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443节
这五千人由荆氏兄弟统带,前往许昌充当辅兵。战争结束后,他们将变成可以拥有财产、可以娶妻、能领赏赐的屯田军。
汝水两岸,大军浩浩荡荡。
襄城左近,战马奔流不息。
许昌幕府一声令下,平日里散在各处的军兵们,次第汇集,瞬间凑出了接近一万五千可战之兵。
这还只是第一次动员。
鲁阳、堵阳、广成泽、颍阳、阳关、郎陵等地的屯田军尚未进行大规模的动员。
唯一的缺憾是,他们多为步兵,缺乏机动能力,行动迟缓。在面对流寇时不是问题,但在面对拥有大量骑兵的匈奴时,就比较麻烦了。
但命令已下,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秋收已毕,各地多有存粮,即便是蹲坑防守,他们也是有价值的。
几乎于此同时,数百匈奴骑兵突然出现在范县西北的黄河东岸。
只一股冲锋,就占下了几乎没什么兵的渡口。
县令已经尽力了,他带着仅有的二三百人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才仓皇逃窜。
当天下午,又有千余步卒渡河上岸,开始伐木造舟,打制浮桥。
整个二十五日夜,百余艘小船来来回回,不断地将匈奴步骑渡到河东岸而来。
步兵开始修造营垒,加固桥头堡。
先锋骑兵数百,则在部大、头人的带领下,兵分两路,往廪丘、范县方向而去,制造恐慌。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必要再遮掩行迹了。
匈奴已经露出了獠牙:自东武阳渡河,入东平,绕过濮阳段的四津防线,迂回深入兖州内部。
三年数攻洛阳不利之后,匈奴人突然改变了作战目标。
第375章 借兵
石勒也来到了东平。
看着这片空旷的原野,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只需二三万骑兵、数万步军,即可将其打穿,饮马长江。
随即又自失一笑,也就是打穿罢了,还谈不上建立稳固的统治。
你横穿河南郡县,地方上的士族就当没看见你,甚至还会接济钱粮,让你赶紧走。但若想当坐地虎,留下来统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经历了这两年与河北士族的扯皮,大胡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豫、兖、徐三州,打赢容易,征服难。
一旦扬州、荆州方向派出大军北伐,河南士族很可能瞬间投靠过去,为其提供资粮。
河南不是他的地盘,没必要太过卖命。
“大将军。”桃豹等人策马而上。
“准备好了吗?”石勒停止思绪,问道。
“大将军,下令吧。”众人纷纷说道。
“走!”石勒大声一挥,大群骑兵紧随其后,如水银泻地般,充塞了整个原野。
而在他们之前,数千步军已经提早出发了,目标直指廪丘。
鄄城方向,大白天就城门紧闭。
刺史杨瑁故作镇定地站在城头,不断鼓舞士气。
匈奴人没在城下停留多久,只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对他们来说,劫掠财物更要紧。身上就七八天的食水,坚城大邑,还是留给步兵来啃吧。
石勒、刘雅、靳准、呼延晏四人,各领骑军数千至万余不等,就这样冲进了兖州东部。
二十六日,石勒入濮阳。
二十七日,靳准攻入高平,刘雅在济北肆虐,呼延晏入泰山。
此时,东武阳一带的浮桥已经修好了三条,越来越多的步兵过河,济北、东平、高平、任城、泰山、濮阳诸郡国百余堡壁相继降顺,奉献钱粮。
与此同时,曹嶷、赵固二人已自青州南下数日,但他们没来兖州。
整个豫东地区一片腥膻。
曹馥坐镇许昌,虽然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仍然勉力提起精神,制定方略。
“消息又断了,他妈的。”陈有根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怒气冲冲地说道。
李重脸色平静,没说什么。
又不是第一次和匈奴打仗了,被截断音讯算什么?
