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官 第236节
……
午后,大陆泽深处一方隐蔽的沙洲。
看着手中的信件,身躯高大、面容憔悴的田丰不由陷入了沉思。
对于魏哲他自然是早有耳闻,别看他深居大陆泽,但消息却不闭塞。
作为巨鹿郡首屈一指的冀州名士,田丰便是逃亡至此也远比其他刑徒舒服。
其实巨鹿郡中愿意袒护他的士族不在少数,只是田丰不想连累他人罢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这鱼龙混杂的大陆泽中安然无恙。
也正是通过信件往来,田丰才知晓了袁绍窃取冀州后的桩桩件件变故。
说实在的,对袁绍的表现田丰有点失望。
他拒绝袁绍征辟不假,但那只是抗议袁绍杀韩馥的不义之举,不涉其他。
对于袁绍这位四世三公之后的能力,他最初还是认可的。
毕竟当年他在洛阳当侍御史时,“天下楷模袁本初”的名号可是响彻京都。
只是田丰没有想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虽然袁绍逆斩了公孙瓒坐稳了冀州牧的位置,可随后他竟然昏招连连。
明明坐拥冀州这个天下膏腴之地,竟然沦落到被四面围攻的地步。
若他是袁绍,绝不会放任钟扈击败青州黄巾,只会与之结盟共讨渤海。
要知道渤海郡可是幽青两州咽喉之地,此地不夺回冀州在战略上便难挽颓势。
可以说北方四州的战略要地之重,无过于渤海郡!
田丰甚至觉得即便夺不回此地,便是毁了也不应该留给魏军。
只可惜他做不了冀州的主,更没有立场这么做。
相比之下,魏哲的诸多举措反而让田丰惊叹不已。
出身寒门的田丰既震惊于魏哲的手段,也佩服于魏哲的勇气。
毕竟在内郡大兴屯田,这显然是想要趁着乱世的机会布局天下。
别管他能不能成,单单这种格局气魄就已经让田丰无话可说了。
甚至魏哲的很多举措,由于内部消息不足连田丰都猜不透。
如今魏哲征辟的命令送到眼前,饶是田丰乡土意识浓厚也不由一阵动摇。
不过像他这种表现也不奇怪,这和智慧无关,完全是情感作祟。
就比如陈登、陈圭父子,又比如谯县许氏,基本上都只会出仕本州。
外面的明主再好,对于他们来说也不如占据本州的主公有诱惑力。
如果有选择的话,田丰自然也想要替冀州效力。
只是正如很多寒门空有为国效力之心,却不得其门而入一样,田丰现在也是有心无力。
除非他能自毁三观,违心的向袁绍臣服,否则他恐怕就只能烂在大陆泽中了。
一念至此,饶是田丰秉性正直也不由面露不甘之色。
比英雄迟暮更悲哀的,其实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田丰自负有济世之才,自然不想在大陆泽中与鱼虾同朽,虚度一生。
思量再三之后田丰终于咬牙道:“也罢,既然冀州无道,那吾便投左将军!”
反正已经没希望出仕本州了,那么打回来也是一样的。
说罢田丰终于不再犹豫,立刻吩咐左右随从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没错,即便是逃亡在外田丰身旁也是有仆役伺候的。
……
且不说田丰在心中如何曲线救国。
另一边在得知他接受了自己的征辟之后,魏哲顿时大喜。
于是在田丰赶到蓟县之后,当即就被魏哲拜为师友从事,参幕府军事。
田丰倒是没有在意职位高低,他在意的只是一个平台而已。
并且他有信心,无论现在职位如何,日后他都能跻身为最核心的幕僚之一。
可当田丰尽职尽责起来后,魏哲才知道他那句“刚而犯上”的评语怎么来的。
能让史书如此评价,可见田丰在待人接物方面有多硬核。
至少面对魏哲这个上司,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委婉。
明明是全心全意站在上司的立场替上司考虑,但田丰却能每次都让魏哲恼火。
就说钓鱼吧,魏哲也不是真的喜欢钓鱼,只是偶尔去湖边散散心放松放松心情,实际上钓鱼的过程中有大半时间都在谈论政务。
但田丰得知之后,才第二次参与幕府会议的他竟然就当众直谏道:“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将军频频流连湖泽,日久恐为有心人所趁。若有万一,将军纵然自轻,恐三州百姓危矣!”
说罢他也不管魏哲那阴沉的脸色,依旧梗着脖子固执道:“况将军以千金之尊,行渔夫之事,此乃玩物丧志之兆也,诚以为不当如此!”
随着田丰此言一出,幕府正堂顿时一片死寂。
魏哲的面上更是阴沉如水,煞气四溢。
说实在的,自他掌权以来麾下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魏哲真的动了杀心。
不过很快他便悚然惊醒,为自家这个念头感到错愕。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样的道理他倒背如流。
若田丰是那种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也就罢了,但他此言确实是在为自己考虑。
面对一个如此替主上考虑的直臣,自己竟然动了杀心?
一时间,魏哲只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他忽然想到原历史中孙策遇害之前针对他喜欢单骑出行的习惯,麾下众臣也曾多次劝谏。
谋主张纮劝他“主将乃三军所系,不宜轻敌小寇。”
心腹虞翻更是屡次劝谏,甚至直言:“夫君主不重则不威,故白龙鱼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刘季害之。”以白龙化鱼遭渔夫射目、白蛇现世被刘邦斩杀的神话,警示孙策微服出行易陷险。
然而孙策却没有纳谏,依旧我行我素,以至于意外身死。
一念至此,魏哲有些愤怒的头脑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只见魏哲主动降阶走到田丰身旁将他扶起,而后执其手感慨道:“非先生不能闻此言也!自今日起,吾当书之屏风以自警之!”
说罢他便大手一挥,当场便赏田丰扶余骏马一匹,赐帛五百匹。
却不想田丰这刚直到过分的老头却坚辞不受。
魏哲见状只能无奈道:“先生饱读圣贤书,难道欲效子贡赎人乎?”
见魏哲这么一说,田丰觉得在理,这才恭恭敬敬的拜谢赏赐。
直到此时,堂中的幕府众僚心中才松了口气。
或许连魏哲都没有发觉,实际上随着他不断成功,身上的威严也越来越重。
尤其是那些从带方县就开始跟随他,见证了他一路开疆扩土、灭国擒王、讨董破关、收复洛阳的元从老臣,在面对魏哲时已经有点迷信了。
因为他们见证过魏哲太多成功了,所以也相信他会一直成功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在田丰之前没有人劝谏魏哲的缘故。
毕竟若是魏哲做了什么石破惊天的昏聩之举也就罢了,在钓鱼这种小事上面他们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劝谏的必要。
或许畏惧、或是迷信,反正魏哲身边还真缺少一个直言敢谏的人。
不是他有受虐症,而是魏哲也不敢保证他日后不会犯错!
他是人,不是圣人,犯错是必然的。
可普通人犯错只会累及自己,他若是犯错那就要连累三州苍生了。
在这种时候,能有一个敢于指出他错误的人就十分重要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田丰的存在确实填补了幕府的缺失。
当然,田丰这种直臣也不好做,稍有不慎就容易吃力不讨好。
就比如在原历史中,他明明全心全意为袁绍考虑,最后却被袁绍所杀。
所以直臣这种工作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年代越是久远就越是如此。
尤其是在乱世或开国之时,直谏、血谏那可真得有大概率要掉脑袋的!
也就是田丰天生就这个性子,否则一般人绝干不出这种事情。
不过经此一遭,魏哲也发现幕府上下确实存在一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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