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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93节

  “洛阳不可一日无主。”上官巳憋了半天,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王衍心下有数了。

  从见面开始,到方才的对话,他已经探知了一点上官巳的分寸和底线。

  于是问道:“上官将军意欲何为?”

  “天子巡幸于外,自然要奉太子监国。”上官巳说道。

  王敦心下暗哂,这是在害太子啊。

  如果是天子下诏,令太子监国,那还说得过去。

  可如今被一群武人拥立监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太子只要不傻,都不会同意的。上官巳完全就是乱来,贪婪本性发作之下,欲效汉末董卓旧事?

  “上官将军固然一片忠心,但他人却未必能领会啊。”王衍叹了口气。

  “这却要王仆射帮忙了。”上官巳逼视王衍道。

  王衍不置可否,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将军固然英武,又有忧国忧民之心,然大功未立,恐难服众。”

  上官巳默然。

  他与苗愿合兵一处,固然人多势众,但城内还有糜晃、满奋、陈眕三部。

  陈眕只有千把人,不足为虑。

  满奋部原有三千人,现在估计也有五千了。

  但糜晃所部,听闻收容了一些溃兵,人数怕不是有六千?

  加起来也不少了,几乎和自己这边相当。

  真打起来,他固然能赢,但也颇费手脚。

  “如何立功?”上官巳问道。

  “将军可知张方率部南下了?”王衍反问道。

  “有所了解,却不知今在何处。”

  “离洛阳不远矣。慢则三日,快则两日,必然进薄城下。”

  “这么快?仆射如何知晓?”

  王衍矜持地笑了笑:“我家总得有些耳目。”

  上官巳神色一凝,有些怀疑王衍在诓他。

  外间兵荒马乱的,收集情报可不容易。但这种事又说不了谎,因为很容易验证。

  一时间,他疑神疑鬼,王衍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更加神秘莫测了。

  王衍心下则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厮总算没像张方那样,兜头一刀砍来,还是能够交流的。只要能交流,他就有办法,最怕的就是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动手的,那是真的不好办。

  “还请仆射教我。”上官巳又行一礼,诚恳道。

  “将军若能击破张方,回师之时,何人能挡?”王衍说道:“昔年钜鹿之战,项羽破秦军,召见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如此豪情,上官将军宁不神往?”

  上官巳有些意动。

  他有三千中军老底子,路上又收拢了零散中军溃卒两千余人,此时皆已重新整编。

  可以说,这就是他最大的底气,也是他敢在城中肆意妄为的主要原因。

  苗愿手下亦有五千兵,但和他的五千中军老卒比起来,不值一提。

  东海王国军,虽有勇将邵勋,但兵不行,也不值得过多担忧。

  陈眕兵太少,老底子在荡阴打光了,千把人成不了大事。

  如果他能击破张方,再收拢张方的降兵,声势更壮,届时洛阳将再无人敢反对他。

  膝行而前,莫敢仰视,哈哈,壮哉!

  “有上官将军,洛阳稳如泰山矣。”王衍笑着恭维了一句。

  上官巳更加高兴了。

  王夷甫乃天下第一名士,若太平时节,定然门庭若市。自己这种人,就是想见,怕是都没资格。如今他却在恭维自己,哈哈,妙哉!

  想到此处,他喊来一名亲将,吩咐道:“你带五百人巡城,约束一下儿郎们,别闹得太过分。求财罢了,勿要惊扰女眷,不得胡乱杀人。”

  “诺。”亲将领命而去。

  “将军高义,令人敬佩。”王衍脸色一正,退后两步,躬身一礼,赞道。

  上官巳连忙将王衍扶起,道:“仆射万勿行此大礼。”

  “应该的。”王衍肃容道:“将军忠心许国,正要勇破顽敌,解洛阳危难,区区一礼,又算得了什么。”

  “破张方,保洛阳者,唯将军一人而已。”王敦趁势加了一把火。

  上官巳笑意愈盛。

  多年努力,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么?琅琊王氏都对我卑躬屈膝,哈哈,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西贼之兵,不甚堪战。长沙王在时,便打得他们溃不成军。

