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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604节

  有人冲了过来,将婴儿一把夺过,扔进了井里。

  谢妻直接吓呆了,然后被人拖进了房内,哭喊之声响个不停。

  尹芳顶盔掼甲,大踏步进了后院,对军士们的行为笑骂了几句,并未阻止。

  打仗,不就这样么?少见多怪。

  “看看哪有资粮,都给老子收好。”尹芳左右瞧了瞧,捡起地上一套妇人的衣物,质地还不错,便让人收了起来。

  “诺。”有坞堡民往兜里揣了几十文钱,眉开眼笑地说道。

  他们是不可能吃上皇粮的,杀完谢广一家,光复繁阳,就要回家接着种地当老百姓,不抢点东西或者快活快活,实在对不住自己。

  “谢广首级割下来了吗?”尹芳又问道。

  侄子尹图回道:“已遣人收起,送往陈公军中。”

  “唉,以往跟着匈奴作了太多恶,有此首级,总算长出一口气。”尹芳叹道。

  他从一具赤裸女尸走过,熟视无睹。

  在他看来,杀人满门、奸淫掳掠,当然不算恶了,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太多太多了,多到已让人习以为常,史官都没兴趣写。

  投匈奴才算恶,因为这是大是大非。眼下只要归正朝廷,积极自效,任谁都要赞一声好,史官也会不吝溢美之词,为你说话。

  千百年后,谁知道你干过什么事?如果能趁势而起,混个高官,说不定后世还有一堆人对你顶礼膜拜。

  走出县衙后,大街上还有人在抢掠,不过却不是他们家,而是别的坞堡帅。

  他懒得多看,等了一会后,闹哄哄的一群人拉着财货,直接回了坞堡。

  坞堡外停着数十辆车,载着三千斛粮食,正准备启运,送往白沟。

  尹芳仔细检查了一番,确保没有红腐朽烂的粮米后,大手一挥,让人拉走了。

  烧杀抢掠一番的堡丁各回各家,又变成了忠厚老实的农人,侍弄庄稼、照顾家人、孝敬父母。只在偶尔闲谈之时,才会透露跟着堡主外出的“丰功伟绩”,引得旁人一阵羡慕嫉妒,恨不得当时在场的是自己。

  善与恶,本来就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经常同时存在一个人身上。

  世间没有刻板印象,不是非黑即白,大部分是灰色罢了。

  这就是乱世。

  六月十五,内黄城外,大军云集,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降!降!降!”银枪军士卒以矛杆击地,齐声大吼。

  义从军骑卒绕城三周,时不时射上一箭,让城头鸡飞狗跳。

  在他们身后,辅兵丁壮们环车为阵,一阵接着一阵,齐声大呼——

  “仁恕为本,只诛元恶。”

  “胁从之人,一概不问。”

  “若不出降,复罪如初。”

  “破城之后,寸草不留。”

  “降!降!降!”有节奏的矛杆击地声再度响起,上万人齐声怒吼,直冲云霄。

  城头之人看了,面如土色,汗流浃背。

  片刻之后,只听“吱嘎”一声,县令裸袒上身,自缚而出。

  见到远处的大纛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待罪之人,请明公发落。”

  “哦!”银枪军士卒高举长枪,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大纛之下,金甲大将策马而出,所过之处,欢呼声上了一个新台阶。

  数日之内,顿丘、繁阳、卫、东武阳、魏等地多有士人豪强归附,或驱逐刘汉伪官,或直接杀官归义。

  一时间,石勒在大河北岸的统治土崩瓦解,形势一片大好。

  说白了,就是民心所向。

  这个“民”,当然指的是士族、豪强了,和普通老百姓没关系,他们甚至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第510章 一点点靠近

  感觉好像是被银枪捅了一样,老天爷终于舍得下雨了,且一下就是好几天,让整个大河两岸为之通透,虽然有些晚了。

  黄池就在内黄县西,离着并不远。从城头望去,碧波万顷,荡漾无比。

  湖中隐现些许沙洲,似乎在告诉人们这个湖泊并不全是深水区,浅滩非常多,行船时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便是刘粲曾经打猎过的地方?”邵勋看着湖畔茂密的水草,问道。

  “回明公,刘粲驻兵魏县时,曾来此行猎三日。”坞堡主黄统毕恭毕敬地回道。

  其子黄涛站在后面,时不时偷瞄邵勋一眼,似乎想看清这个威震北地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高平之战那会,我一直猜测刘粲位于何处。若早知他在黄池,直接就杀过来了,高平都不会去。”邵勋笑道。

