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襄王 第948节
这天下谁能当她的贵客……
柳氏想了一圈,发现除了皇帝,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如此她心里反倒好受了些。
“十三弟今日没在?”
“去了骁勇营,说是有什么军演,我也不懂他那些事!”
二人又随口聊了几句,便走到了不远处的亭内,这里可以看到周边情况。
奉茶之后,宝钗问道:“嫂子过来,可是有事?”
谈起正事,柳氏刻意调整了坐姿,极为郑重答道:“是有件要紧事,要跟王妃禀明!”
“什么禀明不禀明的,五嫂直接说就是了!”宝钗嫣然一笑,显得格外和善。
“近日京城有流言,说云阳王府有争储之心……”
听到“争储”二字时,宝钗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随后又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此事也不知是谁在造谣,我们家那位成日寄情歌舞山水,哪会有这等狂妄念头!”
“今日得知此事,以为是府上奴才乱说,当场就怒了……把说闲话那人给打死了!”
“他是个直性子,竟被此事气得不轻,最终竟晕倒了!”
拨弄著杯中茶汤,宝钗淡然道:“五哥何必跟那些人置气!”
“我也说他呢,后来太医过来看了,说是急火攻心……让他静养!”
“后来他醒过来,就跟我说……这储君之位,放眼一众兄弟,最合适的人便是十三弟,还让我即刻过来告知,说他倾力支持十三弟做太子!“”
柳氏前后话说到一半时,宝钗就已明白了她的来意。
此刻见她说完,她方答道:“五嫂,谁做太子,乃是父皇钦定,又岂是做臣子该议论的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你今天这番话……我只当没听过!”
这里段位差异就显示出来了,比如此刻柳氏心中就犯了疑,不知道宝钗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如何回答恰当。
但本能告诉她,这个时候顺著往下说最好,于是她答道:“王妃教诲,我当谨记!”
而此时在安乐王府,元春与朱慕椿正在争执,焦点也在于议储这件事。
京城的流言,自是传进了安乐王府,早在三天前元春就理清思路,就在劝朱慕椿去跟朱景洪表忠心。
而今天,已经是她第四次来劝,显然前三次她都没劝成功。
这也说明,对于储君之位,朱慕椿这位“嫡长孙”,确实有著不切实际的幻想。
“椿儿,你醒醒吧……你斗不过你十三叔!”元春已是在哀求。
“母亲,都是一些流言,何必去理会!”
“何况储君之位归属,皆在皇祖一念之间,他要立谁那便是谁!”
听得这些话,元春遂问道:“那你可有争储之心!”
“母亲,我方才已说过,立储之事皆在皇祖一念之间!”
“昨日你接见旧臣,又是为何?”元春也不再遮掩,直接质问。
“你难道不是想争一争?”
“你可知道,此事何等凶险,须知你父亲……”
元春的语重心长,在朱慕椿耳中却是喋喋不休,此刻他也显得越发不耐烦。
“母亲,那储君之位,本就是我爹的,如今他走了,依照皇明祖训……”
朱慕椿也不装了,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这让元春是无比惊愕。
如今形势已如此明显,这还有争赢的希望吗?
