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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246节

  匈奴人太不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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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离开之前,邵勋提着礼物,登门拜访了下裴妃。

  前往书房的时候,又碰到了范阳王妃卢氏,邵勋停下来行了个礼。

  卢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礼后匆匆离去了。

  来到书房后,裴妃亲手煮了一壶茶。

  邵勋悄悄看了一眼,书案上有他送的小熊青瓷灯,里面还有灯油,看样子经常用,顿时放心了。

  “洛阳城门大闭之时,妾是有些担心。”裴妃随口说着旬日前的事情,弯腰给邵勋倒了一碗茶。

  五月中下旬的天气已经有点炎热了。

  裴妃穿着两裆衫,俯身倒茶之时,美好隐约可见。

  邵勋甚至产生了种错觉:他出征之后回家,妻子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饰,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给他倒茶上点心。

  “今年洛阳战乱不休,明年会乱得更厉害。”邵勋将有如实质的目光收回,道:“王司徒都去广成泽那边觅地建别院了,王妃不如也遣人去建庄园,洛阳还是太危险了一点。”

  “洛阳城会破吗?”裴妃有些惊讶。

  “眼下应不会,但将来很难说。”邵勋说道:“若觉得别院清寂,或可遣人至河东……”

  “听闻匈奴攻平阳、河东二郡,那边现在怎样了?”裴妃有些忧虑。

  司马越出镇鄄城后,幕府随之而去,她和世子二人住在洛阳,确实很难及时得到各方消息。

  “郡县无兵,挡不住匈奴的。”邵勋说道:“平阳、河东富庶,得此二郡后,匈奴便可以此为基,南下攻弘农,进而至宜阳、洛阳。”

  裴妃听到匈奴可能占领河东郡时,神色间有些担忧。

  娘家就在那里,匈奴人成为河东新主人时,该怎么与他们相处?

  “放心。”邵勋看出了她的担忧,道:“刘元海是有章法的,不会乱来。也就索取些钱粮罢了,顶多再派几个远支子弟出仕做官,没甚大事。”

  说完,他拍了拍裴妃的手,以示安慰。

  裴妃下意识想缩回,但邵勋直接握紧了。

  书房内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两人的心跳都很剧烈,仿佛能通过手臂传导一样。

  “妾——”裴妃又一用力,抽回了手,深吸一口气后,颤声道:“你在广成泽创下如许家业,一定很缺人吧?妾可书信一封,让阿爷举荐几个人才过去。帮匈奴,还不如帮你。”

  “好。”邵勋亦收回手。

  没有很强烈的拒绝、斥责,没有挨耳光,甚至能感受到裴妃第一次试图抽手时并没有真的用力,他终于放下了心。

  裴家的子弟,当然是极好的,能对冲卢志一系的影响力。

  将来如果反击匈奴,或许还能得到一些便利。

  用了他们的人,更会有示范效应,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靠,名气也能更大,总之好处多多。

  “你在宜阳有三个坞堡,岂不是危险了?”裴妃突然想到了这事,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是我的坞堡,是我们的坞堡。”邵勋纠正道。

  裴妃白了他一眼,这人总是把话题往旖旎暧昧的方向扯。

  “不过,你说得对。云中三坞在将来会变成前线,不是很安全了。所以我想让伱去广成泽建别院,一旦洛阳大乱,还有个落脚处。”邵勋说道:“昨日王衍向我提及,国舅王延似乎也想去广成泽找地方。没人是傻子,接下来几个月,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公卿遣人南下。王妃若过去,并不扎眼。”

  裴妃没有说话。

  邵勋有点着急,道:“裴十六精明干练,他能干好这事。”

  “我去了,又能如何……”裴妃叹了口气,轻声道。

  这话倒让邵勋不好回答了,毕竟前几天他才去了庾家,准备联合他们,在南边大展拳脚。

  说到底,还是他渣。又勾引大嫂,又想娶小美女,家里还养着太弟妃。

  裴妃注意到了他怔忡的神色,收拾了下纷乱的心情,道:“再等数月吧,待过去的人多一些,我再遣裴十六南下。”

  “好。”邵勋舒了口气。

  裴妃看了看他着紧的神色,心情好了起来,又给他添了点茶。

  日头渐渐西斜,邵勋不便久待,喝完茶后便起身告辞。

  出了太傅府后,他没有逗留,在亲兵的护卫下,出了津阳门,连夜南下梁县。

  此间事已告一段落,接下来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练兵、种田以及其他各项夯实基础的事务上。