这个时候,就不要自作聪明派出什么信使了,太危险。
“有根,人聚拢得差不多了吧?”正在假寐的曹馥突然问道。
小红给三人上了些点心,然后畏惧地看了陈有根一眼,溜了。
“差不多了,战辅兵合计七千余。”陈有根说道:“可以打一打了?”
“能不能做到一人双马?”
“不能。”
“凑上驴骡呢?”
“若再等旬日,或许能凑齐。”陈有根说道:“不过,军情如火,还用等么?”
曹馥沉默了一下,道:“你先去陈郡,协防阳夏、陈、项、苦四县。老夫担心,若无大军压阵,陈公数年心血要毁于一旦。再者,卢豫州那边——你还是去吧。”
得知匈奴自东武阳渡河后,卢志心中那根弦一下子就绷紧了起来。
他立刻行文许昌,要求派一批部队过来,并且点名要府兵。
自扶沟至项,二三百里间多为土围子,以营为单位。一个土围子只有几百丁壮,肯定扛不住大队敌军的围攻,因此要求许昌派援军。
“牙门军。”曹馥又看向李重,道:“暂留许昌。陈公家眷皆在城中,万不能有失。老夫已遣许昌世兵五千人开往考城,听东海王、太妃指挥。”
许昌世兵派了几千北上荥阳,暂时还没收回来。派出去五千人后,城内差不多还剩五千世兵。
曹馥不信任这些新附之军,必须要有牙门军镇压。
银枪军四幢新兵、五千屯田军则由侯飞虎统率,前往洧仓,搜集船只,以备不时之需。
老曹摆出了一副据城死守的态势。
不算最优选择,但也是中规中矩的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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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五日,又是一個大晴天。
阳渠之上,船只一艘连着一艘,几乎排到天边。
阳渠是汉代以来一条流经洛阳的人工运河。
在洛阳城西,它被称为“千金渠”,过城北大夏门、广莫门后,蜿蜒向南,经建春门、东阳门,然后一路向东,在巩县地界接入洛水,这一段被称为“九曲渎”。
邵勋过巩县后,船队、车队就是沿着九曲渎这条人工运河一路向西,在建春、东阳二门外屯驻。
之所以太仓修在东阳门内,其实就一个原因:方便卸货。
邵勋抵达的当天,王衍、荀藩、刘暾、梁芬四人出城相见。
“匈奴退了?”邵勋指着一片狼藉的战场,问道。
“此事有赖于梁公。”王衍知道邵勋急,立刻解释道:“得知援军将至,匈奴人猛攻东阳门、建春门,禁军力战却之。恰逢梁公兵至,匈奴溃走。”
邵勋点了点头。
他懒得和梁芬争夺勤王之功,没必要。
七十多艘漕船,装载了三十多万斛粮食,这个功劳更大。
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一件事。
“太尉,你从头到尾都在洛阳,觉得匈奴人是认真在打吗?”邵勋问道。
王衍迟疑了一会,道:“不太像。”
邵勋懂了。
连王衍这种不怎么懂军事的人都看出来匈奴的攻势不激烈了,那就只说明一件事:匈奴的目标不是洛阳。
这和他之前的判断一样。
“匈奴往哪退了?”他又问道。
“往孟津退了。”梁芬上前说道:“我遣北宫纯率军追击溃敌,一部匈奴向西逃窜,过新安,大部分则退往孟津。孟津那边有不少人,曾试图伏击北宫纯,未得逞。凉州兵退回之时,远远见到孟津方向大火冲天,匈奴人应是烧浮桥退守北岸了。”
“河内有多少敌军?”
“这却只有老夫才能回答你了。”梁芬深深地看了邵勋一眼,决定卖个人情,道:“我部俘得贼将,得知伪汉河内王粲曾驻野王,后东巡汲郡而去。”
邵勋一听,只觉豁然开朗,之前一直笼罩在上空的战争迷雾终于被狠狠撕开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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