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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579节

  邵勋看着梁芬,道:“若梁公助我,则事半功倍。”

  梁芬苦涩一笑,道:“伱举众而来,兵甲犀利,骁勇善战,我若对上,自无胜算。更何况,与你大战连场,到最后苦的还是自己人。”

  其实,阎鼎之前说的方略,梁芬考虑过,并无一丝一毫的可行性。

  如果他据守宛城,确实可以凭借坚城抵抗许久。但如果邵勋破罐子破摔,不管匈奴了,发狠攻他,先分兵略取诸关西流民屯垦的堡寨,收其丁壮,再驱使他们来攻城……

  这样的局面是梁芬不愿意见到的。

  况且,南阳等郡的世家大族并不待见他,他们只会支持邵勋。比持久战,也是比不过他的,只要他不管北边了,任匈奴攻打,则宛城必破,没有任何幸理。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其实可选择的余地很小。

  更别说,梁芬实不愿看到他苦心安置的关西流民横遭劫难了。

  “你打算如何安排老夫?”长吁短叹一番后,梁芬问道。

  “梁公是忠厚长者,有古仁人之风,我亦不愿逼迫过甚。”邵勋说道:“若梁公不愿去关中,入朝可也。若眷恋方伯之位,可遥领冀州或青州刺史,如何?”

  邵勋这倒也不是给他戴高帽。

  梁芬确实是长者。

  他本可以据守南阳顽抗,少则耗他几个月,如果运气不好,被他耗大半年也不无可能。其间必然死人无数,就连他带过来的部队,也会死伤不少人。

  “我观你过往行事,还算谨慎。今次带兵来南阳,显然已不怕天下物议了。”梁芬叹道。

  “永嘉初年有永嘉初年的做法,永嘉八年有永嘉八年的做法。”邵勋回道。

  说人话就是,永嘉初年我确实担忧天下人的看法,但到了永嘉八年的现在,已经不是很担忧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完善了手续。

  如果不动刀兵的话,恶劣影响就还算可控。

  如果与梁芬撕破脸,动了刀兵,就有可能平添烦恼,毕竟其他方伯不是死人,天下士族也有自己的看法。

  张轨现在就看他不顺眼了。

  司马睿多半更不喜欢他,说不定哪天就拿出天子密诏,指责他为国贼,号召天下群雄讨伐他。

  “沔北诸郡关西百姓……”

  “梁公放心。”邵勋说道:“我会在此坐镇一段时日,调和居民、流民之争。天下多事,自当相忍为国,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你能这么说,老夫稍稍宽慰了一些。”梁芬的神情有些萧索。

  邵勋陪在他身边,看着郁郁葱葱的田野。

  “将来讨平匈奴之后,你会怎么做?”沉默许久之后,梁芬突然问道。

  邵勋也不骗他,直接说道:“我观上古之书,以尧舜为始者,盖以禅让之典,垂于无穷。故封泰山,禅梁父,略可道者七十二君,则知天下至公,非一姓独有……”

  梁芬微微点头,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乃晋臣……”到最后,梁芬只说了这一句。

  邵勋了然,道:“荀泰坚(荀藩)已薨,梁公或可入朝为司空?”

  “这個结局还算体面。”梁芬苦笑道。

  邵勋暗暗松了口气。

  他和曹孟德一样,兵不血刃收取南阳。只要没有孟德兄下一步的节目,南阳稳了。

第489章 交接

  邵、梁二人谈好后,各自回营。

  此时双方的军士仍然阵列于野,相隔数百步。不过已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是各自席地而坐,等待上官的命令。

  上官让打,那就打。

  相比较而言,许昌世兵们还是很盼望打的,因为他们觉得可以与这些关西兵比划比划,且有银枪劲卒压阵,获得一场大胜的可能性极高。

  说白了,太想进步了。

  银枪、黑矟二军则没那么强烈的厮杀意识。因为这些关西人看起来苦哈哈的,身上榨不出二两油,打败他们也没甚缴获。

  再者,南阳士族是支持陈公的,打赢后总不能劫(派)掠(捐)他们吧?

  简单来说,他们是募兵,进步空间没那么大,没有钱财刺激的话,主动求战意识不强。

  至于对面的关西人,七日前刚被从地里召集起来,领取武器,入营操练,再出城列阵。

  他们是世兵没错,但世兵本身就是农民,只不过是在兵籍上的农民罢了,与战争相比,他们现在更关心自家的生活。

  至于战意么,也是有一点的。因为他们不确定,如果此次战败了,会不会被这些远道而来的豫州兵联合南阳豪族绞杀。

  有那么一点保卫家园的味道,但在看到对面森严的军阵时,又有些害怕。

  对峙的时间越长,士气流失得就越多。

  好在现在不用打了,大家都很满意,虽然未来的生活仍然有很多不确定。

  邵勋没有进城,继续留在城外大营内,接见南阳地方人士,而梁芬则回到了城中。

  “明公。”阎鼎刚刚安抚完军士,就匆匆入了梁府,询问事情进展。

  长史傅宣正在给梁芬出示一份份简牍,上面罗列了各堡壁的位置、民户及田地数量。

  “何事?”梁芬眼皮子都没抬,随口问道。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简牍上,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好像在粗算各个堡壁单户百姓的田亩数量。

  “明公与邵勋对谈,却不知——”阎鼎急切问道。

  “台臣。”梁芬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他,说道:“你不都看到了么?”