  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若干不好幕后千头万绪的工作,处理不了幕后琐碎繁杂的事务,你都不会有台前唱戏装逼的机会。

  他如今的地位,不是开无双得来的,而是靠种田得来的。

第215章 祭、抚恤(月票加更9)

  长长的车队出现在道路尽头。

  闻讯赶来的襄城百姓肃穆而立,静静看着。

  最先传来的是鼓吹声。

  前排是八名军中吹角手,鼓着腮帮子用力吹奏。

  角声苍凉,带着些许哀思。

  后排是七名鼓手、一名排箫手。

  鼓声轻缓,不疾不徐,箫音哀婉,似乎在引导着亡魂追随他们前行。

  走了一段后,鼓吹手一停,由百余名梁县武学生组成的挽歌郎齐声轻唱——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稍踟蹰。”

  边走边唱,其神哀也,其声悲也。

  挽歌郎之后,是一辆妆点过的栈车。

  栈车上饰以白布帷幔,内置草席,裹着尸骸。

  有人立于车上,自栈车左服宾奠币而出。

  第一辆栈车驶过后,后面是第二辆、第三辆……

  栈车左右,则是大队缟素军士。

  兵戈在阳光下照耀的熠熠生辉,为这场葬礼额外增添了许多肃杀意味。

  送葬队伍经过百姓聚集的区段时,人人肃穆,甚至隐有哭声传出。

  哭完后,又看着队伍中担任吉凶导从的邵勋、卢志、羊曼、庾亮、吴前、毛二等一干人,纷纷拜倒于地。

  车队辚辚而行,很快越过人群,靠近了目的地:一处荒芜的土塬。

  人群陆续起身。

  有人叹息道:“昔年武帝崩,亦不过百二十挽歌郎。今鲁阳侯亲自主持,官员将士数千人会葬拜送,鼓角横吹,奠祭于路,悲号满野。罹难军民死后之哀荣,尽矣。”

  “汉魏故事,大丧及大臣之丧,执绋者挽歌。”又有人说道:“黔首苍头,何时有此哀荣?”

  “余今年四十矣。昔年共游一途、共处一室、共宴一厅之人,或死于非命,或南渡吴地,举目四望,索然已尽。”还有人叹道:“不知我死后,会不会有人来送葬。还是曝尸于野,任鸟兽啃噬?”

  说罢,已是潸然泪下。

  “鲁阳侯在,君何忧也?”有人劝道。

  “南渡之人多矣,留下来的却也不少。鲁阳侯数救洛阳,屡破贼人,定能保得一方安宁。”

  “板荡之秋,鼎沸之际,或有神人出。引领苍生,救苦救难。只要鲁阳侯不弃我等南渡,保他又如何?”

  “世道丧乱,太白降世,何不从之?求人不如求己,鲁阳侯帐中乏人,不如往投,帮他把基业做大。即便将来仍免不了覆灭,那又如何?大不了一起赴死罢了,我祖宗寝园在此,却不愿南渡。”

  “对,求人不如求己。帮鲁阳侯,便是自救。”

  众人七嘴八舌,让中年人的心情好了许多,只见他抹了抹眼泪,道:“也罢。我好歹能写会算,昔年也在陈留当过县吏,纵年逾四十,拼着这把老命,也能再帮鲁阳侯十年。诸君共勉。”

  “共勉!”众人纷纷应道。

  土塬之上,邵勋看着一一落葬的骸骨,亲手撒出奠币,唱道:“人之处世兮谁不贪荣,倏归泉壤兮天地何平……儿女泣血兮号天叩地,尘埋金玉兮永镇桑梓。”

  鼓吹手再度演奏。

  鼓角之声响彻天地间,回荡不休。

  邵勋一一扫过无数新坟,高声道:“大丈夫存身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南渡苟安,风花雪月,非我愿也。仗剑屠贼,护卫桑梓,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乃我毕生之所愿。尔等若有灵,当助我!”

  说罢,抽出一支箭,折断于新坟前,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清风骤起,奠币随风起舞,呜呜咽咽,绕其身周。

  ******

  整个收敛、安葬、祭奠的行动一直持续到了五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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