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453节

　　“有人又以为历法既然出了错误，就应该修改。双方都有缘由，然而哪一个是好呢？王建阳便以轻身之实践告诉我等，历法修正之后可以做出更好的预测，也有利于维护大明之名声，与提倡维护大明国法继而维护名声者达到同样效果，且还能将之前错误改正。”

　　“如此便是先做修历，让法律先做折冲方是正办，故而当今朝中对于是否修历已经没有更多意见。办一件事就能够成一件事，积跬步而致于千里，这才是真正天下办事的应当。”

　　“而我们现在应办的是什么事呢？我以为国朝的这许多问题想要解决，最重要乃是一点：正风气！只要风气一正，当今天下许多问题都能冰消雪解，有一群正直的官员，日后的改革也都才有人可用。”

　　王文龙狂汗，叶向高转了一圈又绕回来，最终还落在了东林党改革朝政的那一套，话里话外，让别的党派都来和东林党合作，而对于其他党派的利益则斥之为“用心不一”。

　　这话术可以啊，一开口还真把王文龙给忽悠了。

　　叶向高能在东林党中成为大佬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演讲功底相当不错，讲的通透有理，条条是道。

　　最后叶向高还提了一嘴王文龙，笑道：“今日之宴会见到建阳在场，老夫借此机会，恭喜建阳得以复官。”

　　“多谢。”王文龙遥遥拱手。

　　叶向高的讲话结束，场中众人都鼓掌称赞，还有许多人将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到王文龙身上。

　　叶向高在聚会之中专门开口夸王文龙，给王文龙的面子可谓十足。

　　这几句叶向高夸奖王文龙的话传出去，王文龙包括他岳父李旦，在京城之中办事都会容易许多。

　　当然碰到郑养性这种人的时候是例外，这家伙完全不在乎什么官场名声，满京城也没几个他不敢得罪的人。

　　讲话完毕，又有福建商人到场中对大家笑言从夏威夷回来的见闻。

　　叶向高面向那些商人，悄悄把钱龙锡叫到一边，问道：“李阁老怎么被郑养性惹得如此生气？尔张是体面之人，不至于如此啊。”

　　钱龙锡笑道：“那郑养性说话实在难听，李阁老受了很大的气，此时心中多半还不平顺呢。”

　　叶向高点点头，“原来如此，这郑家也太是出风头，该给他们压一压了。”

　　钱龙锡闻言的一愣，随即点头笑道：“我去联络。”

　　叶向高想要打压郑家，并不仅仅是为了替李廷机出头，更关键是东林党已经站稳了保太子的立场，准备以此开始对郑贵妃以及福王发难。

　　福王已经二十多岁，按照规矩早就应该就藩，可是万历皇帝却百般找理由将他留在京城里。

　　要知道明代的皇帝寿命可都不长，万历眼看就到五十岁了，随时都有可能过世，若是万历死的时候福王还在京城，局势将直接变得无法控制。

　　到时闹出什么难看场面，是会影响朱常洛的继位合法性继而影响东林党所能掌控的权力的。

　　叶向高作为东林独相，自然准备出手。

第844章 慈母多败儿

　　东林党下一阶段的任务必然是打压福王，连带着他身后的郑家也会成为东林党攻击的对象。

　　东林党的党争策略非常现实，他们知道朝中三党的力量依旧存在，东林党没有办法全部分化瓦解，以几年为单位来看三党必然还有反扑，叶向高独相、东林党在舆论中占据全盘优势的时间不会太久。

　　借助叶向高和东林党占优势的这段时间，东林党必须要将自己的人选布局全部安排到位。

　　此时的一系列准备都是由此而来，比如东林党打算推李三才入阁，帮助叶向高延续东林在内阁的话语权，再比如叶向高收了孙承宗做徒弟，将其培养成太子班底之中的骨干。

　　原时空几年之后三党的力量反扑重新掌握京察之权，还和万历皇帝联手对付东林，那时东林党却能借助梃击案在舆论上翻盘，靠的不只是临机智变，更重要，还得依靠这些深远布局的结果。

　　若是没有在相应位置上提前安排人手，梃击案发生时东林党哪里有机会造出一轮又一轮的舆论攻势？

　　时局如棋，叶向高作为东林大佬，知道现在还在盘中绞杀的阶段，一味推进东林党的势力并不足以将对手杀死。

　　此时他要做的就是多布下暗手，等待在下一波的失利局势之中，利用这些暗手不断消耗对方实力。一切的最终目的是东林的全面胜利。帮李廷机出头，属于东林党缓和矛盾、惠而不费的一手。