  因为不知道刘粲在哪里,所以去高平搞了靳准。这厮现在在匈奴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了,应该已被排除出权力高层。

  关键时刻一次惨败,在竞争者众多的情况下,影响极其深远。靳准再想上位,只能靠奇招了。

  今日邵勋同样来到黄池射猎,受邀者多为附近的坞堡帅、庄园主们。

  猎了半日,所获不是很多,有些人甚至空手而回。

  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他们真的不会射猎。

  乱世之中的坞堡帅、庄园主们,有的是聚集流民,自成坞堡,这些人一般有点勇力。

  但还有很多是靠世世代代的家生子奴仆、部曲庄客自保,说白了,这些人靠的是社会传统、惯性以及价值观所形成的“规矩”来控制众人,他们可就不一定弓马娴熟了,即便这会正处于乱世。

  对于前者,邵勋给予绢帛赏赐。

  对于后者,尽量拉着他们多说会话,毕竟他们家中应该还是有弓马娴熟的子侄辈的。

  庾琛跟在他后边。

  与邵勋相比,他说的话更多,毕竟曾镇守汲郡多年,在汲、魏、河内、顿丘四郡有相当的影响力。眼前不少人,他甚至见过不止一次,以前坚守汲郡,也有赖于这些人提供粮草、器械乃至兵员,关系自不一般。

  出任司隶校尉后,他主抓招抚工作,也是从这些人身上打开缺口。不然的话,你以为大军一至,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语,人家纳头便拜么?没那么简单的。

  一切都有前提的。在这件事上,庾琛有大功,邵勋很清楚,也很承他的情。同时也感慨,身边有能用的帮手,到底有多么重要。

  一直以来都是他带别人飞,其实他也很想被别人带着飞啊。

  “咚咚咚……”黄池湖面上响起了密集的鼓角之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望了过去。

  一艘艘船只停泊在深水处,船工们忙忙碌碌,仔细检查着各类物资。

  内黄并不是终点,甚至只是河北大战的一个起点。

  待枋头南北二城积存的资粮一点点运过来后,邵勋就将以此为后勤转运节点,向西进入洹水,直趋安阳。

  他不信到了那里,石勒还不出现。

  ******

  淇水两岸的城池已经粗具规模了。

  城池的名字也很俗,就叫石桥北城、石桥南城,南距朝歌县三四十里,北离荡阴县四十多里。

  城池接近完工时,李重将羊聃部万人调了过来,屯于北城内外。

  梁肃部万人屯于南城内外。

  至于朝歌,则交由新近赶过来的五千洛南丁壮戍守,这也是邵勋交给他的唯一一支援军。

  仔细盘算了下,他指挥的这支西路军计有黑矟军三千、南阳兵万人、关西兵万人、洛南丁壮五千、义从军两千,共三万步骑。

  真正有点战斗力的其实就黑矟军、义从军这两支部队。

  羊聃部有两千人比较耐战,主要是南阳豪族的精锐部曲,有铁铠,器械比较精良,平日里训练很勤,其他人不过尔尔。

  关西兵其实就是宛城世兵,真正能打也就一千多人罢了。

  所以一直以来,李重采取的都是步步为营的策略,先稳固粮道,积存物资,每到一個关键节点,严格按照战前部署筑城,确保有可供大军两月以上所需的物资,然后再图北上,寻找敌军厮杀。

  正因为此,羊聃私下里给李重取了个绰号“杖翁”,讽刺他像老头一样胆小如鼠、行动迟缓。

  今天是六月十六日,不知道“杖翁”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着,居然让北城守军遣一部北上,充作先锋,往荡阴方向前进。

  羊聃直接点了那两千精锐部曲,带上两千庄客,以及配属给他的五百骑兵,携战车北上,当天就走了二十余里,在一处名叫“长沙沟”的地方扎营——此处离荡阴也就二十里出头的样子了。

  傍晚时分,四千先锋环车为营,在野地里夜宿。

  羊聃爬上了一棵树,瞭望四周。

  吃完饭的时候,在外围窥伺的匈奴骑兵稍稍有些多,让他略微收起了点骄狂之意,担心遇到匈奴大队人马,产生巨大的伤亡。

  他先看向南边,那是他们的来路,一片平静。

  然后又看向西边,还是一片平静。

  北边和东边有烟尘升起,还不少,北边稍多,东边稍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是大股骑兵闹出的动静,起码在五千骑以上,这让他有些担心——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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