  “明公何意?”阎鼎不解。

  “两军阵列于野,老夫未敢下令出战。”

  “不野战是对的。而今大军撤回,正合以坚城拒之。”阎鼎连忙说道:“又有数十万斛粮草,足可支一年。邵勋怎么也不可能留在此地一年,只要他一退兵,这盘棋就活了。”

  “我且问你,若邵勋召集南阳豪族丁壮,集结数万众,遣人至各坞堡传令,着其出丁壮至宛,合攻此城,你待如何?”梁芬反问道。

  说完,不待阎鼎回答,又道:“若坞堡不从,则拼着损耗兵力,也要将其拿下,然后裹挟男女老幼前来填壕沟,你说有几个坞堡能坚持下去?到了最后,还不是关西人打关西人?”

  “那也有机会啊。”阎鼎急道:“只要能把邵勋赶走,这些都是值得的。”

  “老夫这个官位,不值得拿那么多百姓的人命来换。”梁芬说道。

  “唉!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阎鼎跺脚道:“邵勋他不要脸,明公要脸,到最后还是不要脸的人欺负要脸的,唉。”

  “西方浮屠有入魔之说,台臣,你着魔了。”梁芬放下手中的简牍,认真地说道。

  阎鼎脸色一白,补救道:“仆也是为明公着想啊。值此乱世,无兵何以自保?若卸下兵权,入朝为官,便是一匹夫亦可捕缚之。明公何等身份,安能受此屈辱?”

  梁芬脸色稍缓,道:“台臣,你为我鞍前马后,奔走数年,我不愿亏待你。”

  荆州有一刺史、二都督,即荆州刺史,治所在江陵;都督沔北诸军事镇宛城,治所在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治所在襄阳。

  沔水即汉水,沔北就是汉水以北。

  沔北都督早年管着北荆州七郡,现在仍管七郡,但已经有了较大变化。

  先帝时期,将北荆州的魏兴(原西城郡)、新城(原房陵郡)、上庸三郡割隶梁州。因此,这三个郡其实已经管不太到了,游离于沔北都督职权之外。

  如今真正能管的,其实就南阳、顺阳、新野、义阳四郡,外加从义阳分出来的只有两個县的随国。

  梁芬若想给阎鼎安排官位,只能在这五个地方想办法。

  阎鼎当然也能想到,但说实话,能有什么好位置呢?总不能给顺阳、南阳、新野、义阳的太守吧?梁公是武臣,形式上没法插手民事,不可能委任太守的,况且这几个郡都有人了——全是邵勋的人。

  所以,他苦着脸,不住劝道:“明公三思啊,一旦卸下兵权,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梁芬又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

  傅宣则面无表情地看着阎鼎,与梁芬对视一眼后,突然说道:“方才入府之时,路过军营,隐约听得骚动之声,好像是阎将军的部曲。”

  阎鼎猛然抬头,看向傅宣。

  傅宣似乎并未察觉阎鼎眼中的怒意,只道:“明公既已决定入朝,当封印闭库,遣散军士,静待来者,免得落人口实。”

  “若非世弘提醒,几忘了此事。”梁芬叹道。

  “明公勿忧,仆已遣人去做这些事了。”傅宣说道:“但罢遣军卒事大,还得明公发令。”

  “唔——”梁芬沉吟片刻,看了眼阎鼎。

  “明公,末将这便去传令。”阎鼎大声道。

  “台臣稍安勿躁,且先坐下,陪老夫说说话。”梁芬摆了摆手,拿出纸笔,一挥而就。

  傅宣捧起墨迹未干的军令,行礼退去。

  阎鼎颓然坐下,神色焦躁。

  梁芬瞄了他一眼,道:“少小离家,竟有些怀念在安定驰猎的日子了。”

  阎鼎不解,心中也有些情绪,没有说话。

  “秋高气爽之时,山间草色枯黄,带上十余好友随从,驰入山中。大树糜集之处,百草茂盛,有鹿獐之属。”说起这些事时,梁芬的脸上露出无限怀念。

  说完,他又拿起几上一支笔,道:“此笔乃故人所赠,直取黄羊尾豪所制。想当年,老夫经常单人冲进那河畔水草丰茂之处。风吹茅草之时,黄羊惊起群奔。哈哈,老夫为了猎黄羊,经常追出去一昼夜。现在想想,感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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