　　郑家宅邸。

　　郑国恩的夫人李氏正在屋中仔仔细细的拿着一管狼毫小笔抄写心经，丫鬟端着香炉等物伺候在一旁。

　　“太太，少爷回来了……还有，还有九莲菩萨家的人也来了……”下人支支吾吾的进屋禀报。

　　“怎么？说清楚些。”李氏是郑国恩在郑贵妃刚刚被万历宠信时娶的，只是个县教喻的女儿，有些教养但也不多。

　　她闻言一惊，连忙放下笔问道：“少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家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下人说道：“少爷气冲冲的说是被汀州会馆的人赶出来的，李国公家的人正在外等候，还带了礼物，说是要给少爷讲和……”

　　“定是这小冤家又惹祸事了。”李氏满脸无奈，连忙放下笔走了出去。

　　他没见郑养性，而是先去见了李文松的家人。

　　李家人满脸微笑地送上礼物道：“我家指挥使听说少爷和王建阳有些误会，指挥使的意思是，他与建阳先生乃是好友，又与贵家是亲戚，想要两边说和。”

　　李氏询问了茶楼冲突过程，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儿子又瞎胡闹，连忙陪笑道：“我家老爷还在外公干，一点事情怎敢劳烦指挥家送礼，是我那儿子又顽劣了。”

　　“些许礼物当做个讲和的人情，还请收下。”那管事的放下礼物礼貌离开。

　　李氏送走人便连忙进屋找到郑养性，没好气的问道：“你这孩子又惹了什么事情？跟你说了多少次，咱们做事要谨言慎行，咱们一时得了势力，得罪了人家，日后要吃苦头的！”

　　“没什么事情，成日啰嗦什么？”郑养性颇不耐烦的道，“咱们家正是因为起来不久，所以京城中处处被人歧视，你不去怪别人，反来说我？”

　　“我难道不是为了家里着想？现在是爹爹还在，贵妃还念着咱们家这份情谊，日后情份淡了没些家底，咱们如何度日？我不在外边挣着些面子，日后如何是好？”

　　“我去汀州会馆，想要同一个福建商人做生意，那群福建人对我万般歧视还，直接给我赶了出来。我好生受了羞辱，而你非但不帮我，还反帮他们来数落我……世上岂是有你这样的娘亲？”

　　李氏本来见识就少，虽然对儿子要求严，但却没什么教育孩子的好办法，被儿子一同数落之后居然觉得郑养性没错，她为难说道：“就算是要出头你也要先问了你爹爹的意思，这样做时，得罪了人又如何是好？”

　　郑养性笑着抓住李氏的手指又揉又搓，哄道：“娘亲，你抄了一下午的经书，手肯定疼了。我知道娘亲待我好，娘亲日日帮着九莲菩萨抄经也是为了让圣上对咱们多几分看顾，外头的事情娘亲不晓得，我处置起来怎么会没有分寸。”

　　李氏被他这一番表演，瞬间又觉得这儿子对自己十分关心，宽慰的道：“你体恤爹娘的难处就好，日后做事可不要鲁莽了。”

　　李氏虽然有些生活上的小聪明，但哪里是郑养性的对手？她几句话就被儿子糊弄过去。还同意不将李文松派人来说情之事告知郑养性，结果就是郑养性做的事情完全没有受到惩罚。

　　“娘亲，明日给我二百两花用，我还要出去转转。”郑养性说。

　　李氏吩咐人去取钱，又叮嘱道：“你花钱就花钱，可不要再去惹事。”

　　“晓得了，晓得了。”郑养性满脸的不耐烦。

　　第二天郑养性没有立即出门，而是叫来老爹的下属军官，给了他们十几两银子让他们出去打探消息。

　　当天下午收到汇报郑养性才兴奋的往外跑，骑上马来到京营之中，见到几个军户泼皮。

　　郑养性问道：“赵老七，你等打探的情况如何？”

　　赵老七答道：“世子，我找人去问与那李旦有关系的商户，这李旦还真是有钱……李旦一家垄断了福建的檀香票发行买卖，现在连对日本的航线都不做了，专一的要这檀香票之中的利润，人家说他们去年不挣个一百万两也能挣个五十万！”

　　见郑养性点头，赵老七又说：

　　“那王文龙去年也跑了一趟美洲，还弄回了琉球国和夏威夷岛两个朝贡国的身份，都在其中分钱的，那琉球国主与王文龙关系极好，还让王文龙的同伴杨天生在琉球国中开办商馆，他的生意还遍布了福建、江南、辽东。”

