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20节
第31章 许心素问计
张弘骑在马上看着李国助上去迎接王文龙。
他笑着对身边的许心素道:“公子说王文龙年轻,我还以为他怎么也得有三十几岁,如今看模样却居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识,也算是个人物了。”
其实张弘自己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不过他却惯于用此口吻,因为他虽年轻却早已经在江湖上闯下偌大名号。
张弘自幼习武,几年前泉州考武举他在场外围观,因讥讽那些应试者羸弱不堪受到众人嘲笑。
为了展现自己的勇力,张弘直接跑到校场上将科举用来试力的的青石碾子直接举起,绕着教场跑了一圈,然后轻轻巧巧的放回去,面不改色。从此他就在漳泉一带得了一个铁骨张弘的外号,后来又被李旦招揽至麾下,跟他走日本航线保护安全。
许心素笑道:“怎么你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的西洋华人?”
张弘道:“我跟东家去了几趟海外,他所说的那些吕宋的事情在吕宋华人之间知晓的也不少。”
许心素摇摇头:“那你是没看过他最近刻出来的文章,我敢说便是满剌加的红毛人也不能对葡萄牙人的内情说的如此详细。”
张弘笑道:“我惯不是如何会看文章的……听先生如此说,这王文龙我倒真想会会他了。”
许心素也是泉州府同安人,是李旦的结拜兄弟,李旦在日本打拼,而许心素就在泉州府和厦门等地为他构建货源网络,算是李旦手下第一得力的干将了。
见到李国助引着王文龙过来,许心素对张弘说道:“王先生来了,咱们上去迎接吧。”
将王文龙引至两人面前,李国助为王文龙介绍道:“王先生,这位是我的叔父许心素,乃是我爹爹的拜把子弟兄。这一位是我们家里头的张弘张教师。”
“幸会。”
“早有耳闻。”
几人打过招呼之后就有仆人牵来几匹马,李国助和李国仙都上马去,张弘便问王文龙道:“不知王监生会不会骑马射箭?”
王文龙老实回答:“射箭学过一些,但是学的不好。”
张弘笑道:“这也无碍,若是想学的话,找我们这里的教头问就是了。”
王文龙前世学过一段时间的射箭,至于骑马却是只在旅游景区里头骑过骆驼。
李家在芝山的别墅后面有一大片林子,专门为了供李旦一家打猎娱乐,所以林中不允许附近的猎户上去捕猎,几人一进到森林里就见到许多小动物在乱窜。
王文龙拈弓搭箭,用传统弓的射法快速的对前方射出一箭,与树上的一只松鼠擦肩而过。
张弘见到他射箭的样子还算标准,终于放心让他自己打猎。
除了王文龙以外,李国助以及李国仙倒都似乎学过一些骑射,哪怕是李国仙都能很轻巧的夹着马腹在山林间奔驰。
王文龙找张弘请教了一些骑马的诀窍,李国助和李国仙也在一旁教导他,张弘专门给王文龙选了一匹训练的很纯熟的母马,习惯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王文龙也可以骑着马微微提速奔跑了。
几人深入山林,不一会儿李国仙就看见一只山鸡,然后便策马追逐起来。
李国仙和李国助两人骑马追的那山鸡满天飞,终于把对方逼的落在树枝上歇息。
李国仙激动的脸通红,绣鞋踩着马镫道:“哥哥,快,快把它射下来!”
李国助连忙拈弓搭箭,对那被几人追的满天飞的山鸡射出一箭,可惜他的准头太差,羽箭擦着山鸡的尾巴就落在了地上,反而把那山鸡吓了一跳,从树枝上落下来,正好飞到许心素身旁。
兄妹俩兴奋的大叫,许心素却是慢吞吞的拈弓搭箭,眼看那山鸡从他面前飞走还没整理好把式。
最后还是王文龙瞄的真切,一箭把山鸡给射死。
众人在山上转悠了半天,到中午时分,大家基本上都有斩获,李国助李国仙都打了些野兔松鼠之类的东西,王文龙收获了一只大山鸡。
唯独许心素慢慢吞吞,这家伙已经是福建有名的大海商,作为商人终究缺乏政治地位,越是缺什么就越要彰显什么,于是学着那些当官大老爷的做派,自尊体统,不愿意大呼小叫的跟一群武人和青年去打猎,最终怎么上山怎么回来。
一群人回到别墅,打回来的猎物自有长班拿去料理。
张弘一路上虽然都在保护这些公子老爷们的安全,但是他的弓箭力道最大,回程路上已经没有什么危险,张弘看到地上踪迹就钻进林中,再出来时却是拖了一头胖大的野猪出来,也是今天众人上山获得的最大猎物。
王文龙看的颇为赞叹,高宷手下的那些泼皮大都只会仗势欺人其实没有什么本领,李八斤真动起手来甚至打不过王文龙,张弘是王文龙来到本时空第一个见到真正会武艺的人。
王文龙对张弘笑道:“张兄,若是你在山上碰上老虎怕也能打死一头?”
