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唐 第81节
说着又变了个口气,开始诉苦:“但是到了年底啥东西都在涨,羊肉涨,豆腐涨,税收也涨了,也不赚钱,只能多卖……”
李晦闻言气急道:“老天爷你还不赚钱,里面的铺子有时候都没有你赚得多呢,大家都眼红着呢!要不是老董的关系,人家早在里面也开了你这羊肉汤,偷着乐吧!”
老杨头依旧嘿嘿地傻笑:“李市令,我这不是嘴上说说呢,多少还是能赚点钱的。”
李晦冷哼一声:“明明很有钱,不知道为啥都喜欢哭穷!”
吃完,李晦和颜白就进了东市里面,东市里卖胡饼子的突然多了起来,白面饼胚会抹油撒上芝麻,放到炉子里烤熟,非常酥脆,价格便宜,进来卖货的都会买上几个当干粮,颜白和李晦分吃了一个,噎得很!
再往前走还有卖生鱼片的,片鱼的师傅手艺很好,切的鱼片非常薄,薄得都透光了,李晦很喜欢吃,挑了半条鱼让人家片了,沾着人家秘制的酱料吃得不亦乐乎。
颜白尝了一下,感觉挺好,但不是很合胃口。
小吃生意的爆火让很多商家嗅到了商机,给裴家的铺子也不知道谁在管理,开了一家水盆羊肉,学门口老杨头的,主打一个卖相,大陶瓷碗,蒜苗点缀,为了给羊肉去腥还加了价格格外昂贵的胡椒。
看着里面坐满了人,颜白没去试试味道如何,不过颜白觉得肯定不赚钱,这么贵的胡椒拿来去腥味,能赚钱才怪。
熙熙攘攘的东市到处都是年味,有的铺子已经挂起了红灯笼,颜白很期待新年的到来,没有人懂他为什么期待。
只有他自己明白,光照千古的贞观年要来了。
威震四方,万国来朝,
第65章 人间第一流(一)
故节当歌守,新年把烛迎。冬氛恋虬箭,春色候鸡鸣。
前几日还在想着年怎么过,一觉醒来年就来了,过年就该下雪,今儿除夕,雪下得很大,不一会儿就白了屋顶。
大兄颜师古在写桃符,两块长六寸,宽三寸桃木板子上写着“神荼”、“郁垒”二神的名字,颜善没有写,他选择了把两位神画出来之后再贴到自己的门上,寓意辟邪,颜白不会画,干脆也学着大兄的样子去写。
伽罗想学,结果站在那儿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谁也听不懂的话。
小七认真地说伽罗姐姐在说胡话!
众人一想,顿觉得莞尔,她是胡人,说的就是他们自己的胡语,不是胡话是什么!
几个嫂嫂在打扫卫生,她们要把家里的旧物,把穿破的旧鞋子啊,用烂的旧扫把啊,还有厨里破旧的竹刷子啊,都拿出来。
等一会儿院子里面的柴火燃起,把这些东西丢进去火堆里面烧掉,寓意着辞旧迎新。
伽罗和初一他们也在收拾,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颜白的旧鞋子,索性就把颜白小时候的鞋子给拿了出来准备一会儿辞旧迎新。
老爷子看着还好好的鞋子,心疼得直摇头,他老人家想着是留给下一辈穿,但要过年了,每个人都要辞旧迎新。
颜白很懂老爷子的心思,老一辈人吃过苦,他们对于穿的衣服总是固执地认为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东西流传在每个人的基因,年纪到了突然就觉醒了!
