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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645节

  百余里的鼓山上也有兵,下山便可截断驿道。

  那么,鼓山南缘的滏水一带,以及北侧的武安、洺水一带呢?

  “呼延莫到哪了?”刘曜找来幕僚,问道。

  “一直在清漳水河谷放牧。”

  “问他放够了没,如果够了,就给我前出,奔滏口泉而去。”

  “遵命。”

  “令狐泥那降人呢?”

  “在武乡就食。”

  “让他带着本部兵马去井陉,联络石勒。”

  “遵命。”

  “其余偏裨将校,轮番攻城。”

  命令传达下去后,新一波攻势展开。

  这次是各地坞堡帅丁壮,在刘汉禁军步骑的监督下,朝涉县城外的营垒进发。

  几乎与此同时,羯人诸部也被征发三千余骑,携带五日食水,往鼓山一线前进。

  争分夺秒的战斗再度展开。

  ******

  扶柳城下,人马相逐,惨烈无比。

  新近被任命为赵郡(尚在石勒手里)太守的游纶部数千步军被匈奴骑兵绕侧翼冲击,陷入了混乱之中。

  正面的步军两千余人压了过来,游部大哗,纷纷向后退去。

  眼见着要崩溃,乞活军乌桓轻骑冲了上去,与匈奴人绞杀在一起。

  战至僵局,又一队匈奴轻骑自侧后方袭来,将梁伏疵部匈奴轻骑杀得大乱。

  巨鹿太守张豺率步骑四千余人投入反攻,与正面的匈奴步军迎头撞在一起。

  一场步骑混战又开始了。

  战至夕阳西下,匈奴骑兵仓皇溃去,两千多步骑被前后夹击,几乎没留下什么活口,尽数屠戮一空。

  扶柳县上下见得如此惨烈的场面,立刻开城投降。

  大军没有在此停留,汹涌东进,攻至安平城下。

  九月二十日,安平城西、城南、城东皆有大军扎营,围攻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刺史梁伏疵登城瞭望,忧心忡忡。

  石勒允诺他派兵来援,但一直没动静。

  有信使自常山、巨鹿而来,要求他收缩兵力,坚守待援。

  对此,梁伏疵只能苦笑。

  他已经尽可能收缩了,如今城内满满当当都是诸部农牧民,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牛羊马匹充塞各个角落,臭气熏天。甚至就连他的官衙都被隔出了两个马厩,存放了百余匹战马。

  当然,大部分牲畜都被宰杀了,因为安平城根本放不下,也没那么多草料喂养,干脆充作军需好了。

  为此,梁伏疵担上了自己的名誉,许诺击退邵兵后用粮食、绢帛补偿牧民们的损失,这才堪堪压下了不满。

  城内几乎没什么闲人,所有男丁都是兵,要么驻守城头,要么去城外扎营,都要打仗。

  让人悲伤的是,这些守城、守营兵士里面充斥着大量会骑战的牧民。

  他们本可以当骑兵,纵横四野,现在居然被逼到了下马守城的地步。

  世间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但战局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能够让骑兵迂回的空间是越来越少了,邵贼也招诱了大量胡晋骑兵为他作战,每出击一次,都有不少人死伤。现在只有战力最强的那部分人可以出城厮杀,梁伏疵就派了长子、侄子各领三千骑在安平、巨鹿、博陵交界处活动,寻找战机。

  其余人,都留下来守城吧,已经没有办法了。

  ******

  邵勋仍旧驻留在大陆泽北,终日接见各部酋帅。

  九月二十一日,一批批的头人来到他的营垒内,纳头便拜。

  文吏在一旁仔细询问,记录下氏族名、部落丁口、牛羊数量以及在何处耕牧。

  “你部族源何处?”邵勋在毡毯上席地而坐,问道。

  几名匈奴贵族少女跪在他身旁,垂首不语。

  刘氏坐在案几后,无事可做,心里还感到有些憋屈。

  这张案几是邵勋让人摆在那里的,刘氏没事时就跪坐在那里。

  邵勋则在后面的毡毯上看书、审阅公文。

  抬起头,便可以看到那两瓣肥美丰满的臀。

  因为姿势问题,臀绷得紧紧的,圆滚迷人,臀缝也十分明显。

  偶尔,邵勋还会吩咐刘氏在前面另一张案几上拿东西,她不得不够着身子取物,这时候臀就要高高拱起……

  他故意的!

  刘氏心里又是羞愤,又有点别样的说不清的感觉,只能压下这些心思,默默听着来往之人的话语,转移注意力。

  “回明公,仆自奢延水而来。”头人恭敬回道。

  “鲜卑?”邵勋好奇地问道。

  “是。”

  “几时来的河北?”

  “随梁伏疵之官而来。”

  “有几年了。”邵勋点了点头,道:“河西诸部如何划分的?”

  头人仔细想了想,说道:“其实主要以氏族为主,相聚于野为落,离散不定。”

  他这意思是当地的文明比匈奴还要落后,氏族特征非常明显,部落已经出现了,但架构并不稳定,时不时有氏族加入或退出。

  氏族以宗亲血缘为纽带,部落并不是。

  “日子可还过得下去?”邵勋又问道。

  “还行。河西地无农桑,事畜马、牛、羊、橐驼。”

  “牧草荣枯如何?”

  “祭天之后,会好个几年。”

  “活祭?”

  “是,杀奴婢为祭。”

  “可有关中商徒去做买卖?”

  “很多。”

  “买些什么?”

  “多为活畜、兽角、兽筋、兽皮、毡毯。”

  “没人买蜂蜜吗?”邵勋奇道:“麝脐、红花、苁蓉、柴胡、蜜、蜡、翎羽、狐皮、貂皮等,乃尔地盛产,没人买吗?”

  刘氏抬起头来,眼角余光瞟了眼邵勋,神色有些复杂。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明公真乃天人下凡。”头人一脸惊异,叹道:“此多为氐羌部落所售。”

  邵勋点了点头。

  河西是个民族大熔炉。

  鲜卑、匈奴、氐、羌等等,或许还有汉——多半早已胡化。

  这些部族中,氐羌部落是有相当农耕经济的,不全是畜牧。

  他们一般占据了河西南、东、西侧的边缘地带,这里降水相对丰富,河流也多一些,利于农耕。

  一直到北宋,士大夫甚至称党项人的地盘为“氐羌旧壤”,并不是没有原因。当然,党项人其实也是羌人一支,因不堪忍受吐蕃奴役而逃奔入唐境,请求庇护。

  氐羌与党项,不过一个先来,一个后到罢了,其实都是那一批人。

  “迁来河北之后,感觉如何?”

  “河北水草丰美,比河西强太多了。孩儿们都能吃饱饭,活下来的也更多,而今遍地孩童,我部户口都涨了不少。”

  这就是黄鼠狼掉进了鸡窝里,爽翻了。

  优良的土地,不管拿来种地还是放牧,它都是优良的土地。

  乌克兰黑土地在哥萨克手里是牧场,在波兰庄园主手里就是耕地,全看你怎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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