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34节
如果武兴军有两万类似今日甲骑的正军,那忠义军全军都要集结,不计一切代价去争夺沂水县,堵死沂水与沭河通道,从而达到丘陵地带与金军作战,限制金军甲骑的目的。
因为金军战力与兵力如果强到一定的程度,那么围攻莒县的东平军开赵所部肯定没法指望,金军就可能遣一偏师走沭河通道,解救莒州知州完颜子晋的同时,侧击忠义军。
从金国正军的眼皮子底下攻城后就地防守,必然是艰难的血战,而且必然会对刚刚平定的沂州局势造成反复。
但到了彼时,所有人都没了多余选择,唯死战而已。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可刘淮觉得,金国已经开国这么多年,金军的战力应该无法保持如此之久。
而若是武兴军没这么多人,今日剿灭的六百甲骑就是顶尖战力,那么忠义军就可以在前军大营从容布置,堵住沂水通道的同时,派遣偏师去支援开赵围攻莒县。
事关何去何从乃至于整个山东局势的发展,不可以不慎重。
另外,武兴军主力什么时候抵达沂水县,也是一个大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武兴军各个行军猛安的性格怎样?各支千人队的战力如何?行军了多久?士气高不高昂?对于朝廷的命令都是什么态度?对于此战是个什么态度?是急是缓?是要急战还是要保守?周围还有没有友军作呼应?有的话是谁在哪里?
等等等等。
有些消息是从行军猛安到小兵辣子都知道的,比如武兴军的兵力与战力,可以轻易的比对出谁在说实话,谁在撒谎。
但有些消息就是特定几人才能知晓的了。
刘淮需要从许多半真半假的消息中,准确的找到正确的情报。
这是一件极其繁琐的工作。
“拿着这张纸,向刚刚那人再问一遍温敦浑玉的消息。”
“同一个人相同问题两次的答案却不同,去切掉他一根手指,再问他其他十个问题,最后再把这问题拿出来,再问他一遍。”
“跟这厮说,他的副手已经全招了,他再不说就把他手指头全剁下来。”
“让这两个人从对方口供中挑错,当面互相指认,谁挑出的错误多,谁就能活下来,另一个人要在他眼前斩首。”
“事情不是这么做的。胡十九,告诉申八郎,不要怕弄死任何人,他们既然反抗审讯,就说明他们依旧时敌人,对待敌人你还要手软吗?”
“耍花招?拖出去砍了,脑袋分三次砍,当着那几人的面去砍。”
“全招了?我不信,来个人抽这厮二十鞭子,然后将这五十个问题都打乱再问他一遍,若与上一次的答案不符合,一题就剁一截手指头!”
“有胡说的?哪些是胡说的?”
“你他娘的放屁,你是蒲里衍,五十夫长不知道一起来了多少人?你是没带眼睛还是没有耳朵?既然眼睛耳朵都没有,老子现在就给你卸下来!”
“你要想清楚,你不说,别人也会说。别人说了,他们就能活下来,你不说,你就得死。”
“视死如归是吧?”
“送他归西!”
这场残酷的审讯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到了丑时(凌晨一点),才将消息比对得差不多。
而在战场上俘虏的三百多金军已经死了将近一百人,而且这一百死者几乎是以零件的形式被抬出战俘营的。
饶是前军的军士都是见过大场面的精锐,然而战场厮杀与折磨俘虏毕竟两码事,除了少数人,其余军士脸色皆是不太好看。
申龙子就是那少数人,他的眼睛此时散发着莫名的光芒,满身皆是鲜血,却是连擦都不擦,就凑到了刘淮身前,在火把的照耀下拱手说道:“统制郎君,事情可办成了?”
刘淮抖着手中的一大摞文书,有些疲惫的说道:“差不多了,你带着其他人清洗一下,然后就去休息。”
见申龙子还要说他不累,刘淮摆手:“明日还有事情,现在莫要掰扯这些……去将张统领、王统领都叫来。”
片刻,除了已经乘着夜色回前军大营的庞如归,三名军事主官再次碰头,开起了军议。
见其余两人皆是满脸疲惫,刘淮说道:“我就长话短说吧,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要好。
武兴军总人数不是两万人,而是一万人,就一个行军万户。
其中有十个行军猛安,都是满员千人。但除了
张白鱼连忙询问:“也就是说,武兴军一个满编万人队,其中大约有五千甲骑,五千步卒?这些甲骑都是咱们今日遇到的甲骑吗?”
刘淮摇头:“按照金国规矩,第一猛安是武兴军全军优中选优而组建的,除了那剩下的四个谋克,其余的金军甲骑战力还要次一等。”
张白鱼放松了一些:“还好,还好。”
王雄矣询问:“那武兴军全军什么时候来呢?从何方来呢?”
刘淮看着这名战场嗅觉极其敏锐的前沂州军辖:“这就是我想说的了。武兴军沿着汶水东进,然后抵达沂源镇,沿着沂水南下,然后在沂水县与前锋汇合,再全军南下。”
王雄矣当即皱眉,拔出长剑在地上画了起来,片刻之后才疑惑说道:“不太对,统制郎君,事情不太对。”
说着王雄矣抬起头来:“武兴军的行军路线是自东平府出发,横穿泰安州北部,这条路不是不能走。但他们为什么不走兖州,经过泗水县,直接沿着浚河从沂州最西的费县打进来呢?