想到朱慕椿如今十七岁,年少轻狂不知世事也正常,元春也只能继续劝他。
可这却惹恼了朱慕椿,最后竟听他顶嘴道:“母亲教导儿子本属应当……可当年我母亲也曾教导过我,一切行事要依礼法,如今我为皇家嫡嗣……”
听到朱慕椿用先太子妃来压自己,这盆冷水泼到了元春心头,让她感到遍体生寒。
朱慕椿的母亲,是朱景源的元配,还真就比元春更尊贵,此刻前者的话压她也就很合理。
“所以母亲,往后这些事,儿子自有主张,就不劳您操心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朱慕椿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独留元春一人伤心站立。
良久之后,她才走出了这处花厅,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寝殿。
来到书房,取出一张画像,打开后看著已故去的太子,元春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就这样坐了许久,她才将画像小心收好,而后便找了匣子来装好,放到了柜子最深处去。
朱景源不听她言屡屡犯错,眼下朱慕椿又刚愎自用,这父子二人一脉相承的愚蠢,外加今日朱慕椿诛心之言,确实是让元春死心了。
往后,她不会再理会这些事,事情走向如何就听天由命。
再说朱景洪,他是昨日就去的城外,预计要在军营待五六天。
此番军演任务很多,除了测试新配发的武器弹药,还要检验新编军队的训练成果,以及京营与侍卫亲军的协同配合。
关于城内的流言,他当然是全部知道,然后也没太放在心上。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又哪里管得过来,何况这些人是乌合之众,搭理他们反倒抬举了他们。
十月初一,朱景洪返回了京城,然后便直接进宫去了,他要跟皇帝汇报军队情况。
他到乾清宫已是中午,此时皇帝正在用午膳,于是这父子二人就一起吃了。
听著朱景洪的汇报,皇帝胃口都好了一些,愣是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军中这些事交给朱景洪,朱咸铭当然是非常满意,所以他也就没再多问。
“走,出去转转!”朱咸铭平静说道。
于是朱景洪便上前,和另一侧的太监一起,将朱咸铭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朱咸铭近日瘦削了许多,但其实走路还是没啥问题,所以他在起身后挣开了去。
“我还没老得走不动道!”
朱景洪也不好多言,便老老实实跟著皇帝出去,始终落后半个身位。
挥退了随行宦官宫女,他二人沿著廊道行走起来。
“京城里的流言你都听说了?”
“城里流言多,不知爹您说的哪一个!”
朱咸铭也不废话,直言问道:“近日城中有人议论储君之位,此事你怎么看?”
“储君之位,父皇您说了算,哪轮到这些人操心!”
“若他们当真忧思社稷,就该上奏直言……而非是私底下议论!”
听到这话,朱咸铭露出了笑容,随后说道:“他们说立长、立嫡、立嫡长……就是不立贤!”
“近一年来,朝中更换了大批官员,却还是这般格局……此事你怎可看?”
被老头子定为“立贤”,著实让朱景洪受宠若惊,但此时听到提问的他,也只能迅速收敛心神。
“换来换去,都是读书士大夫,说是换了……其实也没换!”
“重用武勋,推行清丈,都让他们不高兴,能得他们青睐才是怪事!”
见朱景洪认识依旧清晰,朱咸铭在点头肯定之后,又说道:“御外患靠武人,但治天下还得靠文人,他们对你不满……往后你如何用他们?”
皇帝这句话,就差直接说要传位给朱景洪了,这让后者内心稍微激动了一小下。
“这些人多,其中总有投机取巧之人,分化拉拢便可制之,然后再慢慢训化调教!”
“其实也无所谓,听话便用不听便黜,儿子不需要他们的忠心,只需要他们听话就行!”
见皇帝面露惊讶,朱景洪又接著说道:“何况这些人里,未必没有愿向儿子尽忠之人!”
朱景洪话才说完,哪知朱咸铭忽然问道:“往后你打算如何对待老六?”
第758章 敕曰:宜乘鼎业,允膺守器!
皇帝的这句问话,让朱景洪非常意外。
这个问题看起来平常,但其实一点儿都不简单,所以朱景洪没忙著回答。
但在他思索之间,朱咸铭接著说道:“这次城中流言,是老六想把水搅浑,想来也你也是知道!”
皇帝猜得没错,这事朱景洪确实知道,毕竟如今厂卫他都有人。
更确切的说,他父子二人是共享一套班子,二人分别负责不同领域的事。
所以老六想继续争,就不能选择正面对抗,而是把老五和朱慕椿推出去,把水搅浑后再浑水摸鱼。
老六这人聪明,他把朝局看得很透,知道朱景洪虽然势力大,但仍未得文官士大夫支持,只要有人折腾这些人就愿意帮忙。
同时根据过往经验,两个权力核心无法相融,所以他认为只要时间足够,老头子和朱景洪还是会猜忌,那才是他真正发力的时候。
这样的想法不能说错,但其实可能性非常之低,老六是有执念所以转不过弯,才会一门心思继续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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