  今有精兵五千余人,便可以此为基,再拉上陈眕、满奋、苗愿、糜晃等人,一同击之,大胜之下,便是我掌权之日。

  “听闻仆射有女名惠风者,寡居多年。”上官巳得意之下,又道:“犬子年方十七,正与仆射之女般配,不知……”

  上官巳的儿子十七岁,王惠风今年都二十五岁了,确实般配,般配得很。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八岁,能抱什么不敢想象。

  王敦闻言,脸色微变。

  王衍却丝毫不以为意,而是哈哈一笑,说道:“将军戮力杀敌,破贼归来,有大功于社稷焉。小女平日最是仰慕英雄,届时嫁入将军之府,可谓天遂其愿。”

  上官巳听到王衍似乎是同意了,心下激动。

  这可是王家女,哪怕是个寡妇,又岂是自家这个门第能仰望的?

  没想到,竟然成了?

  “张方不来则已,若来,夷甫且在城头观我破贼。”上官巳拍了拍胸脯,大声道。

第88章 嘴炮

  离开宫城之后,王衍、王敦二人在随从的簇拥下,回了府邸,与几位等待许久的来客密议一番。

  主要是陈眕、周馥、满奋三人,外加一些零散留守官员。

  没人是傻子。

  作为左卫将军,陈眕居然被上官巳这种小人给压到头上,心中怎能不怨愤?再者,他也怕啊,兵寡力弱,万一被人吞并了,还有活路么?

  周馥是原徐州刺史。

  司马越北征前征调进京,入为廷尉。

  此君出身汝南周氏,谈不上是谁的人。司马越调他入京,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

  作为廷尉,周馥手底下是有点人的,但比起经制之兵来说差得有点多。但多少是一份力量,王衍乃天下名士,周馥靠拢过来再正常不过了,无论他喜不喜欢这个人。

  司隶校尉满奋,算是投靠王衍的人中掌兵最众的了。

  他本来不可能有这么多人马,说穿了是司马越给的权力,让他配合都督糜晃,戍守洛阳。

  若司马越还在,满奋断不至于如此,但谁让司马越消失了呢?寡妇都能再嫁,还不许一个统兵大将改换门庭了?

  总而言之,在王师北伐失败后,王衍闻风而动,开始了自己的一连串操作,无论是出于私利,还是为了稳住洛阳局势,他的名望摆在这里,天然吸引人过来投靠,容不得他没有动作——可怜糜晃一个正牌都督,到头来还不如“名士”的身份管用。

  议至入夜时分,客人分批离开。

  王衍又倒背着双手,哼着小调,坐回了案几之后,自己给自己斟满酒,端起,一饮而尽。

  “兄长好惬意。”王敦站在门口,笑道。

  “力建奇策,匡救大难。鼠辈竖子,皆为吾驱策矣。”王衍一扫之前的谦卑、和煦,变得有些得意张狂。

  “兄长一番谋划,怕是要成空矣。”王敦走了过来,为兄长斟满酒。

  “哦?处仲觉得我有什么谋划?”王衍摇头失笑,道:“不过是与人虚与委蛇罢了。洛阳这个地方,谁掌权谁死。兄别无所求,只想着为你等谋划。”

  纵然自视甚高,纵然对兄长有些许不满,在这個时候,王敦还是有点感动。

  “为兄这个尚书左仆射是司马颖表荐的,司马越又需要为兄给他妆点朝堂,所以,王家完全没必要争洛阳这个苗头。”王衍继续说道:“在洛阳死,于外州生,为兄完全是仗着这副老脸,千方百计保全洛阳,将来无论谁入主,完完整整交出去后,便是大功一件。届时你等外放,我也好说话。”

  王敦有些动容,恭恭敬敬道谢。

  平心而论,兄长或对不起其他人,经常策划一些阴谋诡计,清谈时偶尔拾人牙慧,赚取名声,但他真没对不起自家兄弟。在他们面前也从来不掩饰什么,该笑笑,该哭哭,该得意得意,该失落失落,完全是真性情。

  别人讥讽兄长“只思自全之策”,甚至暗地里说他是“无耻小人”,但对自家人来说,有这样的兄长,已是三生有幸。

  见王衍面前的白玉杯中已空,王敦拎起酒壶,又要满上。

  王衍伸手止住了,道:“一会还要去金墉城。”

  王敦乃止,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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