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 第672节
周赫煊放下电话筒,把随身的皮箱子打开,小心的取出四幅墨宝,分别是太虚大师、常惺法师(南普陀寺现任方丈)、李叔同和吕碧城写的书法。
这四人的书法各有特色——
吕碧城写的是一副楷书,特点是舒展端正、落落大方,但缺点是雍容有余、灵气不足。
常惺法师写的是一副行书,特点是挥洒随心、娴静飘逸。观其字,知其心,这就是个性情平和的山间隐士。但也有缺点,他的落笔和起笔都太过端正了,看似潇洒隐逸,实则被什么条条框框所束缚,难以真正放下。
李叔同写的是一副行楷,说实话,周赫煊有些欣赏不来,觉得还不如吕碧城写的那副。这位大师出家前取法魏碑,书法走的是刚猛雄俊的路子,但出家当和尚以后,立即风格大变,而变又变得不彻底。他的这副字,充满了冲突和压抑,隐藏着一种纠结情绪,似乎还没完全从尘世解脱。
最让周赫煊惊喜的,还是太虚大师那副墨宝,内容很简单:“南无阿弥佗佛——太虚。”
或许从专业的书法角度而言,太虚和尚的字比不上顶尖书法家,但实在写得太有味道了。如果用一个四字成语来形容,那就是“气定神闲”,怎么看怎么舒服。
没有吕碧城的死板,没有常惺法师的拘束,没有李叔同的纠结,太虚和尚表现出一种超然。只从字迹来看,太虚和尚已经到了“不拘外物”的境界。
周赫煊仔细欣赏着四副书法作品,很快费正清、费慰梅夫妇放好行李下楼,几人聊起了中国近代历史。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徐志摩匆匆而来。他进客厅以后,看到有两个洋人在,顿时愣了下:“明诚,这两位是?”
周赫煊介绍道:“他们是费正清先生和费慰梅女士。”
“哦。”徐志摩立即反应过来,热情地握手说,“费先生好,费太太好,我是徐志摩,常听适之兄在信里提到两位。”
胡适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几人顿时就拉近了距离,毫无拘束的畅聊起来。
只不过嘛,徐志摩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藏着什么烦心事。
费正清很快就觉察到异样,主动提出要回房整理资料,带着老婆瞬间消失。
周赫煊问道:“怎么了?”
徐志摩见客厅里没了外人,犹豫地说:“明……明诚,我手头有些紧,你能不能救济一二,等我拿了稿费就还你。”
“要多少?”周赫煊问。
徐志摩有些难以启齿,竖起一根指头说:“一千元。”说着他又连忙解释,“明诚,你别误会,这笔钱不是交给小曼挥霍的。她与人组成了一个中国女子书画会,还要办个人画展,我实在有些周转不开。”
“没问题,不用解释那么多。”周赫煊笑道。
“多谢了。”徐志摩长舒一口气。
周赫煊只是替徐志摩感到悲哀而已,名满全国的大诗人、大才子,居然因为1000大洋而舍下脸面。放在几年前,徐志摩是绝对不会开口借钱的,就算要借钱,也借得潇洒随意,而不是现在这样拘谨难当。
想了想,周赫煊叹气说:“唉,志摩,你还是跟家里多多沟通吧。令尊的年纪也大了,他还是希望你回去的。”
徐志摩苦笑:“有些困难。”
徐家可是很有钱的,别说一千块大洋,就是一百万也能筹来。
周赫煊跟徐家老爷子关系还不错,毕竟是合伙人,一起做着女式内衣生意,他也希望徐家父子能够和解。
可惜中间隔着个陆小曼,徐家根本不愿让陆小曼跨进家门,徐志摩只能选择自己死撑。
历史上,徐志摩空难去世后,徐老爷子虽然讨厌儿媳妇,却一直按月支付陆小曼的生活费。直到有一天,翁瑞午留宿在陆小曼家彻夜不走,徐老爷子才把陆小曼的生活费断掉。
仁至义尽了。
徐志摩似乎不想多谈此事,随手翻开周赫煊带回来的《自由史观》。这一看不得了,居然手不释卷的读了半个钟头,欣喜道:“此佛家经典也,道尽了世间一切至理!明诚,这本书能不能借我拿回家看?”
“随便,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了。”周赫煊说。
“如此多谢!”徐志摩笑着继续拜读。
周赫煊看着徐志摩那股欢喜劲儿,突然感觉不妥:这家伙该不会要信佛出家吧?
很有可能,《自由史观》讲的是自由解脱,而徐志摩夹在父亲与妻子之间难以解脱,说不定脑子一热就要出家当和尚。
第五百九十一章 徐志摩失踪记
佛教在民国时期的影响非常大,远远超过了道教。
军阀界有各种念佛将军,天津那边,更有无数下野的军阀定期举办禅会。而文人学者同样喜欢研究佛学,李叔同、苏曼殊本身就是僧人,许地山、丰子恺亦是居士,梁启超更是某佛教团体的领袖。
另外,胡适、鲁迅、周作人、瞿秋白、郁达夫、老舍、宗白华、夏丏尊……这个名单可以列一长串,他们都热衷于佛学研究。
徐志摩本人虽然不信佛,但他的诗歌里经常透出禅意,还曾写过“闻佛柔软音,深远甚微妙”这样的句子。
“志摩”二字,本身就跟佛教脱不了关系——摩顶受戒!
相传,徐志摩周岁那天,家里来了个叫“志恢”的和尚。和尚抚摸着徐志摩的头顶,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此子是麒麟再生,将来必成大器。”
直到徐志摩准备赴美留学的时候,徐老爷子不知哪根神经抽了风,居然将儿子的名字改成“志摩”(原本叫“章垿”)。
在周赫煊家里吃过晚饭,徐志摩便拎着那本《自由史观》返回自己的住处。他问佣人:“太太呢?”
“太太跟翁先生在烟室。”佣人低声道。
徐志摩皱了皱眉头,他快步来到二楼,只见烟室的房门都没关好,敞开的缝隙间飘出阵阵青烟。烟塌上躺着一男一女,正神情迷醉的吞云吐雾着,丝毫没有感觉到门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