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 第1620节
说着要爬起来行礼。
朱祁钰立刻按住他:“这段日子朕见不到您,有点想您了。”
胡濙笑了笑,抓住朱祁钰的手:“老臣是医者,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是先帝诏老臣下去侍奉,老臣今年九十二了,没有遗憾了。”
“但唯一不能放下的,就是您啊。”
他使劲抓住朱祁钰的手:“陛下呀,您做事太刚烈、急躁,若无老臣牵绊着您,老臣担心大明会进入一条难以遏制的道路啊。”
说到这里,他像是来了精神。
他挥手:“都出去,不许听。”
胡豅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胡长宁哭着出去,他知道,父亲这是回光返照,大限到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掉在胡濙的手掌。
“陛下莫哭,听老臣说完。”
“老臣不在了,以后做事务必三思而后行,务必,要多想一点,要多听一点。”
“老臣知道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大明好,但不能急躁呀。”
“请您多看隋炀帝的史料,他的功绩害在当世,利在千秋,您绝不能效仿他呀。”
“陛下!”
胡濙抓住朱祁钰的手力度极大。
“朕听到了。”朱祁钰止不住眼泪,他和胡濙有争吵有防备,更多的是互相扶持。
这些年,他们经常站在不同立场之上,甚至动杀心不是一次两次。
但胡濙为了大明,可谓是鞠躬尽瘁。
起码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胡濙为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为家族谋一分利,哪怕临死之时也没有。
“陛下莫哭。”
“老臣九十二了,位极人臣,活得够本了。”
“临终之前,只求您,牢记老臣的话,治大国如烹小鲜,要慢要缓,凡事要多听多想,多听老臣子的话,年轻人过于激进时,您务必要拉住风筝线,不让他们飞出去,要慢要缓,人心变化是需要时间的!”
“陛下,老臣大限到了。”
“老臣答应您的事,都做到了,只求您带着大明一路向前,等老臣去了地下,面见先帝时,也有话说。”
说到这里,他面色忽然红润起来,脸上也带着笑:“老臣前半生谨小慎微,因为老臣不是靠真本事上来的,而是为太宗皇帝做了不光彩的事,才上来的。”
“尤然记得先帝临终之时,拉着老臣的手,将天下重任托付给老臣。”
“土木堡之时,老臣脑子一片空白,但为了不负先帝的托孤重恩,老臣不敢退缩呀。”
“老臣是人,也怕啊。”
“但想到先帝临终前的托孤之言,老臣三十多年,从未有一日忘记。”
“您御极二十一载,老臣竭力扶持,因为老臣答应过先帝,绝不想再看见土木堡了……”
泪珠顺着胡濙的脸颊不停地流,土木堡一战,打断了大明的脊梁,若非皇帝,大明的脊梁就永远不会挺起来了。
朱祁钰轻轻帮他擦眼泪。
他抓住朱祁钰的手,眼中追忆往昔:“陛下,您可知老臣最快活的是哪段时光啊?”
“您告诉朕。”朱祁钰哄着他说话,心中悲戚。
“是永乐朝,寻访建文之时,老臣虽跋山涉水,但也见到了大明大好河山,这天下老臣都看过了,真的知足了。”
提起建文,这是个亘古谜团。
朱祁钰也动了好奇心:“老太傅,建文真的消失了吗?太宗皇帝派您,派三宝太监,就是去寻找建文吗?”
“呵呵!”
胡濙嗤笑两声:“太宗皇帝胸襟何其广大呀,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耗费钱粮呢?”
