”出来,则可以理解成对抗战胜利的憧憬,拥有着特殊的激励意义。
徐志摩反复低吟着两首《沁园春》,叹息说:“两位将军为国捐躯,当得起这等壮词。”
第八百二十九章 民族进化论
中国文化界自晚清以来,有着各种各样的论战,没打过笔仗的文人都不好意思出门。
比如鸦片战争失利后,主张“师夷长技”的洋务派,就跟主张“忠孝礼义”的保守派,围绕着引进西学的问题展开过激烈争论。这些争论首先发生在朝堂上,又随着报纸渐渐走向民间,民间文人也跟着争得面红耳赤。
直到1898年,张之洞发表《劝学篇》,以“中体西用”的观点缓和了两派矛盾,获得朝野上下的一致认同,学习西方先进科学成为人们的共识。
而到了新文化运动时期,曾经代表先进知识分子的康有为、辜鸿铭,其思想见解已经显得陈旧落后,被以陈独秀、胡适为代表的新派文人当做靶子攻击。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新文化论战当中,白话文创作得到普及,标点符号和国语也成为标准,民主和科学走向普罗大众的心中。
这是对近代中国影响深远的两场思想论战,前一场论战让中国开眼看世界,后一场论战加速了中国科学文化的传播。
或许是因为矫枉过正,有人呼吁正视传统文化,于是又一场新的论战开始。“调和论者”(调和中西文化)和“取代论者”(全部西化)吵得不可开交,后来出现的“科玄论战”和“整理国故”,大致都是此次论战的延续。
由此从论战当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近代思想发展的脉络:顽固保守——师夷长技——中体西用——全部西化——中西协调……
这是华夏民族的自我进化之路。
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都有一种“士”的心理认知。就算穿着单衣、啃着馒头,也依旧心怀天下,常常指点江山,干涉政治,批判时局,在近代历史当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大概是在南京国民政府建立以后,知识分子的话语权大不如前,“士”这一身份也走向日暮黄昏。
最近十年的论战,就显得细碎得多了,主要分为两种,即:文学思想之争和政治理念之争。
什么京派海派论战,什么鲁梁论战,还有新月派炮轰创造社,左翼文人怒怼御用文人,第三种人单挑左右派文坛……此等种种,有些看似个人矛盾,其实都是文学思想和政治理念出现了分歧。
大家都在寻找救国之路,只是想法不同,于是就吵起来了。
日本对中国的侵略,让原本四分五裂的中国思想文化界,逐渐走向统一,知识分子开始达成共识。那就是:放下矛盾,一致抗日!
中华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的确立,最开始是在思想文化界实现的。
别以为这玩意儿没啥用处,只是一帮文人在瞎起哄而已。思想指挥行动,要统一行动,就必先统一思想。思想若是统一了,有人不想统一行动,都必须顺应舆论潮流。
比如老蒋,活生生被逼得联共抗日,因为整个思想文化界都是这样要求的。
早在1936年春,攻击性最强的左联,就率先放弃了原有的阶级斗争。南京政府屡禁不绝的“左联”,自动宣布解散,并提出创作“国防文学”和“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的口号。
随后,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冰心等人,联合签名发表《文艺界同仁为团结御侮与言论自由宣言》,主张全国文学界应不分新旧派别,为抗日救国而联合起来。
现在七七事变已经爆发半个多月,全国文化界出现了五花八门的救亡团体。
仅在上海,就有上海救亡演剧队、国民救亡歌咏协会、美术界救亡宣传团、学生战时服务团、游艺界救亡协会、战时摄影服务团、上海漫画救国会等70多个团体组织。
几乎是下意识的,人们在听到七七事变的消息后,就自发联合身边志同道合者,在各自擅长的领域进行救亡活动。不分阶级阶层,不分学派流派,所有知识分子和文艺人士,都在爱国主义的旗帜下团结起来。
周赫煊不仅看到国难当头,还看到一个民族的振奋不屈。
抗战就像一座大熔炉,把千奇百怪的思想和势力往里面扔,最后炼出一块名为“民族之魂”的不朽器物。
就像列宁所说的那样:“战争使民族得到了新生,使人民大众广泛的觉醒。”
今天周赫煊来参加的“上海文艺界救亡协会”,就是由上海文化艺术界70多个救亡团体联合组成。它将汇聚整个上海文艺界的力量,包括电影、戏剧、漫画、音乐、文学、雕塑等等领域。
这次成立大会,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因为它得到了国共两党的一致支持,左派和右派知识分子都有来参加。而且,上海文艺界救亡协会的运转资金,大部分由国党负责提供。
整个协会的框架已经提前确定,分为总务、经济、组织和宣传四个部门。
国党负责协会的总务部和经济部,也即总管大局、提供经费。共党负责组织部和宣传部,也即负责组织策划和宣传。
国共第二次合作在军事政治上还没开始,但在文化上已经实现了,而且各自找准了位置,双方都对此极为满意。
别以为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只是搞搞创作、搞搞演出、站出来吼几声而已,它是有实际救亡功能的。比如共党负责的组织部,就设有训练组、救护组、里弄组、工务组等等。
训练组负责训练战时常识人员,比如平民遇到日本兵该如何应对,比如面临炮火轰炸该如何提前躲避。救护组负责募集医疗用品和财物,并成立救护队赶赴前线救治伤兵和平民。里弄组负责组织居民展开救亡活动,比如成立街道互助会,组织居民为士兵缝制衣物等等。而工务组,则负责救济战时失业工人,帮助失业工人重新就业等等。
周赫煊和徐志摩刚刚走进会场,就吸引来众人的目光。
“啪啪啪啪!”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到会着自发鼓掌,这是在对周赫煊表达敬意。
徐志摩主动站开些,因为这一刻属于周赫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