　　“琉球和夏威夷有钱吗？”郑养性仔细询问。

　　“有钱的紧呢，夏威夷岛就是檀香木的产地，而最近咱们大明卖的火热的阳蚌就是琉球国产的，据说这名字同王建阳还有些关系。”赵老七补充道：“不过这王建阳在龙洋开海公司和福建商人之中的力量还挺大，并不是个单纯的书呆子。”

　　“开海公司和商人算个屁，邹义在老子面前也不敢炸刺。”郑养性不屑的说。

　　“对了，”赵老七道：“那李旦借助夏威夷使臣的身份在京城广交朋友想要打通檀香票的更多人脉，明日还要在火神庙开席办宴呢，许多名流都要来。”

　　郑养性高兴道：“这回那群福建人不能拉帮结派了，老子也给他去乐一乐。”

　　第二天，郑养性直接就杀到了火神庙。

第845章 阴魂不散

　　郑养性招惹李旦也是真想为郑家赚钱，他觉得自己的家族现在强大全是靠郑贵妃和万历皇帝的宠幸。

　　他在评书里听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觉得万一以后是朱常洛当皇帝，自己的家族肯定遭殃，必须要有个长久的东西傍身。而郑养性认为什么东西都比不上钱。他们家族想要繁荣下去就得趁着郑贵妃得宠的这几年好好捞钱，有了钱财，哪怕没了官位，家里人一样能快活度日。

　　福建仕林跟随东林党非常紧，这两年随着东林党的得势，福建官员也大量进入京城，再加上叶向高的独相，自然是拉拢了一大票福建人飞黄腾达。

　　闽商在京城之中隐隐然成为一群新贵，到处买房子置地。

　　郑养性并不特别恨福建人，但这场面正好被郑养性看在眼里，加上他是真讨厌王文龙，所以便选了福建人李旦作为压榨对象。

　　既然要捞钱，郑养性索性就把二世主的样子扮得狠一些，才能榨取出更多的钱财。

　　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十分完美，连老爹郑国恩都想不出来，他果然才是能够发扬光大正家的天才。

　　第二天，郑养性就带着一群兵油子咋咋呼呼的来到了火神庙。

　　火神庙的花园中，李旦对于这几日在京城之中的拜访颇为满意，他在福建只能接触到一些贩售大宗商品海外奇珍的海商，而在京城可接触到商人种类可太多了，就比如此时郑和李国助交谈的李汝衡。

　　李汝衡是浙江龙游人，晚明龙游丝绸天下知名，一是因为当地的气候适于养蚕以及有高超的丝织技术，更重要的是龙游的地理位置，龙游依靠水运往东北可以直入长江以及江南腹地，往西可以连通江西，乃是发展大规模丝织品产业最好的地方之一。

　　在万历长达四十年的平静时期中，龙游崛起了一支龙游商帮，主营丝绸兼营江南杂货，其中最大的代表就是李汝衡所在的李家。

　　几十年前李汝衡的父亲李鹤汀打破龙游人旨在江南和江西贸易的局限，行贾远至湖北江夏，一下为龙游商帮打开一大片湖广的市场腹地。

　　到了李汝衡这一辈更是用十几年时间疏通了江南到江夏之间的贸易通道，他贩卖丝绸，且垄断湖北十五郡的市场，李汝衡手下运绸的舟车达百余辆、艘，且运载着“四方之珍异”贩销湖广。

　　李旦笑着为李汝衡介绍：“我家国助日后就要长驻京城，将海外商品贩入湖广所需的关系也由他去跑下来。”

　　“果然年少有为。”李汝衡笑道。

　　李汝衡在家族中排行十三，因为他和父亲都周急好义，经常帮助天下商人周转钱财，资助穷苦学生科举，人家还不上钱，他们也不甚催逼，于是交下了许多好友，并且获得侠义之名，李汝衡被时人称作“侠贾李十三”。

　　李国助听李旦说他以后都得留在京城，脸上表情颇是为难，硬着头皮道：“不敢当十三老夸奖。”

　　“我前边还有些事情，”李旦拍拍儿子的肩膀笑道：“你且留在此处同十三老聊天，多学学人家的经商掌故。”

　　李国助点头起身，送李旦离开。

　　李汝衡笑看着李国助道：“听说此次福建商人带了不少奇珍上京，不知供应量几何，有什么东西可以向湖管发卖？”

　　湖广市场对于新奇货物极感兴趣，但丝绸之类却已饱和。

　　李国助介绍道：“新奇货物主要是两类，一类奶是夏威夷所产之檀香木，这种檀香比之夕阳檀香味道更烈更艳，进口量盛大，我等已在夏威夷岛上控制檀香木来源，可以向市场稳定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