颜白做了一碗糖水蛋,今日要祭祖,祭祖前的三日要斋戒,所以老爷子和大兄两人已经三日没沾油腥,这要是在食物充足的后世,别说三日不沾油腥,就是七日不沾也能抗得住,还能骄傲的美其名曰减肥。
可在这儿就不行了,食物本来就少,营养根本达不到,老爷子年纪大了,一日的饭食没有油水的补充,眼看着人就没有了精神。
老爷子看着颜白端来的鸡蛋,摆摆手说道:“再忍一会儿就好了,祖宗都看着呢……”
颜白打断了老爷子的话,端着糖水鸡蛋走到老爷子跟前轻声道:“已经斋戒三天了,够了,您是咱们家的精气神,硬挺到现在不容易,就算祖宗看着呢,也不愿看您饿着呀!这也是孙子的孝心,他们看到了只会夸我懂事。
你看,我做都做好了,加了蜂蜜又加了糖,快快吃一个,张嘴……啊……”
大兄看着颜白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老爷子,满脸都是骄傲的神色,这才对嘛,小辈的孝心,祖宗看到了也只能羡慕。
再看看撅着屁股画画的颜善气不打一处来,本来都抬起了脚,想了想今儿除夕,遂又放下:“颜善你是准备画到明年是吧,马上就祭祖了,去把爆竹准备一下!”
看着颜善飞快地跑去忙碌,颜师古嘟囔道:“唉,这么大了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一切收拾完毕,祭祖开始,老爷子端坐在祖宗牌位下,面朝门口,所有颜家四房子孙按尊卑等次列坐于祖先之前。
大兄颜师古作为整个家庭的大家长,手捧椒酒向老爷子敬上:“伏以人本平祖,犹如物本平天,木本乎根,水本平源……”
大兄颜师古语气平缓,吐字清晰,所有人都恭敬地看着祖宗牌位。
大兄说罢,再次敬上椒酒老爷子接过椒酒,一饮而尽,挥挥手,众人依次退去。
老爷子看着祖宗牌位,认真地向他们念叨着这一年家里子孙的成长和点点滴滴,青烟袅袅,老爷子的声音虽小却有着一股说出来的庄严,好像他的话祖宗真的在认真地倾听。
而且他们就已经到了祖祠里。
此时,就连最顽皮的小七都自个儿捂着自己的嘴巴,睁着大眼看着祖祠,满是惶恐!
远处已经传来了爆竹声,颜善把竹子放到院子的火堆里,随着第一个爆竹发出声响,所有人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开心的笑容,一家人开始吃团圆饭,小七简单地吃了几口就偷偷地跑到院子里面去了。
看着她每听到一声爆竹声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欣喜的惊呼声,然后等待着下一根竹竿突然受热爆裂。
颜白觉得自己明年一定把鞭炮做出来,那时候小七一定会开心得发狂。
如今,长安成了爆竹的海洋,连绵不断地爆竹声跟后世不遑多让,唯一遗憾就是没有美轮美奂的烟花。
长辈们吃饭吃得很慢,边吃边聊,这是团圆饭,得吃很久,吃完了之后还要守夜。
颜善吃了一会儿也搁下了筷子,大眼睛冲着大嫂不断地眨巴,大嫂看得好笑,笑骂道:“想出去看傩戏就去看,我又没把你腿绑着扮可怜!”
颜善喜笑颜开,朝着诸位长辈拱拱手,起身打算离去。
这时候只听大兄说道:“今天我们几个还得参加宫里的宴席,陪着陛下守夜,你玩好了就回来,多陪陪老祖宗!”
颜善低眉顺眼道:“知道了阿耶!”
大兄搁下筷子又说道:“嗯,把大肥和小七还有伽罗初一他们都带上,一年只有一回,都盼着呢,记着啊,看着小七,别走丢了!”
“哦哦哦,去看傩戏咯,去看傩戏咯,大肥,大肥,把小叔给我做的灯笼拿过来,今儿我要你背着我,我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大大大灯笼……”小七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家人都笑了起来,小七不明所以,笑得最开心,颜白端起酒碗高举额前:“阿翁,诸位大兄,嫂嫂,过去的你们包容了我的一切叛逆和不孝,阿翁常说过去了就过去了,感悟伤怀是伤身的。
可孙儿今儿还是要提一次,您们对我的照顾和关怀记在心里,喝了这杯酒就彻底地和混账的过去说再见。
有些话我还是讲不出来,今后小子我要是再有做错的,你们就把往死里揍,今后换做小子我来照顾大家!”
说罢颜白一饮而尽:“一会儿小子得去宫里守夜,今儿怕是回不来了!我给诸位长辈叩头请安!”
说罢,颜白走到厅中,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老爷子笑的很开心,大兄笑着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全家都听见了,以后再不好好的我可真的下手揍,大兄我可是学过六艺,不是那种只会念叨酸词的老穷酸,来,干了!”
