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82节
打着何字大旗的兵马清扫完前路之后,就迅速举着火把,列成方阵向前压来。
还没有接战,猎户组成的弓箭手部队先是射来一阵箭雨,虽然只对平山军造成了十几人的伤亡,但这种在夜色中看不见的杀伤手段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而第二轮裹着油布的火箭造成的伤亡更小,却引燃了一些保护在平山军阵型之后的粮草,使得平山军后阵一阵鸡飞狗跳。
然后迫近的,近二百骑组成的轻骑,他们手中只有弓箭或者短矛,并不是用作冲阵的骑兵。而今日也用不到他们破阵。
二百轻骑在平山军身前逡巡,将箭矢与短矛胡乱射进阵列中。
箭矢还好,寻常庄户的骑弓偏软,并不是金国正军用的牛角铁胎硬弓,除非射中要害,否则不会致命。
可短矛不一样,力大之人借着战马冲刺,可以将短矛掷出可怕速度,落到无甲之人身上,不死也是重伤。
只是两轮箭雨加上骑兵压迫,就已经使得仓促集结起来的平山军阵型不稳,而正面压来的步卒,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二当家带着属下狼狈逃窜,却因为四面八方全是敌人,只能逃回之前平山胡所待的圩子,借助这圩子之外的矮墙作抵挡。
此时距战事正式开打,不过两刻钟而已。
但那何字大旗之下的何伯求早已不耐,让步卒在二十余步之后整队,而他则孤身一人来到圩子之前。
“吕癞子,你躲什么?爷爷刚看见你了,出来回话。”
二当家吕癞子硬着头皮,驱马出了圩子:“何大爷,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来杀俺?”
何伯求是沂水大豪,利在通商,自然是黑白两道通吃,官类匪类最起码都混了个眼熟。所以他与吕癞子虽然没有往日的交情,却也说过几句话,吃过两杯酒。
何伯求此时也不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文士模样,而是真正展示出了狠辣凶戾的一面,闻言冷笑出声:“吕癞子,爷爷我不是要为难你,爷爷今夜是要做大事的,你拦在路上,我不杀你杀谁?”
顿了顿之后,何伯求继续说道:“看在往日情分,我给你个机会,按照咱们山东的规矩,单挑决胜负,不论生死。你赢了,我认栽,立马扭头就走,绝不废话。”
何伯求没有说吕癞子输了会如何,吕癞子却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
“杀!”
何伯求话声刚落,吕癞子就拎起眉尖长刀,大喝一声,驱马猛然向前杀去,求得就是一个先声夺人。
何伯求同样挟起长矛,向着吕癞子的脑袋刺去。
两人相距只有十几步,这个距离下战马无法全速启动,两人手中长兵只是试探性的磕碰了一下,就各自荡开。
二当家吕癞子还想着第二合要如何擒拿对方,何伯求却没给他第二次机会。
双马一错间,何伯求右臂挟枪,左手则是从马鞍右前抽出熟铜锏,高高扬起后抡圆了砸在了吕癞子的脑门上。
可怜吕癞子虽然戴着头盔,又如何能挡得住正面砸来的钝器?铁盔凹陷,他的脑袋瞬间成了一个烂西瓜,甚至脖子都弯折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摔落马下。
吕癞子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一声不吭的被何伯求锤杀于两军阵前。
目睹全程的平山军二话不说,就开始了崩溃逃窜。
何伯求招了军使:“让何来也让开北侧通路,我要驱赶着溃兵,扫荡安子河西岸,把这些酒囊饭袋撵回泰安州!”
说罢,这位沂水大豪竟是连吕癞子的首级都没有割取,就径直而去了。
就在此时,他心有所动,往安子河对岸一望,正好见到如潮的火光汹涌向前的场景,不由得哂笑一声。
夹谷寿与术虎阿里这几天可憋坏了,他们手下的骑兵也憋坏了,此时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如何能控制的住?
野兽罢了。
如此不屑的想着,刚刚大胜一场的何伯求却又在火光中自哀起来。
与这群野兽混在一起,他又算什么呢?
第129章 眼中形势胸中策
发生在八月十一日晚上的这一次突袭,把天平军的所有人都打懵了。
耿京、辛弃疾、李铁枪等天平军高层不是没有挨过金国正规军的打。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来泰安州就是被金军打得无法再济南府立足。
但他们确实没有想过金国民间还有高手。
确切的来说,金国的确也有英豪,其中心向金国的食利者早就准备跟着完颜亮去到宋国发财了,而被损害利益的也早就憋着坏准备跟金国死磕,就等着一遇波涛随风起了。
没见到泰安州那些豪强是如何做的吗?
耿京率领残兵败将一至,立即蜂拥而起,望风而降。
在这一刻之前,如果有人对耿京说,沂州的豪强准备联合起来,跟天平军万类霜天竞自由,他肯定会嗤之以鼻。
凭什么啊?图什么啊?
哪怕刘淮已经明言这些豪强已经开始对抗忠义军,耿京也只是觉得可能费县比较难打一些,哪里会想到在蒙山可能会遇到埋伏呢?
