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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734节

  不过,他们也觉得陈元达的话没错。

  雍州是晋王打下来的,他领大单于之职,把自己的直属部落安置在长安周边几个县。靳氏乃匈奴贵族,有自己的部落,如今看来,靳准兄弟已投靠了晋王,搬去北地郡耕牧了。

  此番晋王又请调几个部落西行,加起来八九千落还是有的,都是和他比较亲近的匈奴贵族所领,其中甚至包括后族呼延氏的贵人。

  晋王许诺将秦州略阳郡交给他们耕牧。贵人们不是很乐意,但为了巴结这个不是储君却胜似储君之人,最后也都同意了。

  简单来说,晋王现在很清楚,关中是他的根基,是他争夺帝位的后盾。

  天子到现在还犹犹豫豫,担心冯翊氐羌的态度,没废掉刘乂的太弟之位,那么晋王自然要早作打算,可以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不代表他们支持这么做。

  这是分裂大汉,另造核心啊。

  “河北战事结束了。”听完陈元达的话,刘聪沉默片刻,说道:“两年征战,到头来还是拿不住,此为天意。从今往后,新兴、乐平、太原、上党四郡但固守而已,以地利御贼。吾儿在关中打出好大一番局面,正是勇猛精进之时,如何能退缩?”

  “陛下不可!”陈元达又劝道:“河北膏腴沃壤,户口殷实,如何能让邵勋拿在手里?纵然一时挫败,也不可气馁。整顿一番后,还可再战。”

  刘聪摇了摇头,道:“朕意已决,勿复多言。”

  说完,虽然内心里对陈元达很厌恶,但还是解释了一句:“而今河北连块落脚地都没了,粮草役畜车马皆无从筹集。若从平阳数百里转运,耗费且不谈,还易被拓跋鲜卑切断,拊背而来。今年一场大战,国库打空了。再派大军前往河北,钱粮在哪?”

  陈元达本来高昂着头,闻言渐渐低下了。

  战争拼的就是消耗。

  并州固然表里山河,极其利于防守,但山川纵横,也很难转运粮草。若晋阳在手便罢了,偏偏不在手里,能怎么办?刘琨可是经常邀拓跋鲜卑自雁门南下的。

  其实这也是当初讨论国策时提到的事情。

  东进派始终没法解释如何在晋阳落于敌手的情况下,长久、安稳地统治河北。一个不留神,就让拓跋鲜卑把大汉切成东西两半了。

  先帝在位时,但攻取并州、关中乃至河西的郡县,为何把河北委任给石勒去打?不是没有原因的。

  到了最后,因为无法解决这个硬伤,“跨有雍并”遂成为国策。

  刘聪现在说这话,潜意思就是你陈元达若有本事,那就顶着拓跋鲜卑的威胁,把晋阳拿下来,再北伐雁门,将拓跋氏彻底驱逐到草原上。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打河北了,迁都晋阳也不是事啊。

  你能做到不?做不到就别逼逼。

  什么叫国策?你怕是不明白国策的真正含义。

  “明春牧草返青之后,着即征调各部西行。”刘聪一锤定音,做出了决定。

  刘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潼关以西是他的地盘,好生经营个几年,储君之位跑不了。

第616章 团结的宴会

  外面风雪如晦,内间暖意洋洋。

  王敦扒了衣服,让侍婢上了一碗冷饭,再端上了一小坛酒。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服散以后,热毒上涌,一定要及时行散。不然的话,则“五毒攻心”、“非死即残”。

  行散的方式很多。

  有走路行散。但这里有个风险,即走路行散时神志未必清醒,可能还会因燥热而脱衣,所以魏晋时代经常有士人在大街上裸奔,你以为他行为艺术,发泄心中苦闷,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行散?

  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唐代。但那会没人吃五石散了,因为人们发现这玩意对身体有害,削弱身体机能、摧残智商、降低生育能力等等,害处很多,所以唐代的行散就真的只是一种习惯而已,曰“散步”。

  王敦行散的方式不靠散步,主要是脱衣、喝冷酒、吃冷饭。

  此时他接过冷饭后,三下五除二,直接干掉一碗——赴宴一整个下午了,喝酒吃菜居然把肚子整饿了,也是奇怪。

  吃完冷饭后,又喝起冷酒,而且是连干两大碗——魏晋士人喜欢饮酒,在整个历史上都十分有名,盖因此物既可以麻痹神经,缓解心中苦闷,同时也是行散必不可少之物。

  周顗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忙劝道:“处仲,慢点,慢一点。”

  昔年裴秀在四十八岁那年,服散后狂饮冷酒,暴毙。他真的担心王敦就这么背过气去,再也醒不来。

  王敦却懒得搭理他,只问道:“散发掉了?”