“的确,太宗皇帝靖难进入京师时,建文消失了。”
“但老臣已经找到他了,他已剃度出家,不问红尘之事,老臣找到他时,他已经老矣了,没有几年活头了。”
“老臣回京汇报,太宗皇帝只是叹息一声,没说其他,他找建文,不是担心建文谋反,而是一个执念罢了。”
“三宝太监下西洋,和您一样,是为了贸易,赚钱支撑战争罢了。”
也对,太宗皇帝何其人物,建文是皇帝的时候,都能造反成功,何况建文已经是个和尚了呢?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您和太宗皇帝很像,都对领土有着极致的贪婪。”
“奈何,太宗皇帝并不知道交趾之妙,是以得到了交趾,没有深耕就放弃了,否则以交趾之粮,足够荡清漠北。”
没错,太宗皇帝多能打仗啊,只是被士绅给骗了。
“老臣也支持您开疆拓土,吉林、交趾之利,老臣都看在眼里的。”
“但希望您要慢,要缓,一点点吞并,汉文化是这个世界上最包容的文化,任何人进来,都会被同化的。”
“不要一直行霸道,杀戮过重,早晚会遭到反噬的。”
“陛下,您过于强大,不敢反噬您,可终有一天,由太子登基,太子是没经过战争的,反噬会在太子朝发生!”
“陛下,您一定要记住,行仁道,将反噬去除,这一代的事情,必须由这一代完成,不能等太子去做,陛下……”
“陛下呀,您一定要记住老臣的忠告啊。”
忽然,胡濙身体开始抽搐,人不行了,却还抓着皇帝的手:“陛下,老臣临死前,还有最后一句忠告,您能、能听、吗?”
“您说!朕听!”朱祁钰眼中悲痛不言自喻。
胡濙临死前,没为家族谋利,一心为国。
他说的对呀,一直杀下去,会让人变成禽兽的,为何忽然没有百年国祚?就是因为杀戮过甚,遭到了反噬。
胡濙看得清楚,他希望皇帝也能看清楚,有朝一日立刻停止杀戮,行仁道,劝人向善。
这是殖民思想。
胡濙看着皇帝,极为困难的说:“太子,不能轻易换了!”
朱祁钰没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可再问,胡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让胡长宁等人进来,然后别过身体,不想看他最后一眼了,眼泪却划过面庞。
“传旨,赠胡濙太师,授奉天殿大学士,配享太庙,胡濙入仕六十年,于国有大功,请入文庙!”
胡濙最后一口气断了,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他不是欣慰封赏,而是皇帝听进去他的话了。
胡家上下哀鸿遍野,胡长宁哭晕过去了。
朱祁钰摆驾回宫,奉天殿外的国旗降半旗。
“明日辍早朝,天下国旗降半旗,将奉天殿外的国旗降下来,随胡濙入葬,入葬时,朕去扶灵!”
接下来几天,朱祁钰心情都不太好。
胡濙是大明的支柱啊。
这根柱子终于还是倒了,以后的大明,需要他来支撑起来了。
“去请于谦来。”
过一会,于谦入殿行礼,看见皇帝脸色不好:“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呀,老太师寿终正寝,没什么可悲哀的。”
“邢郡王,朕真怕有一天你也去了。”
“大明的两根支柱就都没了,整个朝堂就得靠朕一个人撑起来了。”
朱祁钰情绪不高:“朕不知道,自己的肩膀,能不能撑起大明来。”
于谦第一次见到如此颓废的皇帝。
“老臣近来身体很好,尚且能为陛下再撑些日子。”于谦安慰他。
“老臣子一个接着一个离朕而去,朕还想领他们泰山封禅呢。”
“可……唉!”
“朕觉得战争不能拖下去了。”
朱祁钰目光坚决:“邢郡王,朕想派你去西边,你来掌军,麾下有范广、王越、寇深、原杰。”
“陛下,西线战场范广打得不错,老臣去了,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呀。”于谦笑道。
“您觉得王越能接您的班吗?”朱祁钰忽然问。
于谦苦笑:“老臣也是无师自通,能不能行,得去战场上才知道。”
他清楚,皇帝希望大明再出一个帅才,可这事不是人力能够决定的。
“说来说去,战场的根源在于您。”于谦道。
朱祁钰一愣:“朕?”
于谦轻轻点头:“只要您放心敢用,天下将军都是名将,就像范广,若去年您因为一场失利,就夺了他的官位,那么换谁都打不赢这场仗的。”
“您一如既往的相信范广,所以范广打了一场大胜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