保卫乡梓与组织野战,这在难度上是完全两个概念的事情。
但这群豪强中,偏偏有何伯求这个异类。
偏偏仆散达摩也是个有手腕的。
两方通力,共同造成了如今金军势如破竹的局面。
辛弃疾此时已经大汗淋漓,就连高声下令的声音都有些变形。
但平心而论,他的应对已经很好了,最起码不像前几阵一般一触即溃,也没有让任何部下发现了他的慌乱。
对于辛弃疾此等聪慧之人,许多事情,在经历过一次,挺过去一次之后,接下来在遇到就可以波澜不惊,从容应对。
但残酷的是,绝大部分人,都会在第一次经历时乱了手脚,慌乱之下丧志丧胆丧命。
这时候辛字军已经在营寨中列阵,试图逃离与在营中乱窜的士卒已经被正了军法,头颅被高高挑起。
辛弃疾觉得似乎没有了遗漏,却又不太自信,连忙向身边之人问道:“刘大郎……我心已乱,接下来该做什么?你还有什么要提醒的吗?”
两人此时在营寨前方的望楼上并立,刘淮闻言看了辛弃疾一眼:“说这话的时候小点声,你是主将,要时时刻刻镇定,你私下问我自是无妨,但若让你的部下听到,他们就会认为你无能为力,就会慌乱,就会轻视于你。”
辛弃疾口干舌燥,只能连连点头。
刘淮继续指着南方说道:“安子河自北而南,天然分势,不止天平军被分为东西两部,来袭的金贼也会是东西两军。”
辛弃疾皱眉:“安子河最宽处只有几十步宽,这种河也能阻挡住大军?”
刘淮摇头:“足够迟滞了,莫说夜间,白日想要泅渡过河,也会导致军队失控难以组织的局面,敌人在身前时做这种战术动作,纯粹是找死,所以才有半渡而击这一说。”
辛弃疾恍然点头。
见辛弃疾没有问题了,刘淮继续说道:“看火光,东西两岸的金贼数量差不多,但一定是咱们东岸先接敌。”
“一来,虽然都是火把来照明,但西岸的火把明显齐整,这是步卒在列阵,而东岸的火把比较散乱,却十分急速,这就是骑兵大队。”
“二来,金贼在两岸是同时同地启动,所以西岸金贼在打西岸第一阵平山胡。东岸的金贼,也就是咱们要对上的骑兵大队,首先攻打的,却是东岸第二阵贾瑞。”
说着,刘淮直视辛弃疾的双眼:“你莫忘了,在前几日,西岸由于平山胡与如林军冲突的那档子事,整体要慢上几里。”
辛弃疾终于在脑海中勾勒出正片战场的战略地图,喘着粗气问道:“那咱们这边第一阵孙黑只要回援,岂不是就能把金贼马军全都锁在东岸?”
刘淮却是反问:“孙黑会回援吗?”
辛弃疾当即哑口无言。
怎么可能回援?莫说孙黑有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将军队组织起来的本事,就算有,真当他是什么义薄云天心怀信仰的忠烈吗?
能固守就不错了。
事实上也正如两人所料,东岸的夹谷寿与术虎阿里只是派了五十骑到孙黑的黑头军跟前扔了几根火把,射了几支箭矢,黑头军就自行崩溃了。
“现在看来贾瑞那支军已经溃败,紧接其后的是时白驹,再之后是耶律兴哥,然后就是咱们了。”
“至于对岸,平山胡已经完了。
顿了顿,刘淮指着安子河正对面:“然后就是如林军与天王军,咱们这几日控制行军速度,得以相对扎营。两营之间,安子河上也架了浮桥,浮桥之后就是粮船。依仗这浮桥,天王军、如林军与辛字军之间,可以相互作支援。”
“我只是没有想通,金贼既然已经将天平军探查的如此清楚,却为何不来破坏浮桥?”
辛弃疾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安子河是自北向南,无法顺流而下放火船。”
他没有发现,在刘淮的一番分析之下,他也理清了眼前的局势,变得自信起来。
刘淮继续摇头:“这叫什么理由?大军作战,几千几万条性命都拼上了,哪里会因为区区顺流逆流而放弃?难道金贼就不会派遣死士,拿着大盾划着稻草船强冲浮桥吗?”
这个话题还没有讨论出结果,只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急速而来。
一名赤裸着上身,留着辫发戴着金环的大汉带着三百余骑兵来到辛字军营寨之前。
“辛五郎,俺是耶律兴哥,快快开寨门,让俺们进去。”
那辫发骑兵,也就是耶律兴哥了,在辛字军营寨前,仰头对着望楼上的辛弃疾大喊出声。
辛弃疾深吸一口气:“耶律兴哥,你就这点骑兵了?其余部众呢?”
耶律兴哥满头大汗:“都在后面,时白驹那个废物,让他坚持半刻钟都坚持不住,就被金贼马军踏营而过,俺先带着人过来了。辛五郎,快开营门,纳俺们一纳!”
辛弃疾大声下令:“你不能进来,你们都是骑兵,到营寨里来有何用?所有溃兵都不能进来,否则我辛字军也会乱!”
耶律兴哥大恨,还没有放狠话,就听到辛弃疾继续说道:“我这营寨是沿河当道扎营,东边与山脚有七八百步的缺口,你让所有溃兵从那里往北逃。可你却不能逃,你得在那里收拢还能战的士卒,把你那五百骑兵全都聚拢起来。”
耶律兴哥喘着粗气:“就算俺把五百骑全都集中起来,也不是金贼骑兵的对手,你晓得金贼骑兵有多少吗?最起码两千骑!”
辛弃疾望着越来越近的火把长龙,也有些气急之态:“我会派兵从东门支援于你,莫要再废话了,你就算贪生,总得为你们契丹部族拼命吧!”
耶律兴哥只能咬牙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