张弘被王文龙一顿吹捧却没得意忘形,他思考一下,脸露谦虚说道:
“若只有弓箭遇到老虎我也没办法,但若是手上再有一把药叉,想要打死老虎也是不难。”
王文龙刻意找话题与之攀谈,不一会儿就探听出张弘颇喜欢《水浒传》的故事,于是拿武松和张弘做比较,终于把张弘给哄得眉开眼笑。
一旁的许心素看着这一幕,笑而不语。
几人到山下坐着谈了一会儿话,许心素就来到王文龙身边,东拉西扯的问他海贸经营的问题。
王文龙看了许心素一眼,笑道:“先生今日前来,怕不就是想要问我李老爷未来海上的贸易该怎么做?”
许心素点点头:“不知王先生有何见教?”
“学生说话直,怕李老爷不爱听。”
许心素宽宏大量的笑道:“但说无妨。”
王文龙开口说道:“我观李老爷今天的生意虽然红火,但是未来无外乎是三个路子。”
“最下选择,常言说富不过三代,但李老爷如今的盘子,若是能够安心吃喝便是五代人坐着吃也吃不完了,该收手时就收手,天下生意哪有一个人做完的?不必强求。”
这话说出来之后许心素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想让王文龙给出李家未来经营的建议,王文龙给的第一条路居然是让李家干脆收了生意老实过生活,这建议哪里需要王文龙来提?
第32章 一条生路
“我哥哥家里上下千百口人等着吃喝,不是说收就能收的,”许心素摇头说道,“这条路子想来不甚现实。”
王文龙说道:“那就是第二条路了,李家的生意已经做得如此之大,再想要发展壮大必然需要官府支持,如今海贸越发兴旺,各路豪杰都觊觎这块大肥肉,李家若是能够衷心的投效官府,找准一座大靠山,也能再发迹上三四十年。”
这就是李旦现在在做的路子,不过许心素知道李旦已经十分不满意,官府的胃口越来越大,而且没有一个主心骨,哪个地方官能管到李旦都会来找他伸手要钱,继续做下去总有一天李旦的三四成利润都得送到这些官老爷手上去。
许心素希望王文龙能够指出一条明路,最好只需要搭上一条线就能让李旦的资产继续稳稳的做大。
他有些希冀的问道:“下策和中策都有了,不知先生以为上策是什么?”
王文龙笑道:“上上之策,澎湖往东有一大岛,倭人叫小琉球,主人叫做大员岛,离着大明不远不近,土人的人数也不算多,此时依旧十分荒莽。”
“李家若是愿意花上几十年时间慢慢的移民开垦,在那岛上筹建军队,或是拉拢或是打压,慑服了当地的土人,又组建海防,让外国的殖民者,红毛人倭人都不敢对此岛染指,李家若能缓缓图之最终控制该地,那么李家几百年不倒也是有可能的。”
闻言许心素目瞪口呆:“可……这要多少钱财,多少人力?”