  “哪有那么快?”周顗笑道。

  散发完了,可就没意思了。

  何平叔(何晏)曾言:“服五石散非唯治病,并觉神明开朗。”

  这个“神明开朗”的具体表现是精神亢奋、气血红润,周顗的药效已经过去一半,脸色没之前那么红了,但还是有点精气勃发。

  如果药效完全过去,则会脸色苍白,故传闻此物有美白的功效。

  周顗静静等着行散完毕。

  突然之间,音乐声响起。

  周顗、王敦寻声望去,却见一群舞姬入场表演。

  旁人见周顗看得入神,轻声道:“正中间一人,便是陶府君的爱妾,每遇贵客,都要出来献舞,以娱酒兴。”

  周顗轻轻点头,仍目不转睛地看着。

  “此女身段婀娜,你看,能反腰贴地,衔得陶士衡席上玉簪。”王敦也来了兴致,放下酒后,啧啧称奇。

  周顗看着舞姬柔软的身体好似一张弓弯在那里,弓臂上还有两座肉丘,颤颤巍巍的,顿时把持不住。

  只听“哗啦”一声,周顗已经起身,案几都被他带翻了。

  “伯仁,坐下。”王敦赶忙拉住他,轻声斥道。

  周顗有点清醒了,又看了两眼舞姬,心有不甘地坐了下来。

  “君意欲何为?”王敦心中有所猜测,故意问道。

  一直以来,因为周顗才学甚高,王敦见到他时不自觉有些自卑,时间长了,心灵扭曲,嫉恨不已。

  此时看到周顗出丑,快意顿生。

  叫你把持不住,傻了吧?哈哈!

  不过在感觉到自己裤裆内那毫无苏醒迹象的宝贝时,又暗叹一口气,愈发嫉恨周顗了。

  周顗可能还有些迷糊,听到王敦问话,下意识答道:“欲与此女欢好。”

  声音还挺大的,客人们听了,狂笑不止,就连主人陶侃都笑了,挥了挥手,让俏脸通红的爱妾退下。

  周顗见众人大笑,反应了过来,自己也笑了。

  服了散就这個鸟样,礼义廉耻全都没了,人也变成了禽兽,老正常了——历史上周顗与王导去别人家做客,主人家派爱妾出来唱歌,周顗便把持不住,上前拉住此女,欲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与别人的爱妾发生关系,“露其丑秽,颜无怍色”,家伙都掏出来了。

  “伯仁真性情。”襄阳太守陶侃遥举酒樽,主动解围。

  周顗知道自己孟浪了,亦举觞回敬。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王敦看看周顗,又看看陶侃,心中恼恨。

  陶侃、甘卓、周访等人率军平定杜弢之乱,功勋卓著。而他们曾经争过荆州都督的位置,最后都被王敦击败,未能成功。

  王敦当然能感受到他们若有若无的敌意,但他不在乎。

  我琅琊王氏何等门第,你们再有才,也得给我憋着。

  唯一让他不满的,就是这几个人对周顗非常敬重,认为他很有才能,故多有结交。

  看到这样的场景,王敦的小肚鸡肠就忍不住了,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把你们全部弄死。

  或许是为了掩饰尴尬,席间很快谈论起了刚刚收到的河北战报。

  “王彭祖系出名门,声震北州,到头来却被小人算计,跌落尘埃,委实可叹。”

  “到底何人算计王彭祖?我听说有长社枣氏的枣台产,可真?”

  “枣台产确实背叛王彭祖了。惜哉,枣道彦(枣嵩之父枣据)美姿容、善文辞,形貌美甚,有君子之风,生的儿子却这般熊样,唉。”

  “帮邵贼做事,诚乃助纣为虐。”

  “可怜,可叹!”

  众人七嘴八舌,叹息完毕后,齐齐喝了一轮酒,气氛更加热烈了。

  酒桌上你懂的,气氛越热烈,说话越不正经。

  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吾闻邵贼好人妇,他去了幽州,浚妻崔氏能保得清白不?”

  “哈哈!”众人再度大笑。

  周顗也笑得合不拢嘴。

  王敦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他想到了司马脩袆,居然给邵贼生了孩子?!

  要是当初死在青州就好了,省得给我丢脸。只可惜这贱婢有几分本事,居然让她生生稳住了局面,最后成功回到洛阳。

  老实说,王敦宁愿自己的妻子被贼匪掳去,也不愿意她为邵贼生子。

  这事情让他太难受了。

  “邵贼得了幽州,风头正劲,将来保不齐是要南下的,我等还是得做好准备啊。”身为主人的陶侃引导着话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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