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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209节

  我立下大功,能不能升官?

  我还没子嗣,死后去了地下,逢年过节有人祭祀吗?

  等等。

  解决一桩,战斗力上升一点。

  全部解决,战斗力爆表。

  邵勋能力有限,只能一点点解决了。

  当天晚上,消失了三天的卢志回来了,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位名叫王阐的司马颖故将。

  “王将军请入座。”见礼完毕之后,邵勋伸手一指,让王阐坐在他右下首的胡床上。

  卢志坐在左下首。

  “将军,王妃可在府中?”甫一落座,王阐便问道。

  “在。”邵勋简略地回道。

  怎么所有人都关心乐氏?她只在一天中的特定时间才是太弟妃、成都王妃,其他时候就是我的小妾嘛。

  “昔年在成都王帐下为将,因醉酒误事,几被杀,后来是王妃转圜求情,我方捡回一条命。”说起往事时,王阐有些唏嘘。

  邵勋默默观察了下他的脸色。

  满脸憔悴,胡子拉碴,身上的戎服多有破损,脏污之处更多,已与土匪山贼无异了。

  再看他的眼神,没有太多亮光,没有什么对未来的期盼,仿佛他存在的意义就是造反,反对司马越的一大家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也是个可怜人!

  曾经的北中郎将,混到这个地步,只能让人叹息。

  “子将,何犹疑也?”卢志忍不住说道:“肥乡之役,邵材官领步骑数千,一战摧垮了汲桑万四千人,用兵神武之处,他人难及。而今汲桑众溃,河北就剩你们这点人了,再不投效过来,就要被剿灭了。”

  王阐叹息一声,脸色凄凉。

  “你们还有多少人?”邵勋问道。

  王阐沉默。

  “唉!路上说得好好的,怎么事到临头,又犹豫了?”卢志有些痛惜。

  邺府旧人真的不多了,再这么下去,王阐他们一伙人都得死。

  早知这么犟,他就去司马越那里当祭酒了,再不管这些孤魂野鬼。

  “石超还有两千兵,楼褒、楼权各拥众千余,郝昌有兵五百,我有兵八百。”在卢志充满怒火的眼神逼视下,王阐最终说道。

  “据城而守,或可撑得一时。”邵勋说道:“但苟晞会来,我也会参与围攻,届时你等必然败亡。不如降了吧,跟我走。”

  “你养得起?”王阐惊讶道:“这八百人都是跟了我许久的老弟兄了,我不想他们受委屈。”

  “让他们跟你赴死,就不是受委屈了吗?”邵勋反问道:“八百人不多,给口饭吃还是不难的,赏赐就别想了,我确实给不起。再者,我料石超不会降我,是也不是?”

  王阐、卢志对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山穷水尽之下,有些人会降,有些人不会。

  石超就算要降,也不会降邵勋,但司马越又不可能接纳他,因为太晚了。

  如果早个一年,曾经的邺府士人、大将都有可能得到司马越赦免,甚至为他所用。比如曾与石超一起西攻并州的王斌就降了,还得到了任用,这次配属苟晞指挥,攻汲桑。

  但石超、王阐、郝昌这类人,要么潜伏在河北反复搞事,要么西奔关中,投靠司马颙,继续与司马越作对,想要得到原谅,却不太容易了。

  石超是注定无法挽救了,但邵勋还想尝试着挽救下其他人。

  王阐手底下的八百兵,跟着他打了一年多了,山穷水尽之下都未离散,可见不是那种一触即溃的羸兵,还是有点价值的。

  乱世之中,人才最重要。

  “降与不降,尔自决吧。”邵勋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卢志知道,这是给他劝说的机会。于是立刻起身,走到王阐面前,半晌后,开口道:“有些事,我只说一遍,若还犟,就不管你们了。”

  “其一,以数千粮械两缺之兵,对抗数万得胜之师,必败。”

  “其二,邵材官屡战屡胜,此番必然封爵,身份却不差伱多少。你现在甚至可以说是没身份。”

  “其三,王妃在府,有事还可以帮着转圜。”