“干了!”老爷子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老爷子大声道:“人生一途淬凝为尘,有风即散,可是往来光阴尽是虚无,浅笑轻颦,梦不过一场落花,不必感伤,不必挂怀,我们向前看!”
颜善喝完了酒就抱着小七离开去看傩戏,颜白和大兄等人还在轻声闲聊,几碗酒下肚,就连不爱说话的大兄话也多了起来,慢慢地大家都说起了趣事儿,时不时地欢声笑语传来。
其乐融融!
第66章 人间第一流(二)
皇帝的宴请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能参加。
留京七品以上的官员和勋贵才能有幸进入宴会的名单,名单经过礼部的初次筛选交给了陛下,陛下过目点头同意之后再次交给礼部。
这时候礼部就会根据名单用赤金箔给每个官员做了贺卡,贺卡上的字乃是陛下御书所写四个字-普天同庆。
赏赐给参加宴会的官员象征荣耀,也代表着劳苦功高。
夜幕降临,盛大的傩戏也已经结束,鼓楼的鼓声伴随着没尽兴人潮的叹息声,一声又一声地在长安回荡。
除夕到明日的元日这两天不会金不吾,每年的金不吾只有上元节前后的三日才有。
纵有千般不舍,可百姓还是在不良人讨厌的吆喝声不舍地朝着自己家走去,精彩又刺激的傩戏大家都没看够,好像突然就结束了。
讨厌的宵禁啊,到除夕了还不能让人好好地玩耍一下。
“今儿看到了颜善,没有找到你,傩戏你看了么?”
颜白看着精心打扮的李晦有些嫉妒,摇摇头:“没看,在家里陪着家人喝酒吃饭,咋了,有攒劲的节目?”
李晦点点头:“以前的傩戏就是祭神跳鬼,驱瘟避疫没有什么看头,可现在不一样了,可精彩了。
扮演神啊鬼怪啊都是平康坊的美丽的女子,她们戴着面具,沿着朱雀大街跳着优美的舞蹈,攒劲得很!”
史仁基伸过了脑袋,舔了舔嘴唇:“自从平康坊上一次在东市开业尝到了甜头,今儿的傩戏就是他们跳的,穿的可少了,若隐若现的,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凉了!
她们现在可牛气了,去她们那儿喝一次酒价格硬生生地比平日高了三成,真是不为人子。”
再次康复的李崇义也挤了过来,颜白认真地看了看,除了眼角处还有些乌青之外,他的脸已经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今晚平康坊还有歌舞,本来我都计划好了今晚要去的,明日元日再回家,奈何名单上也有我,造孽哦,我这没有个一官半职的坐里面不像话啊!”
颜白闻言冷哼一声,心道,你家阿耶是吏部尚书,他把你写上去了,只要陛下没有用红笔划掉,其余人哪敢在名单上非议。
见周围传来鄙视的眼光,知道别人奋斗了一年才能进来,自己算是走了后门,李崇义赶紧弯了弯腰:
“一会儿坐一块呗,反正咱们都是在最后。”
说了看了看颜白:“你不算,你现在是勋贵,你应该坐在我们前面,啧啧,如今七百户,一年光收租子都能拿不少钱,可把我羡慕坏了!
我现在拿不到钱,花的钱都是问慧炬借的,唉,欠了不少,这该咋还哦!好几万呢,唉,我的小莲姑娘......”
小鸡看着李晦的眼睛在喷火,赶紧道:“进了,进了,走走,都看下宝宝在哪儿啊,我那会儿找了半天没找到。”
“他是驸马,应该会来吧,位置肯定靠前,算是陛下的半个儿子呢!”
李崇义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我也不知道。”
进了太极殿,颜白不得不感叹这勋贵是真的多。
以大殿内李二的御座为中心,中间空着,两边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全是案桌,一群群的内侍宫女在官勋中穿梭,行云流水地上着宫里准备的酒肉宴席。
从颜白坐着的这位置往前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而且几乎全部都不认识,再往后看,自己所处的位置离殿门处还有十多米的距离,而且入眼的也全是人头和生面孔,说好的一块坐,结果进来后他们人都找不到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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