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16节
在围绕战马观察的时候,刘淮发现战马屁股上有一块黑乎乎焦糊的烙印,不由得又是捏起了下巴。
就算普通农人都会在自家大牲口屁股上烙印,但这本质上是标示归属的手段,所以这种黑乎乎的焦糊一片烙印没有任何意义。
这只能说明这匹战马来路不正,被不知道是谁用层层烙印的方式,把原本的烙印盖过去了。
莫非斜卯张古这厮是个盗贼?
能偷战马的盗贼?
刘淮更加疑惑了。
现在已经不是朱天寿可不可信的问题了。
而是说沂水县城处处透着怪异,似乎已经有什么事情开始发生,但刘淮却丝毫不知。
那么忠义军是依旧在此集结,而是冒险去摸一摸沂水县城,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刘淮思来想去,只能拿出老办法。
发挥军事民主,开军议。
当然,此时就来了一条张白鱼与二百甲骑,自然是无法让其他统领参加的。
再加上那伙子沂州豪强走得一个都不剩,所以,也只有刘淮、张白鱼、管崇彦来互相商议。
“……情况就是这般,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
刘淮将之前所遇所思所想言简意赅的说了出来,端起水囊顿顿顿灌了一大口,方才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张白鱼皱眉说道:“确实麻烦,事情简直千头万绪。朱天寿是真正投诚也好,是虚情假意也罢。那女真人是真的告状也好,是扰乱军心也罢,无论怎样都有可能,都能解释,都有说法。”
刘淮无奈摊手:“事实就是如此了,所以才进退不得。如果现在进取,咱们有三百甲骑,总能打上一仗的,但如果金贼有埋伏,那么这几十里依山傍水到处是土丘的官道足以让咱们全军覆没;
可如果依旧如常,且不论寒了汉人义士的热血,来日无法收拾人心。若真的如朱天寿所讲,武兴军有两万人马,沿着沂水沭河分两路南下,咱们本应该准备应敌却毫无准备,那岂不是会闹天大的笑话?”
张白鱼低头想了想:“如果果真如那朱天寿所言,会有两万人马分路南下,那么就应该速速上报魏都统,放弃分田分地,速速稳定后方,将全军都带来,准备决战吧。”
刘淮复又长叹出声:“可若谎报了军情,就真的算是在挖忠义军的根了。这就相当于忠义军第一次大规模违反奖惩军法,这算什么?”
两个聪明人还在纠结,而一边心思比较直的管崇彦已经皱起了眉头,好奇出言:“为什么不去探查一番呢?”
刘淮摇头:“依旧派游骑去过了,但就是因为没有探查出什么来,我才如此为难。”
管崇彦依旧皱眉:“统制郎君平日里经常教导俺们,说指挥官要勤快,不能偷懒。俺的意思是,统制郎君何妨亲自去一趟呢?亲自去看一眼沂水县的局势。游骑发现不了的事情,以统制郎君的能耐,肯定能一眼看透!”
管崇彦的话说到一半时,刘淮与张白鱼就已经恍然大悟。
说到最后,两人不禁相视一眼,讪笑起来。
无他,两人都钻了牛角尖。
一人认为现在只有出兵或者不出兵两个选项,另一人则是觉得在战时,指挥官不能脱离岗位,潜意识就将脱离军队去亲身侦查否了。
可如今真的是最紧急的接战时刻吗?
或者说忠义军前军真的离了刘淮之后,就只能全军崩溃一条路吗?
那忠义军这一路上的军队制度建设岂不是白做了?
事实上,就算刘淮与张白鱼同时离开,也会有副统领在主持甲骑军队,就算副统领离开,也会有队将、正将一级在掌控军队,虽然战斗力肯定会下降,但绝不会到一哄而散的地步。
更别说再过一两天,就会有各个前军统领官赶到,自有他们来主持营寨。
而这两天偏偏不会有任何战事。
所以说刘淮如果想要亲身出去探查,最好就在这一两天中出发。
“管七郎,平日想不到,你竟然如此伶俐,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张白鱼也是惊奇说道。
管崇彦脸颊抽动了几下,似乎对‘人不可貌相’几个字感到些许恼怒,尤其是张白鱼顶着一张女子般的俊脸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嘲讽也是嘲讽了。
当然,管崇彦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当即向刘淮进言道:“统制郎君,俺觉得探查敌方,人数不应该太多,人多目标太大,反而危险。所以郎君只带上三四人,衣服下罩锁子甲,备好短兵长矛弓箭,悄悄探查即可。
但虽是这个世道,三四名健马壮士一齐出发,还是太显眼了,最好其中有一名女眷才好。”
刘淮摆手:“管七郎说笑了,军中如何有女子,而且就算有女眷,这等凶事,我辈男儿岂能……嗯?”
刘淮将管崇彦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张白鱼,也果断反应了过来,同样转头,上下打量着这名俊俏如女子的甲骑统领。
张白鱼见到两人若有所思的目光,身上汗毛倒竖,当即断然拒绝:“想都不要想,我张白鱼就是饿死,死外面从沂水边跳下去,也绝不会穿女装!”
