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子,不做也罢! 第6节
和他差不多一个想法的,还有那些武将。
作为征战沙场的老将,他们就喜欢李承乾这种硬气的做派,没办法,大老粗想不到那么多的肠子。
魏征不管这些,直接转身看向李承乾,说道:“殿下可知,贞观元年两地大旱,次年三月,关内蝗灾遍地,赤地千里,同年夏,关内又遭大旱!
贞观三年全年,还是关内大旱,同时亦有五州再遭蝗灾!贞观四年同样大旱,同样蝗灾!”
他每说一句,语气就拔高一分,直到最后,才落寞地说道,“改元至今,也就今年尚且可称之为风调雨顺,但就算如此,百姓食不果腹,衣食无着者,甚多!
殿下,念及此,可曾悔悟?”
魏征这次没喷,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但这个事实却让在场的满朝文武都沉默了。
过去的几年,的确是多灾多难的几年,其中的艰辛,可能真的不足与外人道。
而李承乾却是松了一口气,讲道理好啊,那我就慢慢跟你讲道理,我又不怕讲道理,我怕你喷我啊!
拱手行礼后,李承乾道:“魏公所言甚是,这些年来,国朝的确是步履维艰,但孤有一事不明,不知魏公可否为我解惑?”
“殿下请讲。”魏征今天算是很客气了。
不过他们这些人都这样。
“刚刚魏公提及,百姓食不果腹,衣食无着者,甚多!”第一次和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千古明镜交锋,李承乾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过你魏征既然要端起长者的架子来说教,那可就别怪我这个后世杠精给你上一课了,“敢问魏公,百姓食不果腹,衣食无着,可是孤谋夺了他们最后一粒粮食,还是孤强抢了他们最后一件衣衫?”
说到最后,李承乾也来了状态,拔高了嗓门,怒声道,“为何朝堂诸公,要把如此恶行恶事强加于孤的身上,是何道理!”
一瞬间,朝堂肃静!
他们没想到,李承乾这么刚!
真要说起来,天灾人祸的确是没道理强加在李承乾身上,但是不是这个理啊。
一群文官气得只打摆子。
他们不是生气李承乾在东宫酿酒,是心忧这位大唐的储君不怜惜百姓。
当李二百年之后,这一位不怜惜百姓的储君上位,那这天下的老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当然,那群武将此时倒是看得乐呵,他们不管这些,反正觉得今天的太子不错,这么多年来,硬刚魏征的人不是没有,但是没有一个像李承乾这般。
而李泰和李恪,两个人就坐在那里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一切。
对上了,太子和文官对上了!
至于李二,倒是诧异地看了一眼李承乾,往日里,李承乾的软弱最是让他心忧,今天这番表现,却是让他有些意外。
回过头再看魏征,他倒是没急着说话,只是看着李承乾,就这么看着,良久没有言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征叹了口气,说道:“没有人说这是殿下的错,但殿下为何不能心忧一下黎明百姓呢?
要知道,就殿下酿酒所靡费的粮食,可让多少受苦的百姓度过这个寒冬,而这不是最重……”
“那我请问,就此时,朝堂之上百十位大唐的股肱之臣,谁家粮库里没堆满粮食,就刚刚弹劾孤的那位御史,范阳之地,田亩一半都在他卢家手中,卢家粮仓之充盈,比起朝堂也是不遑多让。
不说他卢家,就此时朝堂之上,谁家粮仓没有储备三两年之粮食,为何你们就唯独盯着孤?
还是说孤年幼,可以任由尔等拿捏?”
李承乾根本就没给机会让魏征把话说完,他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太子酿酒,起了一个不好的带头作用。
但他根本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从一开始,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刻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引出至关重要的问题。
不过,此时的文官们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提及到问题的根本,所以李承乾就又加了一把火。
而高座之上,李世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心说,不错不错,至少今天李承乾的表现不错,让他很满意。
作为皇帝,他不在乎对错,更何况李承乾酿酒这事儿,本来就算不得错,他在意的是作为一个太子、储君,如何应对这满朝文武。
至于李承乾提及大家家里的粮食问题,这不是废话,五门七望就不说了,千年的世家,根基太深,就说说那些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新贵,哪一个不是这长安城的大地主?
家里能缺粮食?
这不废话。
一时间,朝堂又安静了。
因为这事儿没法反驳,谁敢跳出来说,我家粮仓空得饿死老鼠,估计能被其他人用唾沫星子给淹死。
哪怕是魏征,这话他都不敢说!