须知道,这条路要好走太多了!”
刘淮也是蹙眉以对。
第204章 顺藤摸瓜明军情
平心而论,王雄矣所提出的,是个好问题。
这是对周边地理形势了解到极致的将军才会提出的问题。
因为泰安州北部看似地形复杂,却是有一条大路可以沿着牟汶水过莱芜通沂源镇的。
而且这条官道远离黄河水系,在北方又有泰山作遮护,所以没有经历过黄河泛滥,是极其通畅便捷的。
但是,还是要说但是。
丘陵地带的大路再宽阔,也不可能跟平原上的路相比。
东平府通过兖州抵达沂州的路线实在是太好走了,不单单是官道可以直达,沿途上皆是大县,村镇众多,征发粮食与民夫也十分方便。
而且金军以骑兵为主力,平原地带应该更能发挥骑兵的战术优势才对。
如果走这条路,那么只要覆灭了驻扎在费县的天平军,那么就可以直接沿着浚河,一路杀到临沂城下。
“那行军猛安徒单章给出的解释是,武兴军粮草辎重不够,如果走兖州,就得从西面的济州运粮,但济州的粮食都是给南征大军准备的,他们根本要不到。”刘淮解释道:“所以他们要通过泰安州到莒州,从而与北边的益都府建立后勤通道。因为益都府是金国在山东的屯兵之所,有山东统军司可以作主,能在一定范围内极大的满足武兴军的要求。”
王雄矣听罢解释,却依旧皱眉:“会不会有山东统军司从益都府发兵去协助武兴军?……不对,莒州的山丘纵横,来的军队再多路就被堵了,还不如从兖州来呢。”
低声嘟囔了几句后,王雄矣抬头说道:“能不能让我见一面那徒单章,看看这厮是不是在撒谎。”
刘淮指了指身后的战俘营:“已经死了,被剁得最碎的就是那厮。这王八蛋嘴巴够硬,到了最后才吐出一两句实话。”
张白鱼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方才正色说道:“大郎,这厮很有可能撒了个大谎。”
刘淮同样正色以对:“怎么说?”
“大郎,你没有在江湖上厮混过,不晓得其中道道。”张白鱼眯起了眼睛:“官府捉了贼,让贼人各自供述罪行,往往互相验证口供,就能将事情捋清楚。
但经年老贼都知道一点,如果一件案子,同伙不知道,官府也不知道,那么这件事就是无头公案,哪怕是自己做的,也要装作与自己没关系。
因为这是根本没有办法验证的事情。”
刘淮听到一半就已经明白了:“四郎,你想说的意思是,徒单章这厮知道自己死定了,却依旧是个硬汉子铁骨头。他一开始闭口不言,到受刑之后说实话,都只是为了让咱们放心,从而让咱们相信一个只有他知晓,而其他金军都不知晓的消息。”
张白鱼重重点头:“正是如此!”
刘淮看着手中一叠文书,眼睛却没有聚焦,捏着下巴喃喃说道:“武兴军的人数战力?不对,这些到了什长这一级就会知晓。
武兴军还有没有援军?不对,蒲里衍这一级也会知晓。
武兴军在声东击西?行军路线其实是从兖州而来?徒单章在沂水县只是疑兵?不对,这些消息行军谋克同样会知晓。
这不是说武兴军也在实行军事民主,而是有些军情如果不向基层军官作通报是绝对不行的。
就比如疑兵,本来应该是疑兵,行军谋克还以为是要死战,一开战直接带着一百甲骑开始决死冲锋,岂不是浪送了?
行军路线……行军路线……为什么要走这么一条路……”
想到这里,刘淮复又快速翻看了一遍文书,果然发现,这个问题只有徒单章给了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其他人要么不知道,要么就是开始胡说八道。
徒单章想要隐藏的,是武兴军选择这条行军路线的原因。
这个原因只有他知晓,所以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能有个像样的理由就足够了。
可为什么呢?
这其中有什么关键吗?
刘淮站起来来回踱步,嘴上却不停,将自己的思路说给了其余人。
这让王雄矣、张白鱼二人也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刘淮用余光看见王雄矣用剑在地上画出的地图,他的心中灵光一闪,拔剑快步向前,用后世的知识与现在的情报将这副在地面的地图补充完整。
然后,他将所知晓各方的兵力分布画了上去。
两人紧紧盯着刘淮的动作,到了兵力分布全都清晰展现在地图上的时候,不只是其余两人,就连刘淮自己也恍然大悟。
“除去一切不可能后,剩下的即便是再离奇,也是正确答案了。
看起来是金国水军要动起来了,他们要对东平军下手,他们还要趁势进攻海州,以此来截断忠义军与东平军的退路。
武兴军要与水军作呼应,他们如果从兖州而来,就相隔太远了,两方很难同步行动。”
刘淮沉声说道,但随即微微摇头:“可为什么明明是友军配合,却没有通报给全军呢?总会涨一些士气。”
张白鱼脸色泛白,有些焦急的说道:“大郎,既然咱们现在有所猜测,且不管究竟准不准确,需要先通报东平军,让彼处做好应变准备。”
那里是他父亲叔伯所在的地方,他如何不着急呢?
刘淮点头:“去找文书来,让他将金军口供连夜誊抄两份,一份送往父帅处,一份送往东平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