第178章 民生凋敝食粪土
穿女装这种事情当然不会以‘真香’为结局。
哪怕是在南宋初年这个文化思想相对开放的年代,女装也可以算作对一名男子的终极羞辱。
不要说这是思想禁锢,今年年纪刚过三旬的朱熹也只是以主战派而闻名,却不是什么理学大家,什么女儿接过饼子就失去贞洁的时代离得还远。
除非有比尊严更重要的事情,否则正常的男人绝对不会去穿女装。
当然,由此可见,司马懿那可真是个狠人,这厮也是真的怕了诸葛武侯。
闲话少说,虽然张白鱼宁死不穿女装,但这趟活却是少不了他的。
片刻之后,刘淮将军营一众事务托付给甲骑副统领梁磐,随后与张白鱼一起,穿好内衬锁子甲,戴上斗笠,一人双马出营向北,沿着宽阔的沂水疾驰而去。
这段长约五十里的蒙山丘陵地带虽然对大军来说是十分危险,但对于四名骑着战马疾驰的骑兵来说,这点路程那真是不值一提。
不过一个时辰左右,日头将将偏西,四人就看到眼前宽阔一片,一座城墙高约一丈半的城池就伫立在了沂水以西。
正是沂水县城。
由于蒙山阻挡沂水,所以沂水在此地拐了个弯,河流冲刷之下,河堤不知道在过去决口过多少次,终于在一片丘陵地带中冲刷出一片宽约五十里,长约七八十里的菱形平原。
沂水县城就坐落在这菱形平原的最中心,被沂水两面包围着。
刘淮在一座缓坡上伫立良久,观察起周围环境来,试图找出此地已经屯兵的蛛丝马迹。
然而别说军营,就连军队大规模活动的迹象都没有。
刘淮能确定此事的原因很简单,此时秋收刚过,虽然地里的庄稼大部分都已经被收割完毕,且下了一场雨,但还是有妇人与儿童在田间地头拾取掉落的谷物与豆类。
若真的有金国正军在此,那无论如何都会有游骑探哨往来,那么这些女子孩童哪会这么大大咧咧的在外劳作?
别说军纪如何如何。这年头,无论军纪好坏,老百姓都会畏惧军队的。
而且,金军的军纪如何会秋毫无犯?
如果金军正军不派遣游骑掌握周边情况呢?
那只能说明要么金军弱得抠脚,对周边掌控力约等于零;要么就是有人在替金军掌握周边情报。
这人是谁?
是沂水县知县?
还是朱天寿朱三郎?
刘淮将疑惑放进心底,与三名骑士一起,沿着乡间土路缓缓而行。
他们的目的地自然不是沂水县城,四个精壮骑士实在是太显眼了,城里如果有些说法,直接围杀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刘淮等人向着山东最不缺的东西——豪强庄园行去。
当然,大小豪强的庄园他们也不是很敢进,但从佃户农夫口中打听一些消息,他们还是比较敢的。
唤作陈文本的骑士拍马走到一名落单的农人身前,直接将其拎到马上,还没有等农人叫出声,四人就拍马离去。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农人也根本不敢说什么,只是颤抖着低头继续忙活,心中叹着不知道城中的公子哥又玩什么花样,只可怜了赵八那个老实汉子。
大约走到一处僻静地方,陈文本将那农人放下,还没等着农人跪地求饶,怀中就被塞了一小袋麦子与几串铜钱。
“今天俺们家郎君心情好,赏你的。”陈文本指着身后的张白鱼说道:“问你什么答什么,若回答得好,还有两吊赏钱。先说你叫啥?”
刘淮在几人身后,大斗笠笠沿向下,护住他多半张脸,一言不发。
因为他在朱天寿面前露过面,害怕碰到那些相熟的黑衣武者,所以只能这般藏头露尾。
那农人捏着那一兜麦子,又看了看那几串铜钱,当即转惊为喜,陪笑道:“俺叫赵八,是朱三爷家的佃户,官人想问什么,俺只要知晓,必然不会藏着掖着。”
陈文本笑着用马鞭指了指赵八,一副纨绔子弟狗腿子的形象:“你这厮倒也痛快,你佃租种得地是哪块?”
赵八笑容一僵:“自是诸位官人把俺拎来的那块地,俺正在打些田鼠……”
陈文本摇头:“唉,田鼠肥了才好吃,可又怕田鼠太肥,那岂不是说明粮食被他们糟蹋不少?真是两难啊。”
赵八瞬间大有知己之感:“官人说的正是……”
陈文本见赵八已经不太紧张,就指着西北方向上的一大片庄园问道:“你平日就住在那里?”
赵八继续赔笑:“俺哪里能住朱家庄庄子里?那里都是朱三爷家心腹人物所住,俺一个破落户,如何能住进那里?”
说到最后,赵八望着那片庄园,面露向往之色。
刘淮心中一动。
这朱家庄为何连自家佃户都住不进去?如果目的不是在盗贼手中保护自己,山东百姓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结成庄园,给自己找个庄主?
想到这里,刘淮捏着嗓子在马上出言:“不对啊,那边哪里是朱家庄,俺们从北边来就已经遇到一个朱家庄了。它还会分身不成?”
赵八听闻这伙贵人是外乡人,心中稍稍警惕,但看着怀中那一小袋麦子还有两吊铜钱,又想起自家瞎了眼的老娘与两个嗷嗷待哺的儿女,觉得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哪怕告诉的外乡人也无所谓,就赔笑说道:“官人说笑了,朱家庄自不会分身,但谁说朱家庄只有一个呢?朱家庄在沂水县一共有五个,刚才指的是西朱庄,北面那个是大朱庄。”
“庄主都是朱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