“哼。”见无人开口,李承乾冷哼一声,又补了一刀,“原来,圣人之道只是用来要求皇家的,于尔等似乎并没什么用。
就这,还说什么饱读圣贤之书?”
好!
高座之上,李世民拍案叫绝,这一刀补得好啊!
他捏了捏拳头,很是高兴,这些文人,就喜欢用圣人之道来遏制皇权,这会儿倒是被李承乾给将了一军。
“好,说得好!”就在此时,武将行列传来了一声叫好声,跟皇帝只敢在心里叫好不一样,这家伙,直接就吼了出来。
第9章 卷一 来自后世的杠精
“哼,宿国公,你一介武夫,什么都不懂,就别开口了。”刚刚说话的就是大名鼎鼎的三板斧程咬金!
而此刻站出来的,则是孔颖达,这两人一直如此,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李承乾仔细地看着大殿中的每一个变化,没办法,能上朝的,哪一个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杰?至于程咬金跳出来帮场子,他不意外。
这个年头的武将,跟着李世民南征北战,本就是一群桀骜不驯之徒。
不过,对于大殿之上出现的变化,他还是得小心翼翼的应付着,并没急着出声。
“老夫是什么都不懂,但老夫就是觉得殿下言之有理,刚刚殿下提及诸位家里的粮食,你们不敢说,老夫敢!老夫家里的粮食,莫说吃到明年,就算是吃到后年,那都不是问题。
难道诸位家里不是如此?
殿下身为东宫之主,不偷不抢,用自家的粮食酿酒,关你们屁事!”
说着,程咬金就站了出来。
他是莽,但不是傻。
虽然朝堂有禁酒令,可是他们这些勋贵家里,谁没酿酒,尤其是他们这些武勋,谁家里还没个酿酒作坊?
只是没谁像东宫这般酿酒酿得满城皆知罢了。
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总不能让他们这些人开宴的时候,一人捧着一个大茶杯,大吼一声,干!
这他妈不扯淡么!
李承乾此举,本身就不是酿酒的事儿,但你们一直盯着这个不放,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大家一起吃瓜落?
想什么呢?
孔颖达被气的不轻,但他还没办法反驳。
正如程咬金说的,谁家里还没点儿存粮?
“竖子不足与谋!”没办法掰扯,孔颖达气呼呼地甩了甩袖子。
“哼。”程咬金可不惯着他,毫不客气地反击道,“谁愿意和你这酸儒为伍?”
眼瞅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了,作为尚书左仆射的房玄龄终于站了出来,说道:“朝堂之上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哼!”对于房玄龄,程咬金没意见,至少,在他心中,房玄龄算不得酸儒,对着孔颖达冷哼一声,也就回去坐下了。
眼瞅着程咬金消停了,孔颖达对李世民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对李承乾说道:“殿下所言极是,满朝文武谁家还没点存粮,但殿下忽略了,我们这些人,也是要养家的。
不说诸位公爷家里,就下官家里,加上仆役上上下下,百十人还是有的,这还不算依附与我们的佃户。
储备一些粮食,也不过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应急罢了。
再说了,真到了国朝遭遇大灾的时候,殿下大可问问满朝诸公,谁家还没开设个粥棚施粥?
远的不说,就说之前关内蝗灾,赤地千里,无数难民涌入长安,而在当时,长安城外,每天施粥的粥棚数十个之多,哪儿来的?
说这些,不是为了给我们这些人邀功,更不是希望殿下为我们歌功颂德,只是想让殿下得知,粮食该如何使用。”
李承乾听楞了,是的,他是真的楞在了那里。
倒不是说他被孔颖达说的话给震惊到了,而是他们这些文人太温柔了!
不管是魏征还是孔颖达都是如此……
这跟他预演的不一样啊!
在他的预演里,这些文官难道不应该跟疯狗一样,猛地扑上来,非要在他身上刷个敢言敢谏,不畏权贵的声望么?
怎么今天变这么温柔了?
我都那么刺激你们了,就等你们如狼一般的扑上来,把我身上的伪装一层层撕开,我他妈都准备好了,结果,你就给我看这个?
这让我连一个撒泼的理由都没,那我还怎么大闹朝堂,一气之下出走长安啊?
不是,你们就不能拿出喷李二的那个勇气来喷我,好不好!
我求喷啊!
他不知道,这些人对于他和李二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李二已经是皇帝了,他的一言一行对这个国家的影响太大了,而且,李二的认知体系已经形成,有些时候讲道理讲不赢的时候,那就只能开喷了。
但李承乾不一样,虽然是储君,但是年纪还小,还是可以塑造的,能用道理感化他,让他自己认识到错误,难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