  “其四——”说到这里,卢志压低了声音,道:“邵材官尚未娶妻,王妃已怀有身孕,若诞下男儿,将来如何,犹未可知。”

  王阐心中一动。

  卢志看着他,久久不说话。

  半晌之后,王阐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我离营一趟,去劝劝郝昌、楼褒、楼权。”

  卢志大喜,同时心中也有了决定。

  太傅幕府的祭酒,只不过是个中低级幕职罢了,他不想去了,而今有个地方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大。

  尤其是经历了肥乡之战后,又深入了解了一些事情,他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王妃是邵材官的枕边人,还有可能诞下长子,如果再多一些像王阐这样的故人,就再好不过了。

  反正邵勋目前没法开府,他也没法正式任职,若有不谐,直接走人便是。

  先去看看再说。

第185章 谶纬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天空繁星点点。

  邯郸城头,一位老者仰首望天,看了许久之后,低下头,久久不语。

  石超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猜测他是害怕,于是拉着他的手,道:“崔公既已投我,便是自己人,有何不可言?”

  崔公还是不说话。

  石超耐心地说道:“事已至此,藏着掖着才不妥啊。”

  郝昌、王阐、楼权、楼褒等人亦好奇地看着崔公,静静等待。

  崔公本是博陵人,游历山河之时,被石勒所绑,引为谋主。石勒败后,将归家,又遇到石超,被“请”来了邯郸。

  其实都是老熟人了,以前见过面——在这件事上,邵勋想得还是简单了,汲桑既然打着公师藩的旗号,又怎么可能与石超等人完全没联系?

  崔公长叹一声,道:“太白与荧惑会,革命之象也。”

  “这……”石超一惊,问道:“崔公是说我等能定鼎天下?”

  崔公瞟了石超一眼,问道:“谁是太白星精?”

  石超凝神苦思。

  王阐却与郝昌对视一眼,心砰砰直跳。

  崔公在谶纬之说上面是很有造诣的,他说的话,可信度极高。

  卢志等对他俩说,洛阳有传闻,材官将军邵勋乃太白降世。以前不信,但现在信了七分,因为这个人似乎生而知之,又勇冠三军,屡战屡胜,如何解释?

  “就不能是我等吗?”石超不甘心地问道。

  “吾昨日以天时冥数而观,将军无能为也。”崔公丝毫不给面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仅此一观,便能断我前程?”石超质问道。

  超弟熙欲言又止,终究没有插嘴。

  “昨日老夫亦见得东方有黄气数根,直立数丈,此必太白星也。”崔公又道:“其气颇壮,隐隐然压制洛阳王气矣,早晚必应验。”

  石超一窒。

  这话他不敢轻易否定,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已经应验过了。

  陈敏作乱之时,有望气者陈训说:“陈家无王气,然洛阳王气甚壮,不久当灭。”

  后来果然应验了。

  再远一点,吴国孙皓时,有望气者说:“荆州有王气破扬州,而建邺宫不利。”

  孙皓深信不疑,乃征夫子开挖荆州世族名家之墓。

  后施旦在建邺反,孙皓杀之。又派数百人鼓噪入建邺,杀施旦妻子,称天子派荆州兵来破扬州贼,以应望气者之言——这有点强行“应验”的意味了,果然不灵。

  这么多人都信,石超再有主意,这会也将信将疑了。

  “都督。”郝昌、王阐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出来。

  一旁的楼权见了,亦有些意动。

  “闭嘴。”石超瞪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崔公,道:“刘舆将兵万余,自邺城北上,崔公不妨算一卦,胜负如何。”

  “何须卜卦?”崔公摇了摇头,道:“傍晚时分,都督听得雁鸣否?”

  “听到了。”石超愕然。

  “其鸣悲也,便可知吉凶。”崔公说道:“夫天虽有大象而不能言,故运星精于上,流神明于下,验风云以表异,役鸟兽以通灵。此乃上天之所使,自然之明符。”

  说这话时,崔公一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模样,即便是扯犊子,但已经把石超绕进来了,让他无法有效思考。

  “运星精于上,流神明于下……”果然,石超被成功降智了,开始了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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