王文龙笑道:“现在李家已经是这八闽最大的海商,若是还想做更大的生意,朝廷定然对李家加以防备,无论找哪个官员靠山也没理由保住你们。哪怕朝廷未来没有能力直接管理海商,但是分化拉拢打压扶持的手段总是有的。”
“李家若是没有一个真正的根据地,未来就只有坐看生意被朝廷给瓦解的份儿。但若是能够经营海外岛屿就全然不同了,若是真的用心经营下这么大一块根据地,日后天下有变,说不定裂土封疆都有可能。”
王文龙这可真是在为李家指条明路。
二十多年后郑之龙为了和李旦对抗,十八个海盗头子烧香登岛,开发大员,通过一点点移民开垦的方式几年之后就能够以大员为基地,不光打败李旦死后留下的海盗集团,甚至连连击败大明官军,扫清从闽粤的所有海盗,成为真正的海上霸主。
这些人中郑之龙现在还没出生,未来的“开台王”颜思齐今年才十岁,十八芝大多数主力人物现在也就是二十郎当岁,全都还在白手起家阶段,以李旦现在的实力想要开发大员条件比他们要强太多。
初期开发大员甚至只需要几年就能见成果。
可是见许心素陷入沉思王文龙就知道没戏了。
许心素和李旦这些海商并不想自己去做苦活,他们做海上贸易都只追求最有利润的航线,询问王文龙观点多半也只是想要听他提出贿赂某个势力的意见,甚至可能只是想找他牵线去和高宷协商。
至于投入人力物力去开发一个荒岛,对他们来说风险实在太大,肯定下不了决心去干。
王文龙只觉得无聊,这样没野心的势力活该衰败。
王文龙离开之后,许心素还在那里纠结,一会儿觉得王文龙所说的有道理,一会儿却又觉得王文龙说的事情太不着边际。
思索半天,许心素决定将王文龙今天的话拿回去和自己的大哥李旦参详一番再做决定。
此后几天,高宷依旧在忙活收税的事情,王文龙则是经常往李国助的芝山别墅跑,这段时间张弘都住在别墅里,和他搞好关系之后王文龙日日缠着他学习骑射。
主要是王文龙害怕未来会发生什么危险,打算自己先练习一个保命的本事。
这年头一般人家想要学习骑射还真是困难,不说弓弩箭矢都是消耗品,这年头光是马匹和养马的场地都没有多少人供应得起。
甚至此时书里推荐贫寒人家考武举的练习法门就是双腿夹着一个大木桶练习射箭。
因为骑在大木桶上双脚的姿势和骑马差不多,可以将木桶当做马腹勉强练习,有点二十一世纪初驾校里头开不上车就先拿驾驶模拟器练习上路过程的意思。
也是交上李国助这么一个朋友,王文龙才有机会天天骑马,不练白不练。
而张弘对王文龙观感也算不错,教学时不藏私,王文龙自己头脑也聪明,练上大半个月已然可以算得上弓马娴熟。
而就在同一时间,他所写的《葡萄牙航海史》跟着熊清波的诚德堂所刻的时文选粹一篇篇面市,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终于有了些反响。
……
《葡萄牙航海史》正文的第一二篇都在讲葡萄牙帝国内战以及准备开启航海的经历,对于这时的读书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有趣一些的海外趣谈而已。直到第三篇达迦马开始寻找印度航线,文中出现了天竺这个大家熟悉的名字,这一系列文章才终于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此时终于渐渐发酵。
漳州漳浦县,一大早就有一条书船缓缓的划到临近南溪的一座幽深大院边。
这是已然辞官归隐多年的前南京礼部尚书林士章宅第所在。
书商放下竹篙,扣门三下,叫声“书船到了!”然后就静静等待。
过一会儿大屋向河岸的小门打开,一个中年仆人探出头来问:“有诚德堂的时文吗?”
“回老爷,这是今日刚到的建阳新出的诚德堂时文刻本,刊到了《葡萄牙国史》第四篇,小的心知咱们府中老太公爱这书,就先把船划到府上来了,您看。”
那仆人也是认字的,接过诚德堂的刻本翻了一翻,点点头,给了书钱就向里屋走去。
林士章是嘉靖朝的进士,万历五年升任礼部左侍郎,经筵讲官,当时张居正正当着首辅,张居正的父亲去世,朝廷大臣联名上书请求皇上留张居正夺情视事,林士章不愿具名,因此被当时的官场所排挤,几年之后被丢到南京礼部尚书的任上做闲官,林士章心灰意冷,遂辞官归隐。
没想到的是万历十年张居正就去世了,然后事情急剧转变,万历十一年张居正就被夺去官爵,万历十二年直接抄家、鞭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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