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襄王 第91节
陈裕答道:“因西北有事,原本直转江北的军粮,被户部划拨调往西北了……”
这也说明,朝西北局势的重要性,大于闹倭寇的金陵。
“陛下让金陵自筹钱粮,特派了奴才过来监督!”
走进廊下,朱景洪有些诧异,问道:“如何自筹钱粮?”
陈裕答道:“当然是让本地士绅捐献!”
“这……只怕难了,谁愿意把自家银子拿出来!”
“这奴才就管不了了,反正任务已经摊派了下去!”
“摊派?”朱景洪抓住了关键词。
便听他问道:“怎么个摊派法儿?”
“金陵士绅摊派六万,金陵盐商摊派四万!”
缺了十万石粮食,按照市价大概要五万两银子,考虑到大批购入引起物价上涨,收个六万两也就足够了。
然而现在的结果是,朱咸铭不但要白嫖,而且要多赚点儿银子。
“这……老头子可真会玩儿啊!”朱景洪笑了出来。
“那可有的你忙了!”
“奴才倒也不忙,士绅们的钱是布政司收,盐商们是巡盐御史去收,奴才只是监督而已!”
…………
陈裕赶到金陵用了五天,司礼监的急递两天前就到了。
头一个接到急递的薛家,此刻又为此争执上了。
只因司礼监的意思是,薛家要捐出一万两银子,给金陵士绅豪赏打个样。
当然了,这一万两本就是皇帝的钱,所以不会算入那十万银子。
“蟠哥儿,你这是怎么当的家?上次才让大家伙儿拿了银子,现在为何又来了?”
“各家近些年是攒了钱,但都是大家辛苦挣来的,大房有难处我们可以帮衬,但你也不能老让我们帮衬!”
“是啊……今年不太平,生意不好做也就罢了,连田庄里的收成也不太好,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蟠哥儿,不是我们做长辈的不帮你,我们也有难处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要钱是没有的。
内帑存了十二万银子在薛家,上次采购粮食和军需花了十万,理论上薛家还欠内帑两万。
这次要捐一万,都还差一万两银子。
按宝钗的意思,指不定什么时候,剩下那一万两皇家就要,还不如这次一起收齐了。
所以这次薛蟠把族人召集起来,一开口就要摊派两万两银子。
作为大房,薛蟠也算是实诚人,自己认了五千两银子,其余一万五就要何方分摊。
“你们说这么多,就是不想给……对吧?”薛蟠极不耐烦。
众人当然是这个心思,钱都被他们变成了土地宅院,如今又岂愿再吐出来。
前一次为了凑齐银子,这帮人就卖了不少商铺土地,已经算是“伤筋动骨”了。
如今若在拿钱出来,那真是要把家底掏空,搁谁身上也不愿意。
“那好……反正司礼监的公公还在应天,我只交五千两银子算了,其余的我便如实上报好了!”
“反正我有太子爷嘉奖,最近还救了十三爷性命,就算圣上惩处……我这条命还是保得住的!”
“至于你们……就留着你的的钱,拿去买棺材吧!”
说到这里,薛蟠径直起身,一副犯浑的样子往外走去。
这厮破罐破摔,倒真把堂内众人吓到了,还没等他走出院子大门,堂内便有人追了出去。
“蟠哥儿,议事就是议事,总得议了才有结果……”
“就是嘛,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会如此沉不住气!”
刚才没说话的人,此刻就钻出来当好人,将薛蟠架着拉了回去。
回了堂内坐下,薛蟠也不再说话,就等着众人表态。
今日这办法是宝钗所想,薛蟠只是个执行的工具人。
老实说,要各房再拿一两千银子,着实是让他们极其难受,谁愿意去卖宅子商铺和田地,那可都是能传家的东西。
“二叔公,你也说句话吧……干耗着可没用!”
“再过两天就到期限,到时候你们再去筹钱,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薛玉成叹了口气,答道:“蟠哥儿,你说的话有道理,咱们是该把银子凑出来!”
如今薛蟠交好那两位爷,在族中说话自然硬气,薛玉成看得清大势,谋夺大房的心思已然消散。
若不考虑朱景洪二人态度,即便宝钗的办法再好,拿到堂上也没多大用处……这就叫形势比人强。
“二房出三千两,诸位说说……这也算公允了吧?”
老实说,二房出三千两银子,超出了他们本应该出的,再加上薛玉成又是长辈,在场众人又哪敢置喙。
有了薛玉成带头,其余各房才陆续出声,接下来又是一番扯皮后,两万两银子总算是摊派完成。
薛蟠进了内宅报喜,然而薛姨妈高兴不出来。
“如今帑银的空总算填上,可咱家底也快掏空了,接下来可得过苦日子了!”
薛姨妈所谓的苦日子,当然与常人所想不同,只是薛家账面上的钱更少而已。
真要到了用钱的时候,良田商铺一并变卖出去,换了几万两银子还是可以。
只见薛姨妈苦口婆心道:“蟠儿,上京补缺顺道清账的事,咱们可得尽快办……”
薛蟠随口大道北:“娘,这次事了,咱们就上京去!”
(本章完)
第100章 林如海的难处
薛家的麻烦倒是解决了,巡盐御史衙门这边,却已经闹翻了天。
一众盐商聚在后堂,一把辛酸泪的诉苦,给林如海讲着自家的难处。
盐商有二十多人,四万两银子平摊他们头上,最多也就两千银子而已。
以这些人身家,两千现银自是拿得出来,但他们就是不愿意拿。
和薛家情况类似,只因此前林如海就向他们化了缘,在场众人哪个没出五六千两银子。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哪知道才过一个多月,摊派任务又压到了头上。
他们虽家大业大,可若任由衙门予取予夺,要不了几次就得败干净。
“林大人,在座诸位的难处,您老也是知道的……”
“就这半个月,我等又起运了一批军粮,耗了不少银子换了盐引!”
“您老也知道,如今转运司产盐不够,大伙儿手里可还积压着不少盐引!”
盐商们拿钱运粮,朝廷凭此发给盐引,等于是钱换取贩盐许可。
盐引若不能及时换到盐,拿在手里就是一张纸。
换句话说,这些积压的盐引,其实是朝廷欠盐商的钱。
众人吵吵嚷嚷,林如海却一言不发,他已料到盐商会群情激愤,对此他也没啥办法。
听众人越说越来劲,林如海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两天他压力也很大,以至于病情又加重了。
“诸位,你们……的难处我知道,可如今……圣上下旨,此事已无可转圜……”
“皇命不可违,你们……要多担待!”
林如海搬出了皇帝,众人哪敢直接反驳,于是又开启了新一轮诉苦。
总之就是一句话,大家是真的没钱了。
“大人,听说司礼监的公公来了应天,你得把咱们的难处跟他说,让他向圣上禀明实情!”
有人提出了建议,但完全称是馊主意,去跟司礼监的人诉苦,等于违背皇帝的意志。
当然了,反正不是这帮盐商去说,林如海犯难关他们什么事。
这便是多年来,林如海在巡盐御史任上,工作情况的真实写照。
他想尽办法分化瓦解,不让这帮人串通一气,才让金陵盐政硕果累累,成了皇帝陛下的钱袋子。
可如今,在利益驱使之下,这帮人又走到了一起,倒叫林如海难以挟制。
用强是不现实的,只因这些盐商背后关系错综复杂,有的还与朝中官员有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难道这次的皇差,真的就办不成了?自己如何向皇帝交代?
想到这些,林如海更是焦急万分,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声浪中,竟直接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