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唐 第92节
“一百斤就够了,多的算给你们的了!”汉子豪爽道。
颜白挥挥手:“老朱,凑足一百五十斤肉给他,放他回去!”
朱丁着急道:“县伯,刘三还在他们手里,放他回去了他们不放人咋办?”
“不放人?”颜白轻轻地笑了笑:“那我去调集大军说山里有叛逆,到时候就不是放人不放人的问题了,而是要死多少的问题了!”
“你们找不到我们的!”这汉子不忿道。
颜白觉得好笑:“我们人找不到,庄子里的猎狗还找不到?再说了,居住的首要环境就是水,顺着溪流走就是了,咋能找不呢?”
说罢,颜白蹲下身子:“看你面部浮肿,你们一定很少盐,我猜你们也会下山换盐!”
“我想想啊!”颜白揉了揉嘴上的火丁:“这也太简单了,要么从寺庙里换,要么从道观换,要么从县衙官吏那里换。
不过从县衙换你们好像没有那个胆子,逮住你们一个可以换两吊子的大钱,所以我猜要么是从寺庙,要么是从道院!
那么这答案就有了!”
颜白笑了笑:“其实我就不用上山,我只要在山底下把盐守好,不出半年你们要么抛弃老幼迁移去别处,要么全部病死,就这两条路可走,你说对吗?”
李淳风骇然地看着颜白,因为他知道,颜白说的是对的,而且给山民提供食盐的就是他们道观!
汉子不说话因为颜白说的话没有一点错误,费力地把野猪肉扛在肩膀上,努力挣扎了几次也没有站起身来。
颜白摇了摇头又说道:“你先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我替你保管,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颜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替我给你们村子管事的人带句话,就说我宜寿县伯邀请你们下山一起生活,土地自己开,房子自己造,三年不收租子,此外所有的一切依照国法,跟这里所有人一个样子!!”
“呸,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人,最爱说一套做一套,要是真有好官我们哪里用得着进山躲着你们!”
颜白点了点头:“这是你们的经历我不反驳,但是你们可以信任我一次,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
颜白突然换了个口气:“告诉你们管事的,告诉他我姓颜,颜色的颜,如果他真的为你们所有人考虑,就该信我一次!”
说罢转过身对着老朱说道:“老朱麻烦找个人送他一程,把剩余的肉放在山口就回来!”
“我叫陈林!”汉子看着颜白突然道:“树林的林!”
所有人看着陈林扛着几十斤猪肉进了山里,满庄子的人都是府兵出身且都杀过人,没有人会觉得山里的野人是个问题,根本就不害怕刘三兄弟会死。
但如果刘三死了,那结果就只有一个,穿戴整齐进山,犁个几遍,到时候山民是真的没有一条活路了。
他们是府兵,平时是百姓,可治下一有匪徒盗患他们就是最残忍的杀人机器。
颜白看了看李淳风歉意道:“出了点事儿真不好意思,走,咱们继续喝茶!”
李淳风好奇道:“你就这么断定他们之中管事的人一定知道姓颜代表着什么?这天底下姓颜的人这么多,如果他们管事的没有读过书呢?”
颜白笑了笑看着李淳风道:“智者才喜欢避世,没有个学识过人他们在山里面真的活不下去的,而且我相信他们一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所以试一试嘛,刚巧他们过得不好,刚巧我这里有地没有人,试一试让彼此都多一个机会!”
李淳风错开颜白的眼神,笑道:“这是他们的福分,希望他们能够抓在手里!”
颜白突然朝着李淳风拱拱手:“还得仰仗真人从中说项了!”
李淳风只觉得整个人寒毛根根竖起,慌忙道:“县伯的话在下不明白!”
“刚才那个陈林看了你三眼,虽然很快地低下头,但是我还是发现了,想必他是认识你的!”
李淳风回到道观,看着眼前的龟甲深深地皱着眉头喃喃道:“不对啊,不对啊,怎么能连续六次都是一个结果呢?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啊?整个庄子的人都是福禄之辈,这咋可能,这咋可能嘛?”
第8章 找到了一个老师
“陈老,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小子觉得那个姓颜的就是个轻浮子,我觉得他的话不可信!”
陈林站在到处漏风的木屋里不服气道,早间颜白的话他丝毫不落的传给管事的陈老,但是对于颜白他是丝毫的不信任。
“他把肉给你了,还给了一百五十斤,说明这姓颜的是个能管事的人!”陈老语气虽然有些犹豫,但是就事论事,他对颜白的印象不坏。
“我还是觉得山里好,虽然日子苦点,但是没有那些逼死人的狗官,也没有人把属于我们的粮食抢走,把我们的子女抢走,大伙要是下山去他那儿,我不去,你们都走了我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众人看着陈老没说话,大家都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等人未来的命运。
陈老叹了口气,看了眼众人说道:“跟我们一起进山的有一百三二户,如今过去了二十年我们仅仅剩下不到八十户了,没了五十多户。
咱们都是陈家人,也是一家人,都是五服之内,就算咱们不下山,过些年咱们陈氏真的要做那禽兽之举?
今日我娶你女儿?明日我闺女嫁我儿子?我们是人,不是畜生!咳咳咳......”
陈老说得有些急,忍不住连连咳嗽。
喘了几口大气儿,陈老接着说道:“就算我们不娶不嫁,几年之后这些小的也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入土?
你愿意吗?你愿意吗?你你,还有你愿意吗?”
陈老伸手胡乱地指着众人,凡是被他指着的慌忙避让,陈老说的这个问题就是整个村落面临最大的问题。
“跟着逃难而来的外姓女已经娶完了,眼下这里所有人都姓陈,大伙要真想在这深山老林里活下去,那这个问题任何人都逃避不了,陈林你能解决吗?”
陈林低下头没有了言语。
有人忍不住问道:“陈老我们真的要下山么?那姓颜的真的就是个好官么?”
陈老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明日我准备下山,我去找颜白好好谈谈!”
“明日我准备去楼观台,我准备去找李道长好好谈谈!”
颜白一边检查裴行俭今日的作业,一边和老爷子轻声聊着:“今儿孙儿诈了他一下,孙儿怀疑这些年道观一直在和山里人有交易,在给他们偷偷地提供着食盐!”
“这算是善举了,山里人我见过,长年没有盐吃,很快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走路都大喘气,唉,那日子惨呦!”
“阿翁的意思是我明日不用去?”
老爷子点了点头:”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知道你想把封地治好,可这就跟你几日上火一样欲速则不达,慢慢来不能着急!”
颜白挠挠头:“孙儿听说贤者喜欢避世,万一这山里有贤者,他下山了咱们这私塾不就有先生了么?”
老爷子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你小子是有这个心思,不能说你说得对,也不能说你说得错。
不过,跑到山里躲避战乱的人肯定会有读书人,这个少不了的,但是说有贤者,这个可以说是万中无一了,不是所有人都是五柳先生!”
颜白也觉得自己魔怔了,看着一旁也跟着傻笑的裴行俭拍了下他的脑袋,笑骂道:“你看你这字写得,跟鸡爪扒的一样,笑个屁。”
裴行俭抽出一张纸准备再写,颜白叹了口气:“没有听到老爷子说欲速则不达啊,明儿再练吧,赶紧去洗洗睡觉!”
裴行俭走出屋门:“伽罗姐,我准备睡了,屋里的炭我已经自己拿进去了!”
“先别锁门,初三姐你去……算了,我自己去看吧!”伽罗匆匆的跑了出来,蹬蹬的走到裴行俭的屋子里。
清晨突然下起了牛毛细雨,长安颜白购买的便宜粮食也在早间的时候到了庄子,现在大伙都排着队去领粮食。
每家每户领粮食五百斤,二百斤留着自己吃,剩下的三百斤用来酿酒。
私塾的读书声在细雨中响起,干活的人往手心呸了口唾沫,从车架上扛起装满粮食大包,旁边的人立马往上盖上一块遮雨布,细雨中大伙运粮的身影排成了一长溜,就像勤劳的蚂蚁在搬家一样。
山坡上的一处石台,陈老带着三名陈家汉子站在高处望着山脚下的庄子,看着忙碌的人群,看着袅袅的炊烟。
“他们干活不说话,明显的是心里不舒服!”陈林看着湿漉漉的陈老冷声道,言语里有些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候,私塾的朗诵声戛然而止,从山上往下看,一群小孩子突然从私塾里涌了出来,他们齐齐地站在屋檐下,看着密如牛毛的小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个个却笑得很开心。
就在这时候。
庄子里面的狗开始冲着后山狂吠,在一只大黑狗的带领下它们齐齐地聚集了起来,然后快速的朝着后山冲去。
转瞬之间,几个手拿长弓和横刀的壮汉紧随其后,跟着猎狗的足迹嘴里发出接连不断的吆喝声,也朝着后山而来,越来越多的人警惕起来,他们拿着武器快速的在往颜府而去。
“不得了啊,这家主人还是从军伍下来的,看模样这些人都是从军伍里下来的!”陈老深吸了一口气:“走吧,下山!”
颜白看到了陈老,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立刻命人准备热水,热汤,以及干爽的衣服,三个人没有丝毫的区别对待。
虽无礼,但这份心思却让陈老倍觉温暖,看着一旁的兽皮,再看看自己袖口的线头,陈老潸然泪下,原以为自己到死也是兽皮裹尸,没承想死之前还能穿一回麻布衣。
当走出洗漱房屋的大门,陈老等三人看到一小郎君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笑眯眯等着大家,裴行俭笑道:“师父说,事儿先不谈,三位定是走了很远的路,又浑身湿透了,要先去偏厅吃点东西,免得感染风寒!”
“小子,你家主人呢?你能替你家主子做主?他为什么不来?”
陈林刚说罢就被陈老狠狠的瞪了一眼,刚准备表达歉意,只听裴行俭说道:“因为三位来的匆忙,小子师父在学堂那里还有课没讲完,所以他就让小子先招呼三位,他把学堂那边的事情安顿好立马就回来了!”
陈老见裴行俭谈吐不俗,拱拱手:“小郎君如何称呼?”
“小子姓裴,名行俭。”
陈老闻言好奇道:“裴定高是你何人?”
裴行俭诧异了下,回道:“是小子祖父!”
陈老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又问道:“此府颜家人是?”
裴行俭挺起胸膛颇为骄傲道:“尊师祖上是复圣颜子。”
陈老肃然起敬,腰杆也不由得微微下沉,连忙道:“府上可有颜家长辈健在?”
裴行俭点了点头:“小子师父的祖父健在!”
“小郎君,老夫陈末,先祖是“建安七子”陈琳,隋朝末年乱世带领族人躲避战乱进入南山深处,如今已有二十年有余,今日头次下山,未曾想能遇颜师,快快,快带我去拜见颜师!”
裴行俭想了想,认真道:“师父说还是得先吃饭!”
陈老突然吹起了胡子:“小子,老夫还有什么心情吃饭,快到我们去,快快,见了颜师不去拜